50
雷霆總部的大會議室裏,雷振手下的骨幹人員齊齊到場,室內的氣氛忙碌又緊張,接連幾天的高強度工作,讓所有人臉上都顯露出疲憊的神色。
“總裁,你都好幾天沒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看到雷振倉促起身,腳下卻一個踉跄差點摔倒時,一邊他的特助王曼麗終于忍不住,開口勸了起來。
雷振一手撐着會議桌,看到他身邊這些望着他面露憂色的部下們,良久,終于嘆了口氣,啞着嗓子道:“今晚就先到這裏,收尾清掃等明天再繼續,趙全你們留下,其他人都回家吧。”
聽見總裁親自發話,在場從雷氏核心部門抽調上來的精英,心底大多都松了口氣。大老板不眠不休熬了幾個通宵,他們這些打工的只能奉陪到底,看到以億計的一筆筆資金在電腦上輕敲鍵盤,不消幾分鐘,就徹底歸零時,即使在商海沉浮多年見慣風浪的他們,也不由觸目驚心。
因為雷老爺子出面發話,王、廖兩家不得不偃旗息鼓,其實即便沒有雷老爺子這層因素,兩家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在雷振完全不計代價的圍剿下,這一次他們名下的各項産業均損失慘重,經濟上說是元氣大傷也不為過。這次的教訓,也讓平時眼高于頂的他們終于明白,惹上一個偏執成狂、別的什麽都沒就只剩下錢的瘋子,究竟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一室的員工漸漸離開散去,剩下趙全他們一幫苦命的人,頂着雷振沉默又可怕的目光,繼續大海撈針,在數千萬人口的望海市尋找一個消失的廖雲。
黑進市內各個機場碼頭港口的電腦系統,發現沒有廖雲出入境的記錄,這也就意味着,他很大可能仍然留在望海市內。
一個大活人,總不能真的人間蒸發了,現如今這個網絡化信息化的社會,只要使用信用卡,在擁有監控攝像頭的場所出入,開車被監速攝像頭拍到,手機使用導航,都能把人精确定位。廖雲再怎麽能躲,也不可能永遠不出門,不露出馬腳。
“BOSS,有了!”趙全兩手快速敲打着電腦鍵盤,臉上一對熊貓眼的他神色激動,差點連嘴裏的牛肉條都給噴出來了,“胖子,把圖像調出來放大!”
趙全催促着身邊一個年齡跟他相近,體積卻是他好幾倍的胖墩。正吸溜杯面的胖子,聽了後連嘴裏的面都來不及嚼就大口咽了下去,立即伸手在鍵盤開始忙碌。
随着影像一步步被放大變清晰,跨步快速走到兩人身後的雷振,那張凍住了好幾天的冰塊臉也從開始的愕然,再由驚轉怒,最後又變為焦急,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向會議室門口疾步沖了出去。
“媽的!”趙全呸了一聲,第二個反應過來,跳起來跟着雷振去了。
“廖雲他去了醫院!”
趙全頭也不回的一聲喊,讓剩下的胖子他們幾個從面面相觑的狀态中頓然醒悟,再看監控鏡頭裏,住院區護士臺的醫護人員全部睡着了一樣,趴的趴,躺的躺,一群人的臉色也全都變了。
坐上車,把車速飙到了最高,平時泰然自若遇事穩重的雷振,這一次是真的心急如焚,連保險帶都沒有系上,他恨不得能立刻長出翅膀,飛到此時的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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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溫鶴軒一次次地打電話過來,雷振都沒有去接。他不敢去醫院,不敢接電話,不敢再去聽任何關于鐘雲清情況反複的消息。只有這樣,他才能騙自己相信,鐘雲清還是好好的,他還在那裏不會消失,更加沒有生命垂危。
他怕接一次電話,等來的就會是他最不願聽到的消息。害怕這個字眼,在遇到鐘雲清之前,幾乎很少出現在雷振的字典裏。
焦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雷振像一個同樣身中劇毒無藥可醫的人,只能去尋找發洩口來不斷轉移注意力。他根本沒辦法合眼,更不能去想任何關于鐘雲清的事,一想他,雷振渾身的每一寸骨頭就會像爆開一樣開始疼,整個人都要喘不上氣來。
轎車在城市夜晚的公路上飛馳,雷振這一刻卻後悔的要命。
在鐘小二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為什麽不陪在他身邊?如果廖雲再對他做出些什麽來的話,雷振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自己。
深夜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淩亂奔忙的腳步聲異常清晰。若換做平常,有人在走廊上這樣奔跑,醫護人員一定會出來予以制止,然而今夜,整層樓都安靜得過分,無論值班醫生還是護士,都仿佛中了女巫的魔法一樣,陷入了昏睡。
空氣裏殘留着一股股淡淡的甜味,雷振擡起手臂,和随後趕來的趙全等人一起捂住口鼻,向重症監護病房沖去,轉過個彎,雷振就遠遠看見門口他安排的保镖們七倒八歪,一樣失去了知覺,躺在醫院的地上。
心裏立即有了不好的預感,推開休息室的門,看到周玉他們幾個也歪在床上昏迷不醒,而透過玻璃窗,另一邊的無菌監護室裏,各種電線輸液管散落一地,原本應該躺在病床上的鐘雲清,此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廖雲——!!”
一聲怒喝,猶如平地驚雷,雷振的臉都扭曲了,他顧不得空氣中還可能殘留的麻醉氣體,轉身就朝趙全等人吼道:“無論用什麽辦法,給我找到他!”
趙全臉色也不好看,他按着耳機,聽裏面胖子他們傳過來的消息,随即立刻轉身對後邊的人手吩咐:“胖子他們已經監視了醫院的每個出入口,沒看到有人出去。人應該還在這棟樓裏,我們分批一層一層地找!”
“別大意,姓廖的可是用毒的行家,他可能還有同夥!”在衆人分散離開前,趙全又補充了一句,平時總愛叼着牛肉條,打扮得跟個嘻哈少年一樣的他,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跟着變了。
他變戲法一樣,從腰間抽出一把柯爾特蟒蛇,回頭對雷振道:“BOSS,我們幾個去樓上找。”
點點頭,雷振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喘着氣,伸手朝趙全道:“給我槍。”
“BOSS……!”趙全意外地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都多少年了,徹底投身商界的雷振,除了在射靶訓練場上,大概就再也沒碰過槍支了,趙全卻不會忘記,自己的槍法是誰教的。今晚,這頭酣眠的猛獸,終于是準備亮出他的獠牙了嗎?
“給我槍。”雷振恢複了面無表情,又重複一遍。
趙全不敢再耽擱,把手裏的蟒蛇遞給雷振,自己又從腰後掏出了另一支備用手槍。
雷振、趙全加上另外三人,腳步不停,開始穿過走廊,由安全樓梯朝上一層搜尋。
收治鐘雲清的重症監護病房,已經是住院樓的最頂層,再往上便是樓頂天臺。雷振在樓梯過道裏,通過虛掩的天臺鐵門,看到廖雲一閃而過的身影時,他再也顧不得危險,踢開門沖了出去——
“阿振。”天臺空地上,擡頭望天的廖雲看見他出現,蒼白的臉上立即開心又甜蜜地笑了,“你來找我了?”
雷振的目光卻只死死盯着他的腳邊,昏迷的鐘雲清被廖雲像垃圾一樣随意丢在一邊,看不出呼吸起伏,更看不出是否還活着,穿着白色病人服的身體蜷曲成一團,如同一只靜靜沉睡的美麗蝶蛹。
望着連眼角餘光都不屑分給他的雷振,廖雲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破碎,他慢慢跪了下來,扳過鐘雲清的身體,把掌心中的注射針筒亮了出來。
這一幕終于讓雷振和趙全他們緊張了起來,擡起手裏的槍對準廖雲,雷振連聲音都繃緊了,“廖雲,別逼我動手。放開他!”
被數支槍口對準,廖雲卻像毫無所覺,他捏緊鐘二的下巴,擡高了他的臉,用欣賞一朵花、一件精美瓷器那樣冷酷的目光,感慨道:“阿振,你喜歡他什麽?是他這張漂亮得引人犯罪的臉嗎?”
纖細的手指順着鐘雲清的下巴,又漸漸移動他的脖子,順着流暢起伏的肌肉線條,最後停在了領口大開的鎖骨上。
“皮膚真好——”廖雲贊嘆着,他的目光卻讓趙全他們心底都一陣陣發寒,那浸了毒的眼神,活像正一寸寸在将鐘雲清淩遲活剮一樣,和他出口的聲音截然相反。
“住手,廖雲!”看到對面的廖雲拿着針筒,對準了鐘雲清的心髒位置時,雷振再也控制不住發抖的聲音。
廖雲卻似乎以雷振的恐懼為樂,呵呵笑出聲,他又收回手,一臉無辜地沖雷振出聲道:“我不會再對他做什麽的,阿振你不信我嗎?”
“把他還給我。”
夜色下,雷振這一刻的眼神,讓廖雲的雙眼裏終于流下透明的淚水,他本人卻像根本沒意識到一樣,笑着說:“原來你還是不信……阿振,我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說完,不容其他人反應,廖雲就伸出另一只手臂,将針筒裏的藥劑全部注射進了自己的身體。
“你看,現在我和他一樣了。”廖雲失去了力量般癱坐在地上,他目光一瞬不瞬,直直盯着因他的舉動而一臉震驚的雷振,臉上瘋狂之色更甚,“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阿振你聽到了嗎?你相信了嗎?”
“現在,我和他一樣快要死了。”指了指鐘雲清,廖雲又從身後掏出一只注射針盒,然後對着雷振揚高。
他笑得如同天底下最無辜又最惡毒的人,逐字逐句說:“這裏只有一針解毒劑,你只能救一個人。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阿振你選他還是選我?”
在場的趙全他們,都以一種看可怕怪物的眼神望着廖雲。世上怎麽會有連對待自己都這麽狠毒的人!他是鐵了心要讓雷振不好過,無論雷振做出什麽選擇,下半輩子都休想再擺脫他的陰影了。
僅僅只是幾句話的工夫,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就由遠及近,快速而至。
雷振、趙全他們神色瞬變,直覺讓衆人快速躲避翻滾到障礙物之後,相隔不到幾秒,一排排子彈就朝他們掃射而至,砂石飛濺,水泥的地面剎那之間就被打出了連串的彈坑。
在對方猛烈的火力壓制下,雷振等人暫時毫無反擊之力,真是應了那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也沒想到那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男人,他就偏偏來了。
季宏明帶着狂妄至極的笑容,從直升機拉開的艙門裏,猶如一匹野狼般躍到了樓頂平臺之上。
他像收獲戰利品一樣,一把抱起了昏迷不醒的鐘雲清親了一口,随手拿過已處于四肢麻痹狀态的廖雲手裏的解毒劑,在子彈聲和螺旋槳的轟鳴中,向雷振發出了勝利者的笑聲。
“我說過,就憑你,是護不了他多久的!”
雷振掩蔽在凹型平臺牆壁的轉角,他聽不清季宏明的聲音,卻能從他挑釁的眼神與口型中,看出他在對自己說的話。
直升機就停在季宏明的身後,看見他揮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就轉身準備離開,雷振再也忍耐不住地沖了出去——
“BOSS!”
身後是趙全他們的驚呼聲,雷振卻顧不得了,他瞄準直升機接連扣動扳機,對方也發現了他的意圖,迅速向他開火。好幾發子彈堪堪擦着身體而過,雷振卻跟不要命似的,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此時他眼裏,只有被季宏明抱着正在離他而去的鐘雲清。
混戰之中,地上動彈不得的廖雲突然猛撲了上來抱住他,替他擋住了一發射來的子彈。
直升機正在上升,拖着兩個人身體的重量,雷振一步,兩步,三步,向着艙門,他竭力探出手,卻只來得及與鐘雲清垂落的指尖短短相觸,随後便是長久的錯過,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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