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五顆心 蘋果

指腹觸摸唇瓣的時候, 孟思維發現自己胸口心跳似乎有些清晰。

戀愛也有這麽些日子了,她好像越來越發現裴忱跟她之前以為的,是有出入的。

雖然這麽比較有些不太好, 但孟思維還是不得的承認, 裴忱吻她,甚至要甚于她從前還悄悄內心os過的盛星博。

并且較之于看起來吊兒郎當少爺氣的盛星博,裴忱的性格和外表極易給人造成假象。

她最開始以為自己是在跟一個低情感需求的男人談戀愛,到之後才發現男人确定關系後很出乎她意料的喜歡親密, 再到現在, 孟思維再看裴忱的舉手投足, 別人眼裏冷漠疏淡的裴檢,她開始覺得這份表象下面, 好像……很欲。

裴忱取完東西轉身, 看到孟思維還讷讷地站在流理臺前。

他索性放下手裏的食物,雙手撐到孟思維身側的臺面上。

“想什麽?”

“嗯?”孟思維下意思輕應一聲, 一回神就發現自己被裴忱圍在流理臺和他之間。

再回想起剛剛她出神想的內容。

“……”

孟思維推開裴忱手臂逃離這個包圍:“沒什麽。”

……

晚上,孟思維又在電腦上搜了一下相關的法律和案例。

她仍不死心, 可惜得到的結果跟她在局裏,還有回來裴忱說過的都一樣。

全豔的事, 似乎的确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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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維想起在走廊裏見到的刁德才, 深深擰起眉。

手機輕輕震了一下。

孟思維拿起來。

她看到裴忱給她發了條招工信息。

“xx餐飲招洗碗/洗菜工, 月薪4500,包吃住。”

孟思維對着這條信息摸不着頭腦:【?】

裴忱:【周末去看看你說的那個女孩】

孟思維瞬間明白裴忱剛才那條招工信息是什麽意思。

她唇角上揚, 引用回複那條招工信息:【行嗎?】

裴忱:【我已經跟老板說好了】

……

周末,孟思維專門跟向正飛調了個班,跟裴忱一起按照全豔在局裏登記的信息找到她的住所。

城中村一排像鴿子籠一樣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刁德才也住在這裏,只不過他住的房間好些, 在地上,有窗戶。

這一排地下室的房東是個濃妝也蓋不住老态的幹瘦女人,她見到一對陌生男女來找全豔,剔着牙尖聲尖氣地問:“你們找她什麽事呀?”

孟思維說來找全豔有點事,女人眼睛上上下下把孟思維打量了個遍,然後目光轉向跟她一起來的男人。

女人在看到裴忱的臉時呆了呆,然而下一秒便觸碰到男人寒氣森森的眼神,只能悻悻收回視線。

她樣子頗為不耐煩地說:“她上工去了,你們等着吧。”

于是孟思維跟裴忱在地下室門口等了一會兒,天空将近暮色的時候,一些住在城中村的打工者才陸陸續續地回來。

包括全豔。

她呆愣愣地看着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孟思維。

孟思維沖全豔笑笑。

全豔想起在公安局裏的時候,低頭輕聲叫:“姐姐。”

跟孟思維預料的一樣,即便在局裏他們囑咐過以後換個住所換個工作,但全豔依舊住在從前的地方。

生活對于底層的女孩來說極為艱難,她被帶來到大城市打工,沒有讀過書,誰也不認識,長相是不符合年齡的村土氣,甚至從前都沒有用過智能手機,她要寄錢回家養幾個嗷嗷待哺的弟妹,或許還要養活生病的父母長輩,所以只能依附于一個年近五十的猥獕男人。

她的身份證在刁德才手上,打零工的工資被刁德才扣在手裏大半當做給她找工作的“介紹費”,她缺錢,缺錢到同意男人幾十塊錢一次發生關系。

離了刁德才,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城市裏還能去哪兒。

聽到孟思維說給她找了個月薪四千五百塊還包吃住的工作,全豔眼睛亮了亮,不可置信地喃喃:“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孟思維笑了笑。

全豔面對着孟思維的笑容,只是漸漸地,她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全豔忽然搖頭低聲:“我不去。”

孟思維驚訝:“為什麽不去”

全豔不開口。

似乎又恢複他們一開始在公安局辦公室見面時的沉默。

孟思維只好再一次重複:“全豔,我跟你說過了,我們會保護你,但是,你要說實話。”

“相信我好不好?”

全豔聽着孟思維的語氣沉默,最後,她摳着手指嗫嚅:“刁德才,他很厲害。”

“他是我們村的。”

見全豔只是因為怕刁德才,孟思維微微放心,安慰:“別怕,我是警察,我帶你走的,我又不會跟他說你去了哪兒,他難道還敢說什麽?”

全豔望着孟思維的眼睛,忽然哭腔:“不,他很厲害,他說他天不怕地不怕,他連人都殺過,他說如果我要是再惹麻煩,他就,她就殺了我。”

孟思維聽完這一句後驚了。

裴忱随之擰起眉。

“他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職業的敏感性讓孟思維和裴忱異口同聲地追問。

全豔淚眼看了看兩人。

上一次從公安局回來,刁德才沒有想到全豔竟然因為他少給八十塊錢而報警,打了全豔一頓,把在警局受到的“屈辱”全都發洩在全豔身上,然後指着全豔的鼻子威脅說老子連人都殺過,你再惹麻煩,老子就殺了你。

全豔說完自己的遭遇,沖孟思維和裴忱搖頭:“你們快走吧,他要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地下室破朽的木門被砰砰敲響。

刁德才醉醺醺地沖裏面喊:“開門!”

他大力敲了幾下,門終于被從裏打開。

刁德才拎着酒瓶醉醺醺的進門,然後發現自己看到的不是全豔,不過也是個女人。

跟黑胖的全豔相比,眼前的女人看着些許眼熟,并且實在好看極了。

白,瘦,高,臉也好看。

城中村發廊裏那些又貴脾氣又臭的婊,子們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刁德才看到後心裏立馬盤算的是這種貨色他媽的得多貴,上一次起碼得上千吧。

他目光忍不住流連,正要再看,忽然感到一道寒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逼得他收回視線。

刁德才這才又後知後覺地看到還有一個男人。

他望了望屋裏的陳設,明明是全豔的屋子,他搖搖晃晃地走上前,正要開口問你們是誰,下一秒,女人竟然一腳沖他踹了過來。

孟思維之前在局裏還忍着,如今再見到刁德才,實在無法再忍。剛才這一腳她用盡全力,刁德才立馬被她踹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裏的酒瓶摔得粉碎。

刁德才到底後眼中劃過震驚,似乎沒有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竟然一腳直接把他踹到,然後腹部傳來五髒六腑像是要碎掉一樣的疼痛。

裴忱看了眼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腹部幹嘔的刁德才,對呆住的全豔說:“你先出去。”

全豔又看向裴忱,茫然應聲,走出自己逼仄的地下室房間,關上門。

她住在最偏的一間地下室,旁邊是房東用來堆雜物家具的舊屋子,後面是公共廁所。

晚上這個公共廁所很少有人過來用,這裏的人無論男女晚上都用夜壺,第二天早上再來倒掉。

沒有人過來。

全豔站在門口,聽見裏面傳出陣陣□□跟牆壁,跟地面的沉悶碰撞聲。

說話的內容她聽不清,刁德才的哀嚎和求饒似乎被壓抑着。

聽着這些聲音,全豔緊緊咬住下唇。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月上柳梢,房門終于被再次打開。

“報警?”孟思維出來時笑着,“難道不是你喝醉了自己沒站穩摔的嗎?摔的還不輕啊。”

“我身為人民警察好心好意扶了你一把,你就訛到我頭上?”

“我看這屋子也沒監控,這該怎麽查,是不是你喝醉了眼睛就花了啊。”

“現在就打電話吧,我馬上去公安局等你。”

全豔看到刁德才狼狽地蜷縮在角落。在聽完孟思維的話後,原本還在掙紮蠕動的人消停了,像團肮髒又渾濁的死物。

裴忱對全豔說:“進來收拾東西,現在走。”

……

孟思維和裴忱提前送到了那家聯系好的餐館,跟她說以後就在這裏好好上班。

餐館老板是裴忱之前一個案子的受害者家屬,答應會照顧全豔。

孟思維臨走時捏了捏全豔的肩膀,告訴她以後就好了,以後遇到什麽事就給她打電話。

全豔含淚點點頭。

一切安頓好後已經臨近午夜。

孟思維和裴忱開車回家,

今晚過後,孟思維心裏那口一直憋着的氣總算舒了些。

既然法律尚還沒有辦法,那她就先替天行道。

刁德才發現自己在長相甜美看似纖瘦的女人手裏毫無反擊之力。

裴忱沒怎麽動手,把機會都留給了孟思維。

他倒是在孟思維揪着刁德才頭發往牆上掄時,問了他幾個問題。

因為全豔說刁德才威脅她的那句“老子連人都殺過,你要是再惹麻煩,老子就殺了你”。

孟思維坐在副駕,想起刁德才挨了沒兩下就開始跪地求饒的模樣。

她忽然問:“裴檢,你怎麽看?”

裴忱平穩開着車,聽見孟思維問他,頓了幾秒,說:“恐吓的概率大些。”

孟思維發現自己跟嫌疑人聞風喪膽的裴檢判斷的差不多。

這世上也不是沒有那種說話肆無忌憚的人,孟思維之前在治安是碰到過不少人喝醉了喜歡當往違法犯罪的方向吹噓自己,尤其是一些“社會哥”,一喝酒拍着胸脯表示老子在社會上混,吸過毒坐過牢殺過人,把老子逼急了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結果一查尿檢一翻記錄什麽都沒有,第二天酒醒後才唯唯諾諾地道歉說是口嗨。

刁德才或許只是威脅恐吓全豔,吓她老子殺過人,你再惹事老子殺了你。

而這一招顯然很管用,全豔就被刁德才恐吓住了,所以在他們去的時候一開始拒絕離開。

孟思維微微放下心。

裴忱見過的重型犯比她多多了,看人的眼光也比她準,之前高勇破那無頭女屍案還多虧了他的幫忙,他的判斷應該沒問題。

孟思維回家先洗了個澡。

她本來還挺困的,結果洗了個澡後又精神了,開電視一邊啃蘋果一邊看一檔譯制的世界著名兇殺案紀錄片。

裴忱從浴室出來後孟思維正看的聚精會神,手裏還剩了一半的蘋果都忘了吃,果肉微微焦黃。

裴忱往電視上看了眼,是重播。

孟思維見到裴忱過來,指了指電視裏一個一開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兇手是不是他。”

裴忱早已看過這系列的譯制記錄片,點點頭,“嗯”了一聲。

孟思維因為自己提前猜中兇手而開心地換了個坐姿。

裴忱在她身邊坐下,提醒:“蘋果還吃嗎。”

孟思維這才想起到自己手上的蘋果,看到果肉已經微微氧化焦黃。

她不想吃了。

于是裴忱接過孟思維啃了一半不想吃的蘋果。

他把剩下的那半吃完,果核扔進垃圾桶。

孟思維又看了一會兒電視,看着看着就打了個哈欠,發現猜中兇手後後面好像就沒那麽有意思了。

明天還要上班。

她本來想起身回房間的,但今晚不知怎麽,好像被男朋友看到自己打人時野蠻兇殘的一面後要平衡一下,孟思維腦子一熱,撒了個嬌。

她忽然沖身旁的裴忱伸手,索要懷抱的姿勢:“裴檢,我困了。”

裴忱轉頭,看到因為哈欠後眼尾還殘着紅暈,一身棉質乳白睡衣,懵裏懵氣朝他伸手的孟思維。

困了就睡覺,伸手是要抱。

所以是要抱她回去睡的意思。

于是裴忱攬過孟思維,在抱起來之前,先吻了吻。

他或許本來沒有打算吻太深,只是淺啄,只是當真正吻上去的時候,卻又不由自主地加深。

唇齒間帶着蘋果的香甜。

孟思維被男人抱坐到他腿上,下意識伸手勾住他脖子。

她剛洗過澡,渾身是粉嫩的沐浴乳氣息,兩人吻了一會兒,慢慢的,裴忱的吻一點點下落。

孟思維感受到男人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臉頰,耳側,脖頸,然後是肩膀,鎖骨。

他吻得很輕,像是雨點兒。

孟思維被吻得暈暈乎乎,閉上眼,像是懶得動,又像是真的困了。

等男人結束在她鎖骨上的最後一個吻後,擡起頭。

孟思維懶懶睜開眼睛。

這一次,她從裴忱眼裏看到了清楚的,不加一絲掩飾的,濃重的欲念。

他一手握在她後背。

男人喉結滾動,她聽到他的呼吸聲。

孟思維望着這個眼神。

“孟想,”裴忱嗓音低啞,問,“困嗎?”

孟思維動了動自己已經被吻到顏色紅豔的唇,明明是很簡單的問題,她卻好像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男人的臉跟從前月光下神祇般的少年,如今其他人眼中冷傲的裴檢重合在一起。

孟思維緩慢地反應着,等她終于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音,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間,一陣突兀的鈴聲打破這逐漸旖旎發散的氛圍。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是孟思維的。

工作原因,她手機永遠二十四個小時待機。

孟思維立馬反應過來,從裴忱的腿上下來,拿起自己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中寧分局刑偵部的座機。

不遇到緊急情況,電話不會在休息時間從座機打來。

孟思維接起電話。

向正飛:“加班,來案子了。”

“城南工地挖出一具無名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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