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除夕

除夕那天晚上，柳青青陪着母親一起在客廳邊包餃子邊看春晚，父親則是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看電視，當然旁邊就坐着那位一臉“你欠我錢”的活“祖宗”。

看着鐘樓雙手抱胸和父親并肩而坐的模樣有些好笑，輕聲哼了一下，卻被母親聽見了。

母親奇怪地看了一眼女兒，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丈夫笑呵呵的樣子，也笑說：“你爸……是挺傻的！”

柳青青反而被她說的一愣，這才看向父親，然後對母親說道：“我爸傻，那你當初咋看上他的！”

母親一聽女兒問起這個，趁着今兒個高興，也難得地露出得意之色，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那你是不知道你媽現在是人老珠黃了，但當年那也是一枝花，那也是被提親的踢爛了門檻兒的人。”

柳青青一臉八卦地看着母親，興沖沖地問：“說說呗！”

母親道：“嗨，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柳青青道：“這有什麽的，你們……當年誰追的誰啊？”說着兩只眼睛在父母身上一掃。

母親道：“就你爸那熊樣的，我不同意跟她在一塊兒他都得一輩子耍光棍！”

柳青青竊笑道：“媽，這話可就過分了啊！我爸這模樣放當年那怎麽說也能迷倒萬千少女吧！”

鐘樓耳朵尖，母女二人的談話悉數都落到他的耳中，然後皺着眉側臉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身旁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歪着頭怎麽也想不明白柳青青那話是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

母親不屑地道：“切，這準又是你爸亂吹的吧，也就我傻才要他，不然誰跟他過，一頭犟驢。”

正說完，父親非常配合地沖着母女二人呵呵一笑。柳青青登時沒繃住撲哧一笑，說道：“別說，我爸還挺憨憨的！”

誰知一偏頭正撞上鐘樓湊上前來的腦袋，吓得柳青青不由得“媽呀”一聲，手中剛粘了面粉的餃子皮一下子脫了手，穿過鐘樓“啪叽”一下砸在了母親臉上。

柳青青繃着臉沒笑出聲，餘光一下瞥見鐘樓罕見地露出一個不大明顯的笑容。

母親很有些意外，說道：“哎呦，閨女啊，這麽大了咋還毛手毛腳的，這以後結婚了，萬一砸你婆婆臉上咋弄嘞！”

柳青青調皮地吐了下舌頭，然後蹑手蹑腳地走到父親身旁，從後面伸出雙手捧住父親的臉，一陣揉搓，然後示意父親看自己雙手上的面粉，趁着父親沒反應，趕緊跑開幾步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父親用寵溺地語氣說道：“又頑皮了！”

鐘樓是清淨慣了的，從前他的生活裏也是就只有那麽一個朋友罷了！可是現在看着這一家融融的樣子，突然就覺得很孤獨。

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走向窗邊，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和絢爛多彩但轉瞬即逝的煙花，覺得人間煙火氣未為不好。

許是過于專注了，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柳青青輕聲問道：“你們狐貍精……額狐貍也過年嗎？”

鐘樓看也不看他，輕聲說：“不過年。”

柳青青又問：“那你們過什麽節日？”

鐘樓道：“沒有節日。”

柳青青詫異不已，問：“啊？那你死的時候都沒人悼念的嗎？真可憐啊！”

鐘樓：“……”

甩給她一個淡漠的眼神，好像無聲地警告：柳青青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柳青青趕緊張口結舌地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們過生日，婚禮，喪事總是要有盛大的儀式的吧！”

鐘樓道：“嗯！”

柳青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裏暗想：老子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真TM吓人！

然後為了彌補剛剛犯下的大錯，谄媚地對鐘樓問道：“主人，您有什麽願望嗎？”

鐘樓看着她，目光中既有探尋，又有警告的意味。

柳青青繼續道：“這不是過年了嘛！如果您有什麽小小的願望的話，我也願意為您效勞！”

如果柳青青能看到自己現在這副一臉為主子鞍前馬後賤兮兮的狗腿子的模樣，一定恨不能打死自己。

鐘樓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後幽幽地說：“我弄丢了一個重要的朋友，我想把他找回來。”

柳青青一聽就有些頭大，想到這人海茫茫天高海闊地你都找不到，我一個小女子上哪兒給你找去。但還是問道：“那他現在怎麽樣，你知道嗎？”

鐘樓眸子突然黯淡了下來，很是感慨地說：“他死了！”

柳青青道：“啊？”

鐘樓道：“我親手把他殺死了！”

柳青青更加震驚，想到他連朋友都能殺，何況自己，不由得就有些緊張。

鐘樓看出她的異樣，問道：“怎麽？怕了？”

柳青青一臉懵逼地看着鐘樓，欲言又止地問：“主人，您老人家還有其他願望嗎？”

鐘樓皺着眉頭很是不悅地看着柳青青，一字一句地問道：“老人家？”

就差沒直接說瞪大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我老嗎？

柳青青趕緊道：“不老不老不老，誰老您也不老啊？”

鐘樓道：“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柳青青險些噴出一口老血，心裏暗罵：您這不是難為我呢嗎？我一個升鬥小民，不拖國家和社會的後腿就不錯了，讓我去幫您實現這樣的偉大理想，還不如把我殺了剁碎了喂狗有點價值呢！

柳青青可是再也不敢問他有什麽願望了，只好對鐘樓說：“主人，我看窗外月色正好，還是帶您去泡個澡吧！”

鐘樓道：“也好！”

柳青青心裏暗想：果然，對他來說我也就有這點用處了！他可別卸磨殺驢就好！

母親正從廚房鑽出來，看見女兒拿着外套準備下樓，奇怪地問道：“天黑了，外面有那麽冷，你下去幹嘛啊？”

父親坐在沙發上道：“青青啊，別下去了，過來，爸陪你看電視。”

柳青青毫不留情地說道：“爸，是您陪我，還是我陪您啊？”

父親道：“都一樣，沒區別。”

母親道：“聽話，餃子馬上就好了，你不是嚷嚷着要吃豬肉玉米餡的嗎，一會兒就開飯了。”

柳青青乞求地看向父親，希望他能給自己說句好話求個情。

父親毫不在意地說道：“那你就……”然後一眼看見母親要發威的眼神，趕緊改口道：“哎呦，我頭疼，什麽也聽不見，意識模糊頭暈眼花，哎呀！”

柳青青登時對着半空翻了個白眼，想到自己可真是傻，在這個家裏怎麽能指望這個不争氣的男人呢！

然後一把抓住母親的手來回地晃，撒着嬌說道：“媽媽，我最美麗動人可愛漂亮的媽媽，就讓我下去吧，就一會兒，真的，然後我就趕緊上來了，好不好嘛？”

母親最後也只好妥協道：“行吧，快去快回啊，路上滑，別摔了。”

柳青青懷裏抱着白狐貍歡快地套上外衣，說道：“好，我最乖了，聽你的！”

鐘樓在一旁聽得直起雞皮疙瘩，說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得這麽讓人反胃嗎？”

柳青青心裏嘆氣，臉上仍是笑意盈盈地說道：“您身體這麽不好啊？對不起，以後我一定注意，不過您也多注意健康。”

鐘樓走在前面懶得理會。

看着小區裏還在打雪仗嬉戲玩鬧的孩子們，鐘樓突然問道：“你……有什麽願望嗎？”

柳青青有些意外，随口說道：“不工作還有錢花！”

鐘樓鄙夷地看着柳青青，心說：可真會白日做夢！

柳青青也看出他的意思，心想：這可是你非得問我的，怎麽還怪起我來了！有病！

但是仍是恭敬地說道：“開玩笑的，我怎麽是這種好吃懶做的蛀蟲呢！我最大的願望呢就是可以一直陪着主人，能陪您一起曬月光浴，一起發呆。”

額……這可真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惡心着了。

鐘樓看着她一臉真誠，想到此人雖是俗不可耐，然則對自己倒是敬愛恭順，就是笨，湊和着用吧！

面上确是不露任何痕跡，依舊是冷聲說道：“□□凡胎，癡人說夢！”

柳青青一聽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自己簡直是拿熱臉貼冷屁股，心想：這不就是說我活得壽數短活不長，癡心妄想嘛！我是人，又不是妖精！現在搞得好像我願意陪着你似的。你才自不量力，癡人說夢！

見她沒有理會自己，鐘樓道：“怎麽，我說得不對？”

柳青青道：“您說得怎麽會不對呢！”

鐘樓聽出她在諷刺自己，當下也不多做理會。

柳青青突然湊近狐貍，輕嗅了一下，說道：“等你活了，不會有味兒吧！”

鐘樓登時變臉，起身就走。

柳青青得意地想：來啊，互相傷害啊，誰怕誰！

然後還是追上去喊道：“怎麽還生氣了！開個玩笑嘛！”

樓上傳來一個渾厚的嗓音喊道：“青青啊，快回來，你媽叫你回來吃飯了！”

擡頭看去，是父親探出頭來叫她吃飯，她趕緊回道：“好嘞，馬上到！”

鐘樓就這樣站在窗前聽着他們一家三口在那兒說說笑笑，不覺間也湊了過去，坐在柳青青身旁，看她大快朵頤，問道：“好吃嗎？”

柳青青沖着他點點頭，然後繼續浪吞虎咽。很快距離她最近的一盤餃子就被她曾卷殘雲般一掃而空。

突然就覺得自己沒辦法嘗一嘗有那麽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