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戰前夕

議室堂

黎川派人發來檄文，雙方約定三日後一戰。衆人聞言俱是面色難看，一個個如喪考妣，唉聲嘆氣，只因心中都已知曉梓奚鳴歸來，此次大戰輸贏已定。

青寂遠道：“各位對此事如何看？”

蘭浩川起身道：“族長，此時事關全族性命，還請恕屬下無能，實在想不出辦法。”

青寂雲道：“是嗎？哈哈，我看你是怕擔上責任。”

蘭浩川一震，說道：“屬下不敢。”

良久後，成仁天道：“在座的都應該知道，上一代人尚且無法傷梓奚鳴分毫，最後只能強行将他鎮壓，何況老人們都已作古，如今，勝負已分，就算赴約而去，也只是白白送葬而已。”

青寂雲面色已經是極難看，冷聲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投降了？”

成仁天頂着巨大的壓力，說道：“這也只是緩兵之計，待将來……”

黃洛冰直接插嘴道：“仁天，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出言要慎重啊。”

成仁天道：“你……，族長，我成仁天對天發誓，絕無叛主之心，否則……否則天誅地滅……”

青寂雲只是擺手，說道：“我知道你的忠心，不必再說了，這段時間你也累了，身上的傷估計也都沒痊愈，這兩天你也先休息一下。”

成仁天一聽臉色蒼白，他知道黃洛冰這個攪屎棍子是提醒他，他的父親成元洛現下投降了靈狐，他現在本身的身份就很尴尬，如今又說到投降的事，難免讓人覺得他父子二人是居心叵測，為了活命什麽都做得出。

這一下子讓他真是如芒在背，拳拳赤子之心也被碾碎殆盡，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麽看着身後數萬的族人就這麽慘遭屠戮，回去後當晚就口吐鮮血，直接病的卧床不起。

綠繡起身道：“族長，如今情況已是迫在眉睫，不是你死便是我忘，既如此，屬下寧願戰死也決不投降。”

青寂雲道：“好，我族能有如此勇将，此生無憾了。”

黃洛冰望着身側一身綠紗曳地，身形嬌小的女子，一時不由得呆了，心中油然升起一陣敬意。

梓末起身附議道：“屬下亦全力以赴，奮戰到底。”

青寂雲道：“說得好，希望你不要臨陣脫逃才好。”

梓末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說道：“屬下不敢，萬死不敢。”

黃洛冰笑道：“只盼你別吓得尿了褲子。”

衆人聞言俱是一陣哄笑。梓末臉上羞得一陣紅一陣白，也不敢搶白，只是嗫嚅着：“不會不會。”

赤淩瑩說道：“屬下也定當不負族長所托，寧死不屈，誓與青丘共存亡。”

青寂雲道：“好好好，三日後定是一場苦戰，大夥兒也都早些做安排，各自去準備吧。”

衆人齊聲道：“是，族長，屬下等領命。”

衆人魚貫而出，黃洛冰加緊步伐，上前幾步追上綠衫女子，輕聲喚道：“阿繡，我有話要說，這裏人多嘴雜，我們換個地方可好。”

綠繡斜了他一眼，說道：“若是公事，此處便好，若是私事，你我之間多有不便，也無須多言。”

黃洛冰面露尴尬，又喚道：“阿繡，你就這麽恨我嗎？當年我也是被逼無奈，你我二人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綠繡怒道：“住口，你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也休提什麽往事。”

黃洛冰趕緊道：“好好好，不提，我不提就是了，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綠繡冷哼一聲，說道：“若無事，我便要先回了。”

黃洛冰一着急，便忘了禮術，一把拉住綠繡的衣衫，說道：“非是同年同月生，但願同月同日死。”

說到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綠繡眸中已經是蒙上一層水霧，仍是不肯回頭，一把拽回衣衫，說道：“說什麽胡話，縱然是同月同日死，也該是你那位嬌滴滴的小娘子。”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黃洛冰癡癡地望着。根本沒有聽見身後走進的腳步聲。

“人早走遠了，還看呢？”

黃洛冰猛然驚醒，回頭定睛一看來人是蘭浩川。

“啊，我是想和綠繡商量一下大戰之事。”

蘭浩川挑了挑眉，眼中玩味十足，說道：“你們讨論什麽，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黃洛冰道：“那是那是。”

蘭浩川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嫂夫人已經等了多時了，只怕已經打翻了幾十個醋壇子了，小心不讓你回家。”

黃洛冰疑惑又驚懼地道：“啊？”

然後順着蘭浩川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到自己避如蛇蠍的妻子，青寂雲的親妹妹青默默。

雖然距離太遠看得不真切，但是已經能感受到她銳利的眼神和刀刀斃命的殺氣了。

蘭浩川道：“兄弟，祝你好運！”說完大笑着離開了。

黃洛冰簡直臊得無地自容，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一下，就見青默默已經朝着自己奔過來了。他吓得拔腿就跑，但是轉身之後才發現，身後早已經圍上來幾十個家丁。

一時間跑也不是，打也不是，猶豫不絕之際，青默默早已經欺上身前來，一手狠狠地提溜着黃洛冰的耳朵，罵道：“說了多少次了，讓你離那個狐媚子遠點兒，怎麽就不長記性呢！啊？”

衆人聞聲紛紛側目而視，都知道黃洛冰懼內那是出了名的，一個個捂着嘴不敢笑出聲，生怕惹禍上身。

黃洛冰道：“疼，疼疼……，哎呦，輕點兒，非要罵人家，也別帶上自己啊，現在這麽多人看着呢，有什麽事回家說還不行嗎？”

青默默道：“誰愛看讓誰看去，既然你不要臉，索性大家都丢臉好了，你自己說說你都多少天不回家了，對我愛答不理，死活不管的，也不知道成天躲在哪個狐媚子家裏逍遙快活呢？”

黃洛冰道：“夫人，我哪兒敢啊，現在真的是忙得抽不開身。”

青默默道：“你還敢跟我撒謊，你沒時間回家就有時間跟那個綠繡眉來眼去卿卿我我了，是不是？你可真是吃着鍋裏的看着碗裏的，一樣也不落下，好事都讓你占了。”

黃洛冰解釋道：“夫人，我真沒有，你相信我。”

青默默道：“我親眼所見，你還敢在這裏狡辯，你信不信我……”

“默默，還不快住手，不嫌丢人嗎？”

二人看去竟是青寂雲。青默默馬上變了一副面孔，委屈至極地抹着眼淚跑過去說道：“哥，你妹妹我怕是活不成了。”

青寂雲“啧”了一聲，說道：“好好地又說什麽胡話呢！”

青默默哭個不停說道：“哥，你是不管我了嗎？”

青寂雲道：“胡說，哥哥什麽時候說不管你了，好了好了，這什麽體統，如今既然已經嫁人了，在外人面前，怎麽能不顧及夫君的顏面呢？”

說罷，轉頭對一旁蔫頭搭腦的黃洛冰說道：“洛冰啊，父母早亡，默默是我一手帶大的，可以說是我把她當成女兒養，也是我太嬌慣着她了，這脾氣啊是不好，可是你們如今已經是夫妻了，夫婦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話也不用我多說，眼下大戰在即，你們倆就別添亂了，好不好，讓我清靜清靜。”

黃洛冰拱手道：“族長說的是，是屬下……”

青寂雲道：“咱們是一家人，如今也沒有外人在，叫我大哥就是了。”

黃洛冰道：“是，大哥，我謹記在心。”

默默道：“是，哥哥，我知道錯了。”

青寂雲道：“知道錯了，還不給洛冰道歉。”

青默默羞答答地觑了一眼黃洛冰，說道：“默默知錯了，夫君勿怪。”

黃洛冰趕緊道：“不敢不敢，我也有錯，只是以後別揪耳朵了，疼得厲害。”

青寂雲聞言苦笑道：“行了，趕緊回去吧，我這兒還有一堆事，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在過幾日，只怕你們也沒有什麽閑情逸致在這麽打鬧了。”

二人離開後，青寂雲獨自坐在議事堂裏呆坐苦思。心想：梓奚鳴，梓奚鳴，你果然還是活着回來了！

父親啊，你看到了嗎？當年您怕世家功高鎮主，把他們一個個都滅了，如今卻是到了這樣尴尬的局面，都是兒子不成器，看來要讓您失望了，等到黃泉相見，兒子再給您下跪認錯吧！

他心下也是早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戰死沙場的準備，茍且偷生絕不能後，他寧願站着死，也絕不坐着生。

坐了良久，直到夕陽灑下，透過窗子被隔成一條一條，照在青寂雲的臉上，他擡手遮了遮，這才發覺漆黑大門內已經灑落了大片的金光，他迎着光走了出去，站在門外看了看。

侍從意欲上前陪同，被他揮手拒絕了。

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好好看看他從小長大生活了這麽多年，也将為之犧牲的地方。

走了很久很久，去了很多地方，找到很多回憶，他竟然發現了很多從前沒發現的趣處，以前總是忙，沒想到忽略了這麽多，他走的累了，像孩子一樣躺在草坪上望着滿天星河，距離上一次應該很久了，久得已經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