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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少坐列車到奉河市火車站的市民發現,火車站門口出現了個奇觀,兩個小夥子拄着一根棍子守在出站口,棍子頂端弄了個四四方方的牌子,白紙紅字,對比明顯,上書“老師傅家電零配件批發部”,下面有一行相對較小的字,寫着批發電視機、收音機、電冰箱……零配件。
開始不少人還以為這是來接人的呢,後來才知道這是在打廣告攬客戶。
這種方式的廣告,大夥兒還是頭一回見,出站的旅客只要不是特別急的都會多看兩眼,要是有親戚朋友是搞家電維修的,有的還會駐足觀望,這時候沒握住牌子的小夥子就會笑呵呵跑過來,遞給感興趣的旅客一張小卡片。
卡片的正面跟牌子上差不多,不過多了店鋪的地址和負責人的姓名,背面則印刷了幾種比較常見的零配件價格。
這整得還挺有意思的!
不少人議論,指指點點,上去詢問的比較好,不過一旦找上去的一般都是目标客戶。
不過這會兒每日列車的次數要比後世少很多,相應的客戶也沒他們想象的那麽多。沒旅客出來的時候史良才和另一個夥計就坐到旁邊去休息,順便跟火車站的流浪漢聊聊天什麽的打發時間。
凡事都有個過程,葉蔓和龐勇去看過兩人的工作情況,見他們适應良好後,便回到了店裏,将這個活交給了他們。多勞多得,能不能多掙工資就看他們的眼力勁和那張嘴巴了。
兩人回到店裏,幹進門,朱建新就擰着眉迎了上來。
“怎麽啦?”龐勇見他神色不大對,問道,“店裏出了什麽事嗎?”
朱建新搖頭:“沒有沒有。”
他悄悄瞅了一眼坐在櫃臺後面織帽子的羅會計,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
葉蔓會意,看來這個話不能讓羅會計聽到。
她大大方方地朝裏喊了一聲:“羅會計,麻煩你看會兒店,我跟龐哥、建新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好。”羅會計頭都沒擡,還沉迷于她的織帽子大業中。
老師傅家電批發部主要是搞批發,走量,一天通常也就幾個客戶,比她在電視機廠還清閑呢,于是羅會計買了毛線,打算将冬天要用的帽子提前織出來,這幾天都在忙活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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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步下臺階,走到離批發部一兩百米遠的梧桐樹下,見周遭沒人,龐勇先停下了腳步,擡了擡下巴問道:“建新,什麽事要到外面說,還特意避開羅會計?”
朱建新吐了口氣,扒了扒頭發,有些苦惱地說:“龐哥,葉蔓姐,最近咱們店外經常有鬼鬼祟祟的人出現,有時候還會進店問東問西的,但就是什麽都不買。”
“我怎麽不知道?”龐勇納悶。
朱建新想了想說:“他們好像是專門挑你跟葉蔓姐不在的時候來,我覺得這些人形跡挺詭異的,恐怕不安好心。”
龐勇很窩火:“這些人要幹嘛?盯上咱們批發部了?”
葉蔓沒搭理他,側頭問朱建新:“什麽時候開始的?這些人重複過嗎?他們進門都問了些什麽?”
龐勇也馬上盯着朱建新。
朱建新撓了撓頭說:“有幾天了吧,大概是三四天還是幾天前,我有些記不大清楚了。我開始沒留意,後來發現這些人有點眼熟,好像來來去去就那幾個人,昨天有個人進門看了一遍咱們的零配件,問了幾句,今天又來了,問如果量大,能不能夠便宜點,我說這個我不能做主,他要有意向就再等等,老板很快就回來。可那人不肯等,又問什麽時候能交貨,咱們的貨是從外地拿的之類的話,我越想越覺得他們不像買東西的。”
“其實你也察覺到了,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來打探咱們店的情況,還有貨源的。”葉蔓淡淡地說。
龐勇聽到這裏,顯然也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臉色剎那間變得極其難看:“好家夥,肯定是看咱們生意不錯,盯上了咱們店,想學咱們,還想套出咱們的拿貨渠道。建新,你沒說吧?”
朱建新搖頭:“沒,我推說什麽都不知道。”
“那就好。”龐勇松了口氣。
但葉蔓卻沒像他那樣松懈,反而眉頭擰得更深了:“對方應該打探過咱們的一些信息了,知道我跟龐哥都是老板,只有建新是員工,所以才會每次都趁着咱們倆不在店裏上門。不過他們應該也不是特別了解咱們店裏的信息,不然他們就直接去找羅會計了。”
聞言,龐哥驚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幸虧羅會計天天窩在店裏織毛衣,沒什麽存在感,不然對方找上她,咱們的秘密就守不住了。葉蔓,要不咱們讓羅會計回去吧,這段時間咱們已經交了一半的貨款,再湊湊還能交個一兩萬,先把店裏的錢結給紅星那邊,剩下的等賣了貨,咱們第一時間結給他們。”
葉蔓嘆氣:“既然對方大費周章地盯上了咱們,哪是那麽容易放棄的。就算将羅會計支回了紅星,時間一長,他們也能打探出咱們的進貨渠道,畢竟隔不了多久葛師傅會過來給咱們送貨,留心點,跟着他不就行了。而且我最初給你們寫信留地址的時候,留的都是長永縣老師傅家電的地址。”
雖然不是紅星電視機廠的地址,但兩個地方相隔不到一千米,對方要找到紅星電視機廠很容易。
龐哥聽了想罵娘:“靠,這些狗東西,鼻子比狗都靈,看咱們生意好就盯上了,真不是個東西!”
葉蔓沒作聲,跟風是再正常不過的市場行為,看到別人似乎輕輕松松就掙了大錢,自己也有機會,那還有幾個人能坐得住,不受誘惑?
他們能瞄準商機,開一家家電零配件批發部,別人也能,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只能他們自己開。
朱建新聽到這話比葉蔓還着急:“那,龐哥咱們怎麽辦?我們好不容易才搞起來,可不能讓別人占了咱們的便宜。”
旁的人只看到了他們紅火的生意,不知道他們為打開現在的局面付出了多少心力和時間,就這麽被人摘了桃子,朱建新着實不甘。
龐勇也一樣,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發財的道理,這才剛開始見成效就被人盯上了,心裏肯定不舒服的,他側頭問葉蔓:“能不能跟紅星那邊商量一下,這貨只供咱們?”
葉蔓聽到這話不知該說什麽好:“龐哥,你真是高估了我的能量。假如換了你,有人上門下單,你會拒絕嗎?”
龐勇說不出話來,傻子才嫌客戶多呢,那肯定不可能。
“可,我們怎麽辦?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跟風搶咱們的生意?”
葉蔓沒作聲,一旦賺了錢,市場上勢必不可能只有他們這一家零件批發部。這是必然的,誰也沒法阻止的經濟趨勢,他們唯一能做的可能也就是延緩此事的到來。
沒人說話,前陣子的喜悅蕩然無存,氣氛有些低迷。
龐勇脾氣燥,踹了一腳地上的石子,罵了一句娘。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葉蔓開口打破了沉迷:“走吧,先回去,店裏不能沒人。這樣吧,我找個時間會會他們。朱建新,他們若是再來,你就将這封信遞給他們。”
回去後,葉蔓就寫了一封信,裝進了信封裏,遞給朱建新。她特意沒封口,這是不避着龐勇的意思。
龐勇本來想拆開看,猶豫了一下,算了,他剛才看見了,葉蔓就花了三四分鐘,寫了一行字,估計也沒啥好看的。
朱建新将信收起,有些忐忑地問:“他們再來我就直接将信遞給他們?還要說其他的嗎?”
“就說我想跟他們當面談談。”葉蔓補充了一句。
……
第二天,這群人果然又來了。
而且換了個生面孔進來,還是先前的那個套路,打探各種零配件的售價,詢問一些店裏沒有的零配件能不能搞到,然後變着法子想套出零配件生産廠商的地址。
等他們一開口,朱建新就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了信,遞給對方。
對方傻眼了,指着信問:“這,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老板讓我交給你們的,你們要是不急,就在店裏等等,他們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朱建新轉達了葉蔓的話。
對方當即明白自己的意圖很可能被識破了,讪讪地應了一聲:“這樣啊,好,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忙!”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跑回他們自己的地方,小夥連忙将消息告訴了同夥:“林哥,不好了,他們察覺到了咱們的打算,那老板留了封信,還說想跟你見面。”
林行迅速中信中拿出信紙打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們合作!
小夥見林行盯着信出神,沒反應,愣了一下,擡頭瞅了過去:“就四個字?憑什麽啊,他們才幾個人啊,口氣真大!”
林行将信紙折疊好塞回了信封中,輕輕一笑:“人不在多,而在于有沒有本事,這個店做得不錯,成本很低,利潤很高。人家幾個人掙得比咱們多,那就是本事,闵二,你可不能小瞧人。”
闵二很信服林行,連忙點頭:“林哥說得有道理。那咱們要不要跟對方見面?”
“見,看看他們能說什麽,若是能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林行很快便有了決定。
商量好後,下午林行就帶着闵二去了老師傅家電。
葉蔓和龐勇正好在。
朱建新看到這二人進門,連忙對葉蔓小聲說:“上午就是後面那個小平頭拿走了信。”
葉蔓心裏有數了,站起來含笑道:“建新,泡壺茶到辦公室,兩位貴客請随我來,咱們裏面談。”
林行意味不明的目光從葉蔓和龐勇身上滑過,似乎有點意外老師傅家電是葉蔓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做主導,而不是年紀更大,閱歷更深的龐勇做主。
不過他的這個反應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揚起笑臉說:“打擾了。”
随後帶着闵二跟着葉蔓去了裏面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一個二十多平米的房間,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算是店裏開會讨論事情放置一些不便放在外面的東西的屋子。
“地方小,兩位貴客将就一下,請坐。”葉蔓笑盈盈地說道。
雙方落座,門再次被推開了,不過這次是龐哥端着茶進來,放好茶後,他坐到了葉蔓旁邊。
葉蔓先做自我介紹:“我是葉蔓,這是我的合作夥伴龐勇,不知兩位怎麽稱呼?”
林行面帶微笑:“林行,闵二。”
格外簡潔,只報了個名字,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葉蔓也沒有深究,面色如常地直奔主題:“聽說林同志你們最近對咱們老師傅家電批發部挺感興趣的,夥計們很多事情不清楚,你要是有疑惑直接問我嘛!”
林行有些意外葉蔓的直爽,不過想想也是,雙方對彼此都不了解,寒暄也沒主題,搞不好話裏某句話惹得對方不高興,反而弄巧成拙,不如說正事,省了大家的時間。
“确實有一些,既然葉同志這麽爽快,那我一個大男人也不能扭扭捏捏的,我就直接問了!”說到這裏,林行特意停頓了一下,等六只眼睛都看向他之後,他笑着說,“葉同志,請問你們店裏的貨是從哪裏拿的?”
“你……”龐哥氣得拍桌子,就沒見過這麽無恥的,竟當衆問別人的進貨渠道,太厚顏無恥了。
葉蔓拉了拉龐哥,示意他冷靜。
龐哥冷哼了一聲,用沒好氣的眼神瞪着林行,他倒要看看這人還能說出什麽不要臉的話來。
葉蔓也挺意外林行的直白和厚臉皮,不過她什麽樣的大場面沒見過,這點只能算小兒科。
因此,她臉上的笑容都沒一絲變化,說出口的話卻非常幹脆:“不可以!”
這下輪到林行被堵了一口氣了。他詫異地看着葉蔓,他都經常被人說臉皮厚了,今天算是棋逢對手了,有點意思。
聳了聳肩,林行也不生氣,挑眉興味地看着葉蔓,慢悠悠地問道:“那你約我見面,想說什麽?”
“合作。”葉蔓再次重申了信上的兩個字,然後在三人的眼神中娓娓道來,“林同志最近這麽關注我們批發部,求的也是財,不過你也看到了,目前省城的市場只有這麽大,如今咱們在這裏争地盤,搶客戶,最後誰都讨不了好,何不有錢大家一起賺呢?”
林行左手托着下巴,輕輕點頭:“怎麽個有錢大家一起賺?葉同志說來聽聽。”
葉蔓說:“從奉河市到隔壁省會撫西市不到兩百公裏,坐火車只需睡一晚就到了,兩市之間每天有多達數趟列車,來往極其便利,林同志感興趣嗎?”
林行錯愕地看着葉蔓:“你把支去外省?”
語氣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她哪兒來的底氣讓他背井離鄉去外地打拼?
龐勇也朝葉蔓看過來,眼神有些好奇。經過這段時間的合作,他很清楚,葉蔓不會随意說大話,既然說了,她肯定就是有打算的。
葉蔓沒說話,将一份準備好的價格表從桌子上推了過去,推到林行面前:“這個就是我的誠意,林同志請過目!”
林行拿起紙掃了一眼,上面的價格比外面各種零配件标價的7折低多了,所有商品都給他5折,這個價格已經極低了,不說溢價,就按葉蔓現在的批發價賣,轉手他就能賺不少錢。
葉蔓見他沒說話,輕輕一笑:“林同志,這個誠意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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