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明星也是人,明星也會八卦的。

祝溫書也沒多問,只是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彎了彎嘴角。

也不知道令琛這種人,平時會不會上網搜自己的名字,看別人怎麽說他。

腦子裏思緒飄得有點遠,拉都拉不住。

車裏的另一個人,也不知在想什麽,一直沒說話。

許久,路邊汽車尖銳鳴笛,突然把祝溫書喚回現實。

她扭頭,看了眼令琛。

“你……不是來道歉的嗎?”

令琛的注意力是回到車裏了,但他還是盯着前方,唇線緊抿。

好一會兒,才悠悠轉頭,有點兒無奈地看着祝溫書。

正要開口,車裏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令琛左右看了眼,才從中控臺拿起手機接聽電話。

“我不在家。”

“嗯,在外面,有事。”

“急事,什麽時候處理完……”令琛側頭看了眼祝溫書,“看情況。”

祝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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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開臉看窗外。

“嗯,等下來琴房找我。”

說完最後這句話,他挂了電話。

祝溫書想問他是不是有事,卻聽他先開口道:“想我怎麽道歉?祝老師教教我?”

不知道為什麽,那句聽了無數次的“祝老師”從令琛嘴裏說出來,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和別人不太一樣。

祝溫書慢慢地轉回下巴,看着擋風玻璃。

“這都要祝老師教你……你是小學生嗎?”

沒聽到旁邊的人說話,祝溫書想起那封保證書,又低聲說:“你還不如小學生呢,人家都知道該怎麽做。”

車廂裏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祝溫書回頭,見令琛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一條腿已經邁了出去,另一只手從中控臺掏出一只黑色口罩戴上。

“你在車裏等我一會兒。”

一陣冷風灌進來。

車門關上後,祝溫書慢慢轉頭,視線跟着令琛移動,眼睜睜看着他進了路邊一家便利店。

這個街區雖然算不上熱鬧,但途徑的行人并不少。

每當看見有路人走進那家便利店,祝溫書的神經就會緊繃一刻。

看見有人神色正常地出來,她又悄悄松口氣。

這七八分鐘格外漫長,等看見令琛拎着一袋東西出來,祝溫書才算徹底放了心。

“你去便利店幹什麽?”

待令琛打開車門重新坐進來,祝溫書說,“那裏人很——”

腿上突然多了重量,祝溫書的聲音頓住,低頭看了眼令琛塞過來的一大袋……零食。

“你幹什麽?”

令琛:“你覺得呢?”

見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令琛很輕地嘆了聲氣,拉過祝溫書的手腕,掰開她微蜷的手指,往掌心裏塞了兩顆水果糖,然後擡眼看她。

“別生氣了,祝老師?”

車裏沒開空調,卻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暖風在浮動。

許是剛從外面過來,令琛的手指微涼,指腹有撥弄樂器生出的繭,觸在祝溫書的手背,隐隐有刺癢的感覺。

她愣愣地看着令琛,腦子像短路一般,不知該如何開口。

其實她只是開玩笑,沒有真的要他怎麽道歉,并且以為令琛也是随口說說。

卻沒想到他還真的像班裏的學生哄小朋友一樣,去買了一大堆零食。

半晌,祝溫書回神般“噢”了一聲。

“我随便說說而已。”她別開臉,看向車窗外,視線飄忽片刻,突然握住門把手,“那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家了。”

電梯裏。

四周寂靜無聲,祝溫書垂眼盯着地面,一動不動地站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徐徐打開。

祝溫書回神,擡起頭準備回家。

邁腿的那一刻,她卻發現,自己還在一樓。

電梯沒按。

“……”

祝溫書收回腿,輕輕呼了口氣,伸手按下樓層。

到家的時候,應霏正在廚房裏。

聽到開門聲,她沒回頭,“你回來啦?”

祝溫書“嗯”了聲,換好鞋子,往裏走了幾步,見應霏開着冰箱翻找東西,便問:“你還沒吃晚飯?”

“吃了,又餓了。”

冰箱裏只有水果和幾個面包,應霏不太喜歡,嘆了口氣關掉冰箱門,“是時候補倉了。”

轉過身,卻見祝溫書手裏拎着便利店的袋子。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打量了一眼。

祝溫書卻停下腳步,問:“我這兒有吃的,你要吃點嗎?”

兩人當了這麽久室友,經常分享食物,應霏便也沒客氣。

“好啊。”

她接過祝溫書遞來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手指往裏一翻,說道:“這麽多啊,你平時不是不怎麽吃零食嗎?”

祝溫書坐在旁邊,低聲說:“朋友買的。”

“哦,那我——”

應霏本來還想說什麽,話到了嘴邊,突然變成揶揄的笑,“朋友啊……”

祝溫書看着自己手心裏的兩顆水果糖,“嗯”了一聲。

“不錯。”

應霏抿着笑,說道,“穿高定西裝,送普通零食,也不知道該說他太摳門,還是太懂得怎麽拿捏女人心。”

“……啊?”

祝溫書擡頭,看見應霏的表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不是,你想多了,就是普通朋友。”

應霏沒想到,自己居然猜中了。

還真是前兩天給祝溫書外套的那個人。

那她就不好意思吃太多了,只随便挑了袋果凍出來。

“嗯嗯嗯。”

應霏朝她揮揮手裏的果凍,“那謝謝你的普通朋友了。”

“……”

等應霏回了房間,祝溫書才起身,把這袋零食放進儲物櫃。

她其實不是沒有吃零食的習慣,上學的時候下課有時間她就約着同學往小賣部跑。

只是工作後,很少有心思專門去買。

不過這會兒她也不餓,只是剝了顆糖。

糖果化開,橘子酸甜味在嘴裏蔓延。

祝溫書脫掉外套,進房間洗澡。

晚上吃的烤肉,頭發上難免沾了味道。祝溫書的發量又多,等她完全吹幹頭發出來時,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一般這個時候就會有家長找了,祝溫書沒閑着,習慣性地去找手機,卻沒在自己平時放手機的書桌上看見。

她又翻了翻床頭和包,都沒找到。

剛剛也就在餐廳待過,祝溫書走出去,看見桌上幹幹淨淨,只有一個水杯。

她環顧四周一圈,最後還是去敲了應霏的門,借她的手機給自己打個電話。

因為害怕接不到家長電話,祝溫書的手機24小時都開着來電鈴聲。

但這會兒電話通了,屋子裏卻沒有聲音。

“你是不是忘在吃飯的地方沒帶回來啊?”

應霏問。

“不對呀,我明明還回過……”

祝溫書忽然一愣,想起自己今天最後使用手機的地點。

難道……

她連忙說:“你再打一下吧?”

應霏依言再打,但這次的結果沒什麽變化。

電話打通了,說明不是被人偷了;但沒人接聽,說明手機旁邊也沒什麽人。

看來是真落在令琛車裏了,而他此時大概已經不在車上。

祝溫書皺眉深深嘆了口氣。

當時溜那麽快幹嘛!

結果慌得連手機都忘拿了。

她拍拍腦袋,說道:“我知道在哪裏了,唉,我現在去拿。”

“哪兒啊?”應霏問,“你怎麽去?沒手機很難搞啊,我陪你吧?”

室友的關懷,祝溫書很感動,但她哪兒敢真的讓應霏陪着去見令琛。

“沒事,我自己去吧,應該是落在朋友車上了,你大晚上出門也不方便。”

一聽這話,應霏突然笑了。

“噢……我去是挺不方便的。”

慌着找回手機,祝溫書已經急着回房間換衣服,也沒注意到應霏的表情。

穿好襪子,祝溫書看了眼電腦,突然定住。

沒有手機,她沒法用微信聯系令琛。

但QQ裏,好像是有令琛的?

抱着一絲僥幸的想法,祝溫書打開電腦,登錄許久不用的QQ。

輸入“令琛”兩個字,顯示“無本地搜索結果”。

想起令琛的微信名,祝溫書又輸入“c”,果然跳出了一個連頭像都是原始的聯系人。

她點開對話框,歷史記錄一片空白。

這麽多年不用這玩意兒,祝溫書有點不确定是不是令琛,打開好友詳情頁面,也沒什麽能确定身份的信息。

她想了半天,才發了一句話過去。

“我是祝溫書,我手機是落在你車上了嗎?”

十分鐘後。

聊天框毫無反應。

看來不管這人是不是令琛,估計都是看不到這條消息了。

祝溫書嘆了口氣,從櫃子裏翻出平時備用的現金,拿了件外套就匆匆出門。

還好令琛今天在車裏接了個電話,祝溫書知道他這會兒的去處,于是攔了輛出租車,前往他琴房所在的園區。

這個點已經不堵車了,祝溫書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只是沒有手機導航,她不太記得具體的路,只能靠着記憶一路尋找。

走錯幾次後,她終于站到了那棟樓下。

二樓開着燈,說明有人在,祝溫書松了口氣。

但同時一樓冷冷清清,門也鎖着,還沒有門鈴之類的東西。

她擡頭,朝着二樓喊:“有人嗎?”

回應她的只有空氣裏的回聲。

想起他這裏的隔音設備,祝溫書嘆了口,只能老老實實等着。

深秋的晚上不比寒冬好多少。

夜風一陣陣吹來,祝溫書收緊了外套,卻發現不怎麽抵事,露在外面的脖子還是一陣陣刮得生疼。

唉……

要是他們一直不出來該怎麽辦?

令琛的助理好像說過,他們這些搞音樂的總是日夜颠倒。

再等五片落葉吧。

祝溫書想,要是身旁的樹落下第六片葉子,還沒人出來,她就只能先回家了。

擡着頭看了許久。

當第六片枯葉搖搖晃晃落下時,祝溫書抱緊雙臂,準備回家。

只是轉身前,她還是有點不甘心地往一樓看了兩眼。

這時,一樓玻璃門內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诶?”

盧曼曼看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往裏張望,以為被記者蹲點了。

再走近一看,發現那人有點眼熟。

“你怎麽在這兒?”

她打開門,探出頭,“你……”

“終于有人出來了!”

祝溫書急匆匆跑上臺階,“令琛在嗎?我手機落在他車裏了。”

“啊?”

盧曼曼眼簾上上下下,打量祝溫書許久,才懵懂地點點頭,“他在呢,你跟我進來吧。”

兩人上了二樓。

還是之前那件屋子,盧曼曼敲敲門,沒人應,然後直接推開——

不是想象中的鋼琴聲,随着門打開,湧出來的音樂熱烈而沖擊。

祝溫書站在盧曼曼身後看進去。

震耳欲聾的音樂來自電子琴、架子鼓、貝斯……還有站在中間,彈奏電吉他的令琛。

他不像鼓手那般搖頭晃腦,只是閉眼偏着頭,祝溫書卻從他身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桀骜。

和不久前,往她手裏塞兩顆糖的模樣截然相反。

正出神地盯着,貝斯手阿哲忽然看到盧曼曼,見怪不怪地挑了挑眉,并沒有停下動作。

而令琛也在此時感覺到打破沉浸氛圍的外來者。

他睜眼,側頭看過來。

視線穿過盧曼曼,遙遙一定,指尖突然停下,撥出一道低沉的弦音。

随着電吉他的戛然而止,其他幾個樂器也漸漸停了下來。

随後,室內所有視線全都集中到門口。

“你怎麽來了?”

令琛開口問。

大家這才發現,盧曼曼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抱歉,打擾你們了。”

祝溫書看向令琛,“我手機好像忘在你車上了,過來拿。”

本就安靜的琴房因為祝溫書這句話變得更安靜。

樂隊幾個人的視線漸漸從祝溫書轉移到令琛身上,看了兩眼,又齊刷刷轉回祝溫書身上,不可思議地盯着她。

手機……他的……車上?

當事人基本沒感覺到這些目光裏的好奇,他垂眼“哦”了一聲,取下電吉他放到一旁。

“我沒注意。”

祝溫書問:“那……”

令琛轉頭看阿哲:“鑰匙。”

“啊?”

阿哲反應過來令琛這是在跟他要車鑰匙,便轉身去角落拿包。

掏出鑰匙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頓。

啊?

今天借他車出去說有事,就是……?

他彎着腰,扭頭看去看祝溫書。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鑰匙被人抽走。

“走吧。”

令琛說,“停車場有點遠。”

通往停車場的路比其他地方更冷清,除了路燈,再無其他照明物。

兩人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安靜了一路,令琛突然開口。

“我沒你電話啊。”

祝溫書說,“而且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去背你的號碼啊。”

令琛看着前方,沒說話。

“哦,不過我給你發QQ了。”

祝溫書說,“就是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你。”

“那東西早就沒用了。”

不過說完,令琛還是拿出手機,打開QQ。

這裏網絡不太好,他登錄後,刷新了兩下,果然彈出一條消息。

【小蠶同學:我是祝溫書,我手機……】

見身旁的人在鼓搗手機,祝溫書擡頭看過去。

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的手機,只看到好像是QQ的界面,令琛就立刻按滅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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