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09

在邵逾青下來的途中,引線已經點燃,梁汀被一群人圍在中間,被潑了一臉的紅酒。梁白薇氣急敗壞到表情失控,甚至有些猙獰,“你算什麽東西?”

邵逾青快步插進她們二人之間,站在梁汀身前。他比梁白薇高太多,又混跡多年,身上有種自帶的上位者的氣質,令人望而生畏。

梁白薇劈下來的手被他攔住,邵逾青面色不善,心裏那點被吵醒的不滿連帶着發洩出來:“幹嘛呢?這是你撒潑的地方嗎?”

邵逾青這個人,在人前多少維持着一副儒雅形象,因此在這一刻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大家都多少有點吓到。梁白薇尤其,她悻悻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試圖解釋:“邵先生,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邵逾青沒耐心聽她解釋,回頭看身後的人。

梁汀愣愣站着,脊背單薄而筆直,像不堪摧折的早春一枝梅。她今天穿了身複古紅色禮服,和這意象更配。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雙單純的眼,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邵逾青無聲地嘆息,伸手抓住她手腕,将她帶往樓上,不顧樓下輿論嘩然。

“這……這是怎麽回事?邵總認識那小姑娘?”

“不知道呀。”

……

章庭之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長起來。

“坐下。”邵逾青聲音透着些煩,梁汀聽出來了,所以沒敢說話。

她任由邵逾青差遣擺弄,讓坐就坐,給水就喝,乖乖巧巧的,倒是難得。一截細瘦的脖頸微低,下颌線與側臉的角度隐沒全部虛情假意,只剩下江南詩意的溫婉。

這好像才應該是她本來的樣子。

邵逾青看着她這樣,心裏那點悶悶的躁忽然間熄了火,一點點消失,可同時又從心裏翻湧出另一種躁,令他想點一支煙。

但手指間空空如也,只能夠在柔軟的沙發上輕點。

邵逾青看着梁汀胸口的紅酒漬,按了按太陽穴,開口:“為什麽吵架?”

其實他覺得用打架更合适,離開之前,他可是看見另一個女孩臉上的巴掌印,紅彤彤的。顯然是出自梁汀手筆。

看起來梁汀是被欺負的那個,可仔細回憶起來,她哪裏吃了虧?

梁汀擡起頭來,沖他嫣然一笑,答非所問:“她潑我酒,我就打了她一耳光,然後就吵架咯。不過逾青哥哥,你來得真好,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你,而不單單是喜歡你了。”

邵逾青似笑非笑:“那要是我沒出現呢?我可沒說過我今天一定會在這裏。”他本來的計劃是晚上的飛機,臨時改簽這才過來。

梁汀故作驚訝,笑容明媚:“那你是為了救我特意改簽的嘛?”

邵逾青別過臉,果然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梁汀吐了吐舌頭:“我也不知道呀,你要是沒來,那我就跟她互扯頭花吧。可是你來了呀,你擋在我面前了,你就像那個腳踩七彩祥雲的英雄。”

邵逾青聽着她浮誇的誇贊之詞,隐約覺得有點好笑。

沒想到下一秒,梁汀話鋒一轉:“你愛上我了吧?逾青哥哥。不然的話,你幹嘛這麽挺身而出?總不能随便是誰,你都會這麽做吧?”

梁汀笑得狡黠。

邵逾青說:“梁汀,別想太多,我只是愛助人為樂。”

“好吧。你記得我的名字了,我很高興。”她仍舊笑着,永遠有得寸進尺的點。真像狐貍成精,狡猾得要命。

邵逾青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嗤笑一聲,彼此都沉默下來。

再回憶起來,他自己也記不起來為什麽要下樓,那一刻的心情甚至有些緊張,怕去晚了,她會被人欺負。明明他所看見的梁汀,好像不是會讓自己吃虧的性格。

也許,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像個可憐蟲。

人的第一印象都很重要,不是嗎?

他視線稍移,落在她胸口的大片紅酒漬上,宴會廳裏雖說開了暖氣,但畢竟是冬天,恐怕着涼,他開口:“要不要給你找件衣服換?”

雖說這裏不是他的主場,但真要去辦,以邵逾青的能力,也不是辦不到。

梁汀微咬着唇,卻問:“這裏也有你前女友的衣服?”

“什麽前女友……”邵逾青才反應過來,可話已經說出去。

果不其然,梁汀笑容得意。“看來你沒有前女友。”

這沒什麽好隐瞞的,邵逾青坦然承認:“是沒有。是你自己認為那是我前女友的衣服。”

這倒是。梁汀垂下一雙眸,說:“我有點冷,逾青哥哥。”

邵逾青領會她的意思,撥電話的間隙,再次提醒:“說了別這麽叫我,怪膈應的。”

電話很快接通,邵逾青起身,踱步至窗邊。從透明玻璃可以看見樓下的場景,之前那個和梁汀打架的女孩已經不見,也許是覺得丢人現眼,不願再出現。

“幫我買一身女人的衣服,送過來,盡快。”他倚着窗框,聲音低沉平緩。

梁汀撐着下巴觀察他,坦白說,他這樣的條件,不可能缺女人。家世、長相、能力,都是佼佼者,無論是拜金、慕強、顏控,邵逾青都無可挑剔。

梁汀忽然有點好奇,那他為什麽沒有過一個女朋友呢?

邵逾青挂斷電話,一回頭就看見梁汀在盯着他看,眼神算不上純潔。

“看什麽?”他回身坐下。

梁汀直言。

邵逾青微壓眉頭,仍舊把問題抛回給她:“那你覺得呢?”

梁汀眼微彎,不是好兆頭。

果然下一秒,她說:“那肯定是因為你在等我呀。現在我出現了,你可以和我談戀愛了。”

真是大言不慚,又自作多情。

邵逾青輕啧了聲,捏着手機一角,漫不經心別開臉。

梁汀還在繼續說着,聲音裏滿盛着笑意,可惜,只像工業糖精。

而邵逾青,最不喜歡就是工業糖精。

“你上次問我多大,其實我成年了。”梁汀歪頭看人。

邵逾青擺出事實,潑她冷水:“十八歲,多美好的年紀。但你知道,我們之間差十一歲,這意味着什麽呢?我上中學的時候,你剛出生,我上大學的時候,你才上小學。”

“那又怎麽樣呢?”梁汀眼角眉梢都是笑,“真愛無敵,不是嗎?電影裏都這麽說的。”

這話太過天真,讓邵逾青失笑。片刻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又跳進了梁汀挖的坑。

他竟然已經在和她讨論為什麽不可能,這不是好事。

這半個月來,他一直在高強度地忙碌,大腦運轉超負荷,這會兒實在不想再和一個小姑娘周旋。剛才就不該多這一事。他難得後悔。

“我去抽根煙。”邵逾青不給她回話的機會,往陽臺走去。

梁汀看着他背影,聲音有些焦急:“抽煙真不好,邵逾青……”

讓她叫名字好像也不行,總是帶着些撒嬌的腔調,比哥哥好不到哪裏去。

走廊的窗戶玻璃敞着,冷風呼呼地灌進來,今夜的天氣比上一回好些,但邵城的冬夜大差不差,好不到哪裏去,寒風凜冽,不放過每一個夜。

再過不久,就要新年。

邵逾青回頭,從玻璃門裏看見自己的助手上樓給梁汀送衣服。梁汀似乎道了謝,沒等他開口,已經自己換掉髒衣服。

換完衣服出來,梁汀顯然往陽臺張望了一番,大概又要來煩他。邵逾青嘆着氣,腦子裏卻在思考,假如她問好看與否,該如何回答。

她身材好,穿什麽都好看。

但邵逾青不想誇她。

所以,無非是說還行。

梁汀伸長脖子,看了眼陽臺的方向,的确起身欲來,只是下一秒,夏曉韻從樓梯上來,抱着梁汀語氣激動到誇張:“我靠,重重,真有你的。邵逾青他……他跟你……你們……你真釣到他了?”

最後一句壓着嗓子,難掩驚喜。

邵逾青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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