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20

邵家總是這樣, 一年到頭不得安寧。邵逾青其實也習慣了,只不過這件事偏偏觸了他黴頭。邵家除了鎮上這裏,還有些別的親戚, 都是邵老爺子看重的,哪怕邵家地位這麽高,也得老老實實上門拜訪。

又被留下來吃中飯,等待的間隙,發生了些不好的事。

原本是對方家中有孩子正準備高考, 有意向未來做大律師,談起這事來, 不知道邵家三叔是不是腦子不清醒, 竟說起邵逾青的父母。

——律師不錯的, 不過要是做了律師哦,一定要明白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要是惹到什麽人,像我大哥那樣可就慘咯。

話音才落,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彼此對視一眼,有些緊張地尋找邵逾青身影。這話可不能被他聽見,要不然少不得一場腥風血雨。

原以為他不在,想蒙混過關, 沒想到一轉身,正對上邵逾青的視線。他臉色冷到吓人, 看着三叔反問, 律師哪裏不好?

三叔向來怕他, 或者說, 整個邵家沒有人不怕邵逾青,除了老爺子。他自覺失言,試圖找補,尴尬地擠出個笑容,挺好,挺好,我胡說八道呢。

他想下臺階,邵逾青卻不肯,徑直将他腳下的梯子抽掉,語氣輕蔑地說,三叔有空還是管好自己,不要管些閑事。

這話引得三叔不滿,他早些年在公司也有不小話語權,後來邵逾青得權,他漸漸再說不上話,早就心有怨怼。這會兒在這麽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臉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和邵逾青反駁。

“什麽叫我多管閑事?我什麽時候沒有管好我自己了?”眼看着劍拔弩張,其餘人趕緊勸架。

邵逾青冷笑了聲,想着還在客人家裏,沒有發作,直到回來老宅,馬上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說要仔細算算賬。

很多事他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老爺子的話平時都裝作不知道。但今天非要翻出舊賬,算個痛快。

誰讓他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這大好的日子裏翻天覆地,老爺子頂不喜歡這種戲碼,本想勸一勸,也被邵逾青駁回來。他被一個小輩訓斥至此,臉色難看至極,甩手走了,也不再管。

邵逾青和他們一樁樁一件件地數清楚,一點面子沒給留。起初還有人和他吵,到後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低着頭。邵逾青目光掃視一圈,扔下一句:好自為之。

他上樓回到自己房間,天氣很差,連帶着房間裏的采光也差。他開了頭頂的吊燈,白晃晃的光照亮整個房間,但心情還是差。

這種時候會有一種毀滅欲滋生在心底,但理智終究占據上風,因此更為煩躁。他踹了一腳身旁的茶幾,茶幾上的玻璃杯晃動幾下,發出刺耳又危險的聲音。

邵逾青喉結滾動着,從上衣兜裏找出煙盒,點燃後,深吸一口。

煙草味讓煩躁的心情得到片刻的鎮定。父母對他來說,一直是禁忌。

明明是親兄弟,但他爸爸的死在那些所謂兄弟的眼裏,卻一點也不像一件悲傷的事,而是一個能拿來刺傷他的武器。

這就是外人看來金尊玉貴的大家族,冷血如此。

溫暖?熱鬧?一應都不存在。

那些假象是人性醜惡的遮羞布。

是梁汀太天真。

想起梁汀,邵逾青難免想起讓她走的時候的眼神,顯然被他吓到。他當時的語氣……的确很差,臉色大概更差,像兇惡猛獸。

不過他本來就是兇惡猛獸。邵逾青對自己有清醒認知。

香煙被他夾在指間,煙灰輕撣,落進透明煙灰缸裏。

他心裏有個念頭掐芽,慢條斯理從另一個兜裏找出手機,指紋解鎖。微信的紅點一個接一個,從公司到狐朋狗友,邵逾青一個沒看,徑直往左劃到聯系人那一欄。

往下劃拉,找到梁汀的消息。

他手指停留在半空好幾秒,終是點了通過。

通過之後,邵逾青對着空蕩的對話框出神。

應該說點什麽呢?

——剛才沒有針對你。

删掉。

邵逾青吸了口煙,可他解釋這麽多幹嘛?反正那個小丫頭也不見得真把他放在心上。

最後只發了簡單的一句,到家沒?

梁汀看着這句話彈出來,差點沒拿住手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主動找自己說話?

梁汀碰着手機,手指很快地敲擊着屏幕,到家了。

想了想,又覺得只有這麽一句太單調:你呢?心情好點了嗎?

她可真是溫柔解語花吧。哪怕他當時态度這麽差,她也更在乎他是否心情好。梁汀挑眉。

消息發送過去,并沒有得到及時回複。

邵逾青看着這句話,對着空氣無聲地笑了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只是有種感覺,讓他發笑。

花言巧語。

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想起第一次見面,想起她在他家說,既然是前女友的,那送給我吧,又想起她踮腳湊近。

真狡猾。

他輕啧了聲,決定不再給這個小家夥機會。

梁汀自認為的溫柔解語并沒有得到任何回複,甚至于後面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邵逾青都像人間蒸發似的。只不過,單獨在她的世界裏人間蒸發。

他沒有再回複過任何梁汀的消息,倒是抽空上了個采訪。鏡頭裏斯文儒雅的男人,大方得體地侃侃而談,說起工作的時候很有魅力。梁汀攏了攏衣襟,看着大屏幕上的邵逾青嘆氣,就是……心比海底針變得還快。

她拿出手機,看見對話框仍舊沒有停留在她發出去的消息上,她都快刷屏了。

這段時間,梁汀回憶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為,仍舊不明白,他怎麽這麽若即若離。

在推開她的時候,臉色難看到她以為他們之間馬上要失去一切聯系,可是之後他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和她閑談。第二天,又突然兇巴巴趕她走,趕完了,還給了一顆甜棗,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

真搞不懂老男人的心思。梁汀努努嘴,收起手機,攔下一輛出租車。

已經過去十幾天了,梁汀打算趁着開學之前去找一找他,向他表達一下自己的追求之心。為此,她在途經的花店裏買了一大束紅玫瑰,抱着那捧花去了邵逾青的公司。

邵氏集團是邵城最氣派的公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華路段寫字樓,別人是租在這裏,而邵氏集團擁有這一棟樓的所屬。

梁汀叫停司機,付了錢下車,抱着那一大束玫瑰花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堂,吸引了不少道視線。她仿若未聞,走近樓下前臺。

前臺皺着眉,維持着面上的禮貌笑意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梁汀說:“我找邵逾青。”

前臺有些驚訝,“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我們邵總他比較忙,不能随意見生人。”

梁汀理直氣壯:“沒有。”

前臺面露難色:“您好,是這樣的,沒有預約的話,只能請您離開。”

梁汀抱着玫瑰花,“可是他認識我,不信你給他打電話。”她說這話時候的神色太過篤定且自信,前臺反倒顯得不夠自信,竟真拿起電話詢問。

前臺的電話只能撥到邵逾青助理處,助理再轉達給邵逾青。

邵逾青聽完,只說:不認識。

前臺如實轉達給梁汀,臉上挂着一絲不茍的笑容,心裏卻已經對梁汀失去所有信任,只覺得她像個蓄意攀附的小人。

梁汀對這個答案一時哽住。

她現在能确定了,邵逾青就是故意在疏遠她,不是忙或者別的借口。

她抿唇,思忖片刻,自己給他打電話。電話當然沒有接通,甚至直接被人掐斷。

梁汀無語,嘆氣一聲,将玫瑰花擱在桌上,“那請你把這個送給他好嗎?我姓梁,單名一個汀字。”她着重在自我介紹上。

前臺看着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愣住,沒想到眼前這位看似文弱的小姑娘還有更語出驚人的操作:“勞煩你轉告他,我是來追求他的。”

“……好的。”前臺尴尬地點頭,看着梁汀氣鼓鼓的背影離去,心裏嘀咕不停,只覺得那束玫瑰花像個燙手山芋。

但還是将東西送去了邵總的辦公室。

助理沒把東西拿進來,只是請示邵逾青,簡單敘述情況,“邵總,東西要直接扔了嗎?”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 ,以前也有邵總的追求者做過同樣的事,送些東西過來公司。邵總的處理向來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扔了。”

邵逾青黑着臉,腦子裏還在回放“追求”一句。

助理應了聲好,正要出門,又被叫住,“等等,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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