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

“祖母,算了吧,您控制得住她們的嘴不說,也止不住她們的心不那麽想,何必呢?”

蕭如玥軟聲出口,卻一點懇求的意味都沒有,淡淡的猶似在描述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而且,您這般大動幹戈,知道的人還說您是疼惜孫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搬弄是非胡攪蠻纏破壞家庭和睦……”

你說,你這是在表現疼愛我,還是在害我?

聞聲,蕭老夫人面色就是一霾,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嘆得有模有樣:“唉~,你這傻孩子,不但長得像極了你娘,連性子都……你這樣,會吃虧的。”

“吃一虧長一智嘛,虧吃多了,人也變聰明了。”蕭如玥笑着說起俏皮話來。标準的打一巴掌,哄一哄。

這梯子不下,蕭老夫人就不是蕭老夫人了,立即擺起一副被逗樂的笑臉來,對屋裏幾位媳婦道:“這孩子可真是……”

幾位蕭夫人,自然包括端木芳兒,紛紛應景的掩嘴笑着附和幾句。

氣氛活絡得差不多,蕭老夫人微擡手讓幾位蕭夫人安靜下來,一擺臉譜,威嚴十足起來:“既然六小姐都這麽說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但往後,誰再胡嚼舌根……”猛的拍出一聲“啪”,驚得屋裏屋外一片心顫,才沉聲繼續:“我定不饒他!都聽~明~白~了~嗎?”

一片伏地應和聲後,就是對蕭如玥響亮亮的叩謝,除了沒燒高香外,場面頗有那麽點初一十五廟堂拜神的壯觀。

蕭如玥莞爾,本想等人散去一些就離開,卻不想蕭老夫人卻叫住了她,笑容和藹的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姑姑,你先帶榮媽媽和水卉她們回去吧,我有曉雨曉露陪着就行。”蕭如玥笑着吩咐也被帶過來的醜姑。

醜姑不讓自己臉上的傷疤礙了這個宅裏的貴人們的眼,始終勾低着臉,聽到蕭如玥這話,倒是松了口氣,點點頭便領着紫竹院的人離開福臨苑。

“你們也不用留這兒侍候了,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蕭老夫人沖幾位蕭夫人擺擺手,意識很明顯,她要跟蕭如玥單獨談談。

端木芳兒為首,幾位蕭夫人紛紛起身行禮告辭。小輩們亦是。

唯有蕭如月還想留下來,聽聽老太太這麽神秘的留住蕭如玥一個人到底是要說什麽,卻因為端木芳兒看了她一眼的眼色,不得不告辭跟上。

福臨院外分手時,四夫人房氏猛的噗哧就笑了出來,對端木芳兒道:“想不到如玥那小丫頭看着柔柔弱弱的,竟長了這麽利的一張嘴兒,難怪大伯對她都百般縱容……大嫂啊,平日裏可真是辛苦你了!”

Advertisement

換言之,大當家和老太太都敢杠的人,平時會把你放在眼裏嗎?

蕭如月聽着擰眉,端木芳兒卻只是抿唇淺笑,輕聲應道:“瞧你說的,我們如玥那丫頭啊,別的就不說了,這哄人的本事嘛,還真是無話可說。”

府裏誰不知道蕭如梅指望不上爹娘,改拍老太太馬屁拍得勤,只可惜一直沒能拍出個屁來,老太太始終不鹹不淡沒對她表示偏愛。

四夫人房氏一聽,臉色就不好看了,正要發飙罵回去,卻被二夫人陶氏攔住了:“三弟妹,你不是說今天要到到廟裏還願嗎?還去不去呀?這時候可不早了。”邊說着,邊拽她。

四夫人房氏沖端木芳兒冷哼一聲,扭頭對上二夫人陶氏已經是一張和氣的笑臉:“去去去,怎麽能不去?二嫂要不要一起?我跟你說,那廟裏的菩薩可靈驗了……”

被四夫人房氏拉走之前,二夫人陶氏禮貌的微微對端木芳兒點了個頭告辭。只要大房還掌權一天,明着幹就是不理智!

“也不知道勤政現在怎麽樣了,大嫂,我也回去了。”三夫人沈氏牽強笑着告辭。

“香茗……”端木芳兒張嘴,卻難以啓齒狀。

“大嫂放心,勤鑫也說了,如玥自上次馬場回來後就沒去過馬廄,這事不可能跟她沒有關,再說,也不是如玥讓勤政去找的烈風,被賊人下陰手摔了,也算是勤政自己惹下的禍,該他長長記性,根本怪不得如玥,倒是我……”三夫人沈氏垂淚,說不下去了。

“都是當娘的,遇上那樣的事哪能不急?換成是我當時也定是要徹查的。好了好了,別哭了,哭壞了豈不便宜了那奸險小人?那小人如此歹毒,恐怕就是想撕破我們大房和你們三房的關系,讓我們打起來,我們偏不上當,氣死他!”

“噗哧!”三夫人沈氏忍俊不禁破涕為笑:“對對,我們氣死他!”

“這就對了。”見她笑了,端木芳兒松了口氣般,用帕子給她拭眼角的濕意,又道:“不是我說,勤政那小子身子結實着呢,瞧着吧,要不了多久他準又能活蹦亂跳了,你別太擔心。有什麽需要,就讓丫鬟直接到庫房拿,府裏一時之間沒有的,就讓人留意了,只要能讓勤政快些好起來,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嗯。”

兩人又客氣兩句,才分手各回各院。

“五姐?你要在這裏等六姐嗎?”蕭如月本是要跟着端木芳兒一塊走的,可看到蕭如雪站在那裏臉色難看的看着福臨苑,她就實在忍不住的蹭過來跟她“聊聊”。

咬牙,切齒,轉過來卻已經是一張柔和的笑臉:“本來有點事想跟她聊聊的,可也不知道祖母要跟她聊到什麽時候……算了,我還是先回去,晚點再去紫竹院找她。”

“哦~”蕭如月咧嘴:“對了五姐,你那只雀雕傷好了嗎?畫錦畫帛也有些時候不見了,最近怎麽樣了?說起來我也有些時候沒到你院子玩了,這時候去應該不打擾吧?”

這臭丫頭……蕭如雪險險發飙,但最終還是忍了下去:“不打擾,八妹不嫌棄我那兒滿是藥味兒就好。”

“嘻嘻,怎麽會呢?”

福臨苑內,一老一小也正打着太極。

“瞧着氣色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看來陳大夫的方子确實不錯。”

“是啊,以前都沒什麽機會吃這麽多好東西,如今天天喂着,總得認些賬。”

“唉~,畢竟庵堂,恐怕是肉沫都沒點兒,難怪你這麽瘦身子這麽差,不過萬幸啊,總算保住你了……”

“不是呀,庵堂裏也是有肉的哦。”蕭如玥慢慢喝了一口參茶,擡眸,笑吟吟一派毫無心機的模樣:“山珍海味魚翅燕窩什麽的,都有哦,只不過都輪不到我吃而已。”

這話,頓時讓蕭老夫人和留在旁邊時候的洪媽媽微僵,怔住。什麽什麽?庵堂裏有山珍海味魚翅燕窩?

“供奉菩薩用的嗎?呵呵,可真是奇特了。”洪媽媽一副長見識了的模樣笑着接話,

“不是呀。”蕭如玥繼續單純無邪:“不是供奉菩薩的,是庵裏的師父們和那些常來的大爺們吃的,可香了,可惜他們每次都躲在房裏吃,我一次都沒吃過。”

聽罷,蕭老夫人和洪媽媽的心頭就克制不住的同時一跳。

在這大宅子裏生活了大半輩子,很多事情就是沒親眼見識過,也聽說過,而其中自然包括那種達官貴人的另類“後院”!可是……怎麽會……明明當初……

她們吃驚的表情不是作假,證明她們确實并不知道那座老庵和懷慈庵的真面目,因為從沒想過她能活下來,更沒打算再将她接回來,送出去後就不聞不問,倒讓某些人鑽了空子也是說得過去的……

蕭如玥繼續當睜眼瞎,淡定吃糕點,卻也不露聲色往屋外瞟。錯覺嗎?總覺得外面從剛才開始,氣氛忽然間就不對勁了!

如果不是錯覺,那麽,這宅子裏能有這麽大氣場側漏的人,就只有那一個……

喝茶的動作,遮掩了蕭如玥嘴角翹起的弧度,不待那邊蕭老夫人從震驚中緩過神,她又道:“祖母,我跟您說,我之前住的那個庵堂可有意思了……”

蕭老夫人臉色十分難看,卻,不好讓蕭如玥閉嘴。還好洪媽媽機靈,笑着道:“說了這半天,六小姐也累了吧,要不奴婢……”

“洪媽媽真是體貼人呢,可是我不累喲,一杯參茶下腹,我現在精神頭可足了,說上三天三夜都不是問題。”蕭如玥低眉垂眸,笑着把玩手中喝空了的茶杯:“而且,那麽有趣的事情不跟把我送去那兒的祖母分享一下,我怎麽過意得去。”

“六……”洪媽媽面色一變,正想說些什麽岔開話題也好,卻不想被蕭老夫人攔下了。

該來的總是回來……蕭老夫人吸了一口氣,斂了慈愛的臉譜,面無表情的看着蕭如玥道:“你恨我?”

蕭如玥驀地笑了,擡眸,一字一頓反問:“不,該,嗎?”

做了心理準備,但聽到蕭如玥嘴裏說出這話,蕭老夫人還是不由的倒吸了口氣,但并不是因為內疚什麽的,而是,這孩子有一瞬流露出來的滲人氣勢……

“我一直在想,您那天應該是腦門被驢踢過吧?不然怎麽也不想想,其實說不定四哥是被搶着先出生的五姐捂死的或踩死的,而并不是我克死的?”

蕭老夫人頓時氣得渾身發抖:“胡……胡說八道!”

“确實胡說八道,我還在我娘肚子裏,怎麽克的四哥?隔着我娘的肚皮菠蘿菠蘿蜜的念咒?”

蕭如玥頻頻點頭,捏了塊點心放進嘴裏,邊嚼邊說話,唾沫與碎末同飛:“如果我都能隔着我娘肚皮念咒咒死我四哥,我五姐跟四哥為什麽就不能為了誰先出生在我娘肚子裏打起來?呀~說來說去,最小的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嘛,可結果呢?我卻被當成煞星送……”

一段更比一段理直氣壯的瞎扯,愣是把洪媽媽震驚得不知該怎麽反應,把蕭老夫人老臉都氣歪了。

砰聲拍桌,蕭老夫人沉聲喝道:“胡說八道,住嘴!”

“奇了怪了,您留我下來,不是要跟我聊天?呵呵,我還沒開始将那座神奇庵堂的事呢,您別着急嘛。”蕭如玥咧嘴笑道。

“六小姐……”洪媽媽趕緊遞眼色,做和事佬。

可,這和事佬可不是她能做的!

蕭如玥轉眸看向洪媽媽,笑得一派無害:“洪媽媽,您眼睛怎麽了?唉,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不是這兒有病就是那兒毛病,不過有病您真得早些治,不然傳染給人可不好……”

話沒說完,蕭老夫人一雙老眼果然就瘋狂抽搐起來了,不過不是被“傳染”的,是活活被氣的,并不斷想四周延伸,直至整個臉部肌肉都在抽搐,渾身都在顫抖。

“六小姐……”洪媽媽瞧着老夫人情況不對勁,幾近哀求了。

“嗯?我們說到哪了?唉,都是你打斷了我,啊~,想起來了,說到我被送去那座神奇的庵堂。”

蕭如玥一副冥思苦想才好不容易想起來的模樣,滿臉燦笑:“知道那座庵堂有多神奇嗎?首先,那裏的菩薩個頂個的慈眉善目,可惜個個都是瞎的,要不然我就在她們眼皮低下,她們怎麽就看不見我被打被欺被餓肚子常常蜷在小小的角落裏哭泣祈禱呢?”

怒極還強忍着的蕭老夫人一怔,脫口而出:“她們打你?”

“是啊,不過不得不說,師太就是師太,打人都好有水平,每次都讓我痛得半死,卻始終半點疤痕不留。”蕭如玥一副回憶欽佩的表情,讓蕭老夫人和洪媽媽看得心頭陣陣發寒:“女住持說,我的臉和身子将來都是要用來換錢的,所以不能毀了,可真是萬幸啊……”

“!”

“我在庵堂裏住了十四年,就求了佛祖菩薩十四年,但她們太可惡了,竟然一個都沒理過我,還讓女住持跟我說,有位大爺花了大錢養着我,第二天一早就來領我走,我無從得知對方是什麽人,太害怕了,就一個想不開,躲在柴房裏上了吊……”蕭如玥聲情并茂卻又語速快速,讓人插不上嘴,但又咬字清晰,讓人聽得十分清楚。

蕭老夫人和洪媽媽,頓時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來。

“不過,我可能真的是煞星哦~,不然明明到了閻王殿,閻王爺怎麽也不敢收我!”蕭如玥嘿嘿笑着,咧出白牙,霎時間給人一種森冷感:“你們說我厲不厲害?竟然連閻王爺都怕我也,直嚷嚷着讓我哪來回哪去,心中有冤直管找人去報,只要不留在他的閻王殿就好。”

蕭老夫人明明提醒自己這孩子的話是瘋言瘋語,卻控制不住毛骨悚然,受不了的沉聲喝道:“夠了,住嘴!”

蕭如玥猶似未聞,單手托腮,單手遞那空茶杯:“說了半天,口都渴了,洪媽媽,能不能給我添點水?”

洪媽媽不知如何反應,就聽蕭老夫人出氣比入氣多的沉聲道:“你……你早就知道自己被送出去的原因卻為何一直沒提?你……想利用你爹來報複我?你以為你……”

“噗哧,哈哈哈……”

蕭如玥突兀噴笑,逐漸收斂成淡淡的淺笑:“真奇怪,誰都沒問,我幹嘛要提?您還真是愛自擡身價胡亂決定,誰告訴你我想利用我爹來報複你?再說了,我就算要報複你,好像也不用浪費力氣去利用這個利用那個吧?我不是煞星嗎?隔三差五放點煞氣煞煞你不就得了?”

蕭老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面色鐵青渾身發抖:“你……你……”

輕咳一聲,蕭如玥一本正經道:“咳咳,真是不好意思,我有娘生沒爹教,從小就這麽沒教養,改不了的,您為了身子還是別太在意的好啊。”

蕭老夫人咬牙切齒抖着手指着蕭如玥:“你……你……你給我滾出這個……”

“家”字還沒出口,驟然一股寒氣襲來,蕭老夫人一怔,擡頭,就見一抹挺拔的身姿立在門外,冷冷的看着她,只是……

她擡頭看出去的時候,他已轉眸,看向蕭如玥!

蕭老夫人胸口猛的就是一陣劇痛,再也發不了聲。她等啊等,盼啊盼,十幾年來千方百計,好不容易他總算是來了,卻,連眼神都不願跟她接觸……

一直注意着蕭老夫人的洪媽媽跟着往外看,心頭一跳,驚呼:“大爺!”

“不好意思啊,把你娘氣壞了。”蕭如玥嘴角微翹,起身往外,怎麽看都誠意缺缺。

蕭雲軒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看着她,什麽也沒說,亦或者……說不出什麽來。

出門才發現,屋外的人都不知哪去了,難怪她剛才說氣氛怪異……

“要逐我出家門嗎?”站在蕭雲軒面前,蕭如玥笑吟吟的問,等不到回答,又道:“你不出聲,我可就當你沒那個意思,又回紫竹院去繼續蹭吃蹭喝啦。”

他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麽,但是太快,她根本沒來得及捕捉,而除此之外,他還是屁都沒應她一個,不過,卻也算是他默認了她的自作主張——回紫竹院繼續蹭吃蹭喝!

大搖大擺從他身邊走過,蕭如玥出小院過長廊,才找曉雨曉露,原來她們和侍候蕭老夫人的人一樣,被洪媽媽事先支到了這裏。

“這兒已經沒我們的事了,回去吧。”蕭如玥淡淡一聲,帶着曉雨曉露回紫竹院去,福臨苑的人,則回小院去。

“軒……”蕭老夫人看着蕭雲軒還在門外,不禁張嘴出聲,卻,一聲喚還沒完,那盼了十幾年的人看也沒看她一眼,就扭頭又走了。

又走了……

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蕭老夫人一口氣緩不過來,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洪媽媽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讓她摔倒地上去,吓得面色發白,“老夫人,老夫人……來人啊……”

蕭老夫人昏倒了,大夫說是年紀大了受了太大的刺激,就是醒過來,往後的日子恐怕也得這麽在床上躺着過了。

衆人聽聞這消息,無不驚愕。

老太太身體一向健朗,早上時還能威風赫赫訓斥下人,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再說了,老太太嫁入蕭家幾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什麽事能把她刺激成這樣?

不約而同,大家紛紛将目光投向同樣聞風而來的蕭如玥!

早上,老太太留她一個人說話,然後沒多久就……

不知為何,此時看着那依舊清新可人宛若玉蘭花般的孩子,衆人冷不丁就覺得脊背一寒,一股子說不出的毛骨悚然感!

先前為不妨礙大夫施針救治,聞訊趕來的小輩們全擠到廳堂旁的暖閣去等消息了,房裏就只剩下福臨苑的洪媽媽和幾個麻利的婆子丫鬟,以及大夫人端木芳兒,二夫人陶氏,三夫人沈氏,四房蕭雲展夫婦,五爺蕭雲卿。

五夫人李飛燕,昨晚還在鬼門關前轉悠,福大命大才脫了險,以免再動胎氣所以沒來,大家都能理解。

大爺蕭雲軒嘛,時間長了大夥都習慣了,雖然還是派了人去通報,可都清楚,他來了才奇怪!而二爺蕭雲峰和三爺蕭雲淩,送消息的人恐怕都還在路上……

趁着大夥兒都關注大夫施針救治的空隙,端木芳兒輕輕将洪媽媽拉至一邊,抹了抹眼角的淚,才低聲問:“洪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變成這樣?”

若真是如玥那丫頭做了什麽,她好歹也有個心理準備之後怎麽應對,可……

“是啊,早上不還好好的嗎?怎麽就……”四夫人房氏也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舉着梅花帕子抹眼淚,一副傷心泣不成聲問不下去的模樣。

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都沒有靠過來,留在床邊倒是一副關注着大夫施針的模樣。

端木芳兒面色頓時變得鐵青,咬牙切齒卻發作不能,一口氣憋在肚子裏亂爆。

洪媽媽跟在蕭老夫人身邊也幾十年了,一路看着這幾位夫人個挨個的進門,哪能不清楚她們私底下那點恩恩怨怨,好在老夫人威嚴鎮着,她們雖然互相不順眼,卻也沒敢把事情往大了鬧騰,可,現在老夫人……

更何況,就這事,她能說什麽?說六小姐放肆不敬刺激老夫人在先,十幾年沒再到過福臨苑的大爺忽然出現,卻待六小姐走後又一聲不發轉身離開,打擊到了老夫人?

想起那對父女站在門口的情形,洪媽媽直覺頭皮發麻渾身冰涼。

她至今為止,還從沒見過一個人,能用那麽自然的平等的姿态站在大爺面前,恍惚一瞬間,她甚至出現了那孩子身上有另一個身影的錯覺……

“……洪媽媽……洪媽媽?”

四夫人房氏的聲音喚回洪媽媽游走在外的心神,看着面前兩位夫人,又看了看床上還不省人事的蕭老夫人,和床邊守着卻豎着耳朵聽這邊動靜的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洪媽媽暗暗深吸一口氣,豁出去私自做了大膽的決定——

“事實上……大爺他……來過……”确是心有餘悸而讓低聲顫顫,倒更自然更能讓人信服。

聞言,蕭家四位夫人和蕭雲展蕭雲卿兄弟倆具是一怔,腦子卡殼起來……

那個……自老太太私自做主将端木芳兒作為大房繼室擡進蕭家大門後,就一步也沒有跨進福臨苑的大爺……竟然……到福臨苑來了?

得到洪媽媽的點頭确認,衆人瞬間面色大變。

大爺竟然到福臨苑來了,大爺竟然……他來幹什麽?難道……就……因為老太太單獨留了那個孩子……?

隐忍忐忑的看着衆人的面色,洪媽媽總算暗自松了口氣,而果然如她所想,誰都再也沒問“後來發生了什麽”……

而此時,暖閣又是另一番氣氛。

靜……

十多堂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卻,靜得出奇!

因為年紀比較大的幾個都不說話,還時不時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往蕭如玥瞟,搞得氣氛很詭異很壓抑,年紀小雖然不懂卻很敏感,硬是被吓得不敢出聲,擠擠做一團,不安的縮在一個角落。

這時,門咿呀一聲推開,頓時驚得小家夥們一顫,惶恐扭頭看過去,頓時有種看到救世主的感覺……

一進門感覺到詭異的氣氛,跟着就看到那群縮在一起的可憐小兔子,蕭勤鑫挑眉,詫異道:“這是怎麽了?”

“大堂哥(大哥)。”衆人紛紛起身行禮,幾個小的,直接撲過去尋求庇護。

蕭勤鑫失笑,一手抱起一個三四歲的小家夥,兩腿還被抱了一圈,寸步挪不得,不禁道:“我的好妹妹們,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你們擔心固然出于孝順,可也別把氣氛搞成這樣呀,瞧瞧,弟弟妹妹們都被你們吓到了。”

“大堂哥教訓得是。”蕭如梅率先尴尬一笑,起身走過來,柔聲輕哄了抱住蕭勤鑫腿不放的庶妹,帶走三個。

敗那個沒用的父親所賜,這些膽小的小家夥,基本出自四房……

許是知道指望不了大房的嫡女們動身,七小姐蕭如畫作為當中大多數的姐姐,也起身走過去帶走兩個,讓蕭勤鑫總算能邁開腿走動。

蕭如畫,五房長女,比蕭如雪蕭如玥姐妹兩小七個月,姐妹中排第七,長得像極了五夫人李飛燕,脾氣卻完全繼承了父親蕭雲卿,許是耳濡目染,對書法繪畫也是十分癡迷,一向比蕭如梅出鏡率更低更沉默,先前倒是随大流到過幾次紫竹院,卻除了送兩幅字畫禮貌的問候外,也沒多跟蕭如玥說上過幾句話,倒是跟蕭如鳶反而有共同語言,時不時幫蕭如鳶畫些刺繡的花樣……

蕭如玥起初還以為那是她的另類攻勢,可如今,她大概可以理解那是天性和後天的刻意培養所致。

“六妹……”

聞聲看過去,就見蕭勤鑫關切的看着她問:“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那張假面,騙別人還行,騙她,卻太嫩了點……蕭如玥搖頭:“我沒事。”

剛才還防什麽似得防着她的蕭如雪,這時候也伸手過來拉住她的,一副好姐姐的樣子:“別瞎想太多,我們都知道跟你無關。”

那還何必特意提一提?蕭如玥真是哭笑不得了。

而不只是蕭如雪,蕭如梅和蕭如月也不甘示弱的過來湊一份熱鬧,一人一句的安慰她,雖然假惺惺得讓蕭如玥想笑,卻也拜她們所賜,氣氛逐漸緩和了。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洪媽媽那句“大爺來過”簡直是把雙刃劍,雖然名正言順讓幾位夫人不能再追問蕭老夫人倒下的始末,等同變相的削減了蕭如玥的罪過,将責任推向蕭雲軒,可……

誰敢說,把老太太是被大當家氣癱的?

責任,最終又不清不楚的落回到蕭如玥身上!

然後……

不知哪裏誰起的頭,才被蕭老夫人壓下去的“謠言”,又一次私底下風靡起來,這一次還包括五少爺蕭勤政受傷,五夫人李飛燕動胎氣差點母子不保,洗衣房弄丢六小姐衣服的婆子平地摔死,一丫鬟吃飯忽然噎死等等,一切沒法解釋的可怕時間,都最終解釋成……惹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本來知道蕭勤政中毒才落馬逃不及的就沒幾個人,如此一番以訛傳訛下,倒是大多數人都信了,導致一時間,蕭府人心惶惶,就怕自己是倒黴的下一個,外院的暗自慶幸,內院的欲哭無淚,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好在遠遠看到某小姐的時候,能及時找個地方藏起來……

外書院。

夜三忍不住蹙眉道:“爺,這樣下去只怕會傳出府外去,到時候壞了六小姐的名聲可……要不要控制一下?”

蕭雲軒抿唇不語,冷不丁想起那晚蕭如玥給蕭勤昊求情時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和,在福臨苑時……

“由她去吧……”隐隐的,似帶着一絲絲的疲憊。

夜三瞪大眼,驚愕的看着蕭雲軒,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可一想到蕭如玥,也不知怎麽就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話又吞了回去……

不過,雖然他們沒出面,那個當事人也沒做聲,卻還是有人率先站了出來——

蕭如雪!

以保護孿生妹妹為名,蕭如雪下令抓了幾個人暴打半死之後,私下裏議論的聲音終于低了下去,雖然還是怕,卻也不敢再明顯表現出來的一看到人影就遠遠躲開……

紫竹院,某當事人聽到後,直接噴笑:“哈哈哈……看來她被牽連了啊~”

畢竟孿生姐妹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怕分開了貼身的人都分不清誰是誰,何況其他人,所以……搞不清楚的可憐下人們,幹脆連昔日使勁拍須遛馬的天女大人也一塊當瘟神躲了,這讓驕傲的蕭如雪小姐情何以堪……

一旁,醜姑三人面色微妙,嘴角抽搐。

這時,京都,武王有客。

二十五六歲的青布衣男子,個頭不高圓身圓臉,白裏透紅的臉上淡短眉小細眼,束高頭頂的發髻用青布裹着,簡單插了一根像似随手掰來的細竹當簪子,活像大包子頂着小包子,渾然天成的喜感,此時臉上眉飛色舞中透出明顯的谄媚,将一小白瓷瓶輕輕擱桌子,輕聲輕氣的問:

“王爺師弟啊~,這寶貝……你從哪弄來的?”

雖然皇甫煜也早看出來當初蕭如玥給的藥丸子不簡單,倒還真是沒想到,竟能讓他的藥癡師兄給出這麽高的評價,甚至……

微笑,應道:“自然是人給的。”

谄媚一縮,藥癡猛然暴起,掀桌:“你耍……!”雙手扣着的桌子竟然一動沒動!

看去,皇甫煜不知何時單手擱上了桌面,正托着腮微笑的看着他:“許久不見,二師兄也是一點沒變呢~”

圓臉眨眼之間堆滿了笑,顧左右而言他:“哈哈,今天天氣真是不錯,诶喲~,爪白又大了不少。”

屋外,正下着今年第一場鵝毛大雪,屋裏,爪白兄斜眼表達鄙視。

“嗯~,确實是個堆雪人的好天氣……”

“!”圓爪一探撈走桌上的小瓷瓶,短腿同時往反方向蹿……

“啊!想起來那個給我藥丸的叫什麽了!”

某王一句話,讓準備肥魚跳窗的某人屁颠屁颠的又跑了回來,屁股落上板凳的同時那抄走的小瓷瓶又回到了桌面上:“叫什麽叫什麽?住哪裏住哪裏?”

皇甫煜維持托腮的姿勢微笑着坐在那裏,頂多就是嘴角抽高了一點點,

藥癡立馬識相的站起,傾身貼耳過去,卻等了半天沒動靜,青筋倏地就竄了滿額:“你個臭……”

耳邊的細聲一下壓住他燒上頭頂的火氣,可他才閉嘴,那邊似乎也說完了……

“你……”

藥癡霍地站直,橫眉怒目指着微笑的皇甫煜一陣咬牙切齒,忽的坐到地上去,像個要不到糖撒潑的孩子在地上打滾:“師父啊,您老人家快來看看啊,小師弟又欺負人啦……”

越嚎越大聲,屋外各處的侍衛都忍不住紛紛往這邊探頭,可屋裏的某王大人卻又“聾”又“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揚聲問屋外:“現在雪有多厚了?”

“回王……”

“回回回回個屁!”

一粗嗓門蓋過外面的聲音,剛才還在地上打滾的人現在又好好的坐到皇甫煜對面去了,一臉嚴肅的看着皇甫煜:“堆什麽雪人啊,都多大的人了,還是個王爺呢,給我嚴肅點!以免你往後丢人現眼連累師門,作為師兄,我看我有責任有義務留下來好好督促你的言行舉止……”

屋外,十八近衛聽得瞠目結舌。王爺這些師兄弟怎麽……“瘋”得一個比一個嚴重!

皇甫煜不溫不惱,由頭到尾只是微笑,藥癡好像終于找回一點作為師兄的威嚴般,話鋒突兀就是一轉:“我瞧你面色隐斂晦暗不太對勁,伸手出來,我給你把脈瞧瞧。”

笑意加深,皇甫煜很幹脆的伸出手去……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一只雀鷹出京城至通城,入蕭府,熟門熟路落嬌園。

看罷手中的字條,蕭如雪面色一片黑青,嘶嘶嘶,三兩下把字條撕了個粉碎又搓成一團丢在地上踩踩踩。

新來代替受傷的畫錦的武婢畫眉還缺乏經驗,拿捏不準到底要不要把筆墨紙拿走,弱弱的小聲問:“五小姐,還要筆紙不……”

蕭如雪正覺氣還沒出夠,有人撞上來,正好。

看也沒看,猛的就沖出聲的方向甩一耳刮子,不想畫眉不夠機靈,竟本能就擡起手中擺着筆墨紙硯的小托幾擋……

“啊!”

一聲殺豬似得尖叫,伴着噼裏啪啦的聲響,蕭如雪手腫了,畫眉一臉的墨!

“呀~,五小姐!”

驚呼未落,一個三十五六的婦人已竄到了蕭如雪身邊将她扶住,小心而技巧的護住她轉眼就腫起來的手,并麻利的吩咐:“福月,快拿櫃子裏藥膏來,福華,杵着作甚,還不快過來搭把手,小心些,五小姐您慢些……”

“奶娘?嗚嗚,奶娘,你可回來了……”蕭如雪看清來人,忍着的淚一下就決堤了。

這婦人名叫王翠錦,是蕭如雪的乳娘,因為盡心盡責把蕭如雪照顧得好,不但自己就這麽順理成章留在了嬌園,還幫丈夫在蕭府外院讨了小管事的差,仗着蕭如雪的勢在蕭家下人中也是有頭有臉的,只是三年前公公忽然病逝,夫婦二人不得不暫停了手頭的差事,帶着子女回老家守孝……

畢竟是自己喂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