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四瓣 不像我只會心疼哥哥

下午五點十分，國際中心大廈的電梯開始頻繁運轉，下了班的員工臉上洋溢着笑容走出電梯，賀庭葉跟着人群悠然地往外走，一眼望到門口站着的小姑娘。

江秋袅愛漂亮，冬天不管多冷都不穿羽絨服，一般都是穿一件呢子大衣搭配一雙靴子，時尚又好看，但是也非常不保暖。

可是，既然選擇了風度就必須得抛棄溫度，江秋袅挺直着腰板淡定地站在門口，任憑寒風呼嘯也不表現出一絲冷意。

後腦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江秋袅轉過頭去，看到了賀庭葉。

“還挺乖。”賀庭葉輕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這次倒沒跑。”

他還記得江秋袅落荒而逃的那一次呢。

其實幾分鐘前江秋袅确實是想直接挂掉電話走人的，但是仔細想想，她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憑什麽在賀庭葉面前這麽尴尬，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賀庭葉。

所以江秋袅沒走，甚至打算留下來蹭賀庭葉一頓大餐，不吃白不吃。

江秋袅沒理會賀庭葉的逗弄，擡了擡下巴，“你要請我吃什麽？”

賀庭葉單手插袋，聞言輕輕歪了歪腦袋，“誰說我要請你吃飯了？”

江秋袅眼睛睜圓，不可置信道：“我靠你一集團大老板跟小姑娘吃飯難道還要AA啊！”

賀庭葉點點頭：“嗯，現在都講求男女平等了，AA挺好的。”

絕了。

“那你自己去吃吧，我回學校吃食堂了。”

江秋袅扭頭就走，賀庭葉低聲笑了兩聲，伸手把人拉了回來。

“逗你的還當真了。想吃什麽，我請你。”

江秋袅有些記仇，直接點了琴港最貴的一家西餐廳，賀庭葉聽完後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同意了。

——

點餐的時候江秋袅點了許多，如果不是賀庭葉知道她的生活習慣，他都懷疑江秋袅是不是第一次到西餐廳吃飯。

賀庭葉靠在椅背上，神情散漫慵懶，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深邃的桃花眼打量着江秋袅：“我看伯父伯母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怎麽能把你餓成這樣。”

江秋袅從菜單中擡起頭，睨了賀庭葉一眼，“我平時節儉，花錢可不能大手大腳的。”

“哦？”

賀庭葉看了眼江秋袅身上那一件香奈兒的毛呢大衣，和一旁放着的愛馬仕的包包，對江秋袅這話表示懷疑。

江秋袅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點矛盾，她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坐直了身子，有些小傲嬌地撩了撩發。

“我這是把錢花在該花的上面了，吃這方面那就簡單一點嘛。”

賀庭葉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前菜很快被端了上來，賀庭葉一邊進食着一邊問：“今年畢業了？”

江秋袅點頭：“嗯，六月份畢業。”

賀庭葉彎了彎唇，低喃：“時間過得真快。”

印象裏，江秋袅好像還是小時候那個跟芭比娃娃一樣漂亮的小姑娘，喜歡穿好看的小裙子，每天都紮着不同發型，說話也奶聲奶氣的，總喜歡跟在大人身後跑。

初次相遇是他七歲的時候，在一個婚禮上，被一個兩歲的小孩無厘頭地叫老公，那時候的賀庭葉已經隐約明白老公這個詞的意思，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但最後還是接過了小姑娘給的玫瑰花瓣。

之後的見面都是斷斷續續的，只有放寒暑假的時候他會跟着父親到琴港，然後去江家玩上幾天，和小姑娘的相處也只有那麽幾天時間，雖然時間短，可每次分別小姑娘都會表現出不舍，有幾次甚至還哭着求他別走。

後來，兩個人都慢慢長大了，小姑娘的情緒也不像小時候那麽容易外露，在他面前多了份拘謹。

但好在之後賀庭葉考上了琴港大學，來琴港讀書，他們相處的時間便多了起來，兩人再次建立起了感情，這一次才真正有了大人所說的青梅竹馬的感覺。

可惜的是，青梅和竹馬的故事只持續了那大學四年，畢業後沒多久，賀庭葉離開琴港出了國，而江秋袅也忙于學業，兩人之間的聯系便愈漸愈少。

而到了現在，他們都已成人，不再是孩童時稚嫩的模樣，幾次的相處看似熟稔卻又帶着距離感，更像是成年人之間的社交，亦或者是故作自然的敘舊。

回國這段時間，江秋袅看似與他的相處和從前一樣，裝作熟悉自然，裝作落落大方，可經歷過人情世故的賀庭葉怎能看不出來，這都是江秋袅的刻意為之。

所以他只好故意像從前那般，時不時逗逗她，讓她放松，讓她找到從前兩人相處的感覺。

但小姑娘畢竟已經成了大姑娘，哪那麽容易快速地熟絡起來，所以賀庭葉不禁感嘆，時間過得太快了。

切好的牛排被遞到江秋袅面前，江秋袅舉着刀叉的手頓了頓，猶豫一兩秒後接過，說了聲：“謝謝庭葉哥。”

賀庭葉勾了勾唇，無言。

和曾經關系親密的人變得疏遠多少會讓人覺得遺憾和難過，賀庭葉這樣一個并不喜歡維持人際關系，照顧人情冷暖的人居然也在這一刻感到一絲苦澀。

兩個人都吃得安靜，氛圍平淡，這一餐晚飯好像即将要在這樣的平淡中度過。

可是他們卻在餐廳裏偶遇了一個人。

白玥之在餐廳見到賀庭葉的時候很是驚喜，她走到餐桌旁和賀庭葉嬌滴滴地打了聲招呼：“庭葉，好巧啊。”

聽見這聲嬌喚，江秋袅的雞皮疙瘩立刻冒了起來，而賀庭葉也是眉頭一皺。

白玥之是賀庭葉的大學同學，在學校見到賀庭葉的第一眼，白玥之就對賀庭葉一見鐘情并展開了熱烈追求，那時候江秋袅缺心眼，還幫着白玥之給賀庭葉送禮物，最後惹得賀庭葉生氣了好久。

追了四年也沒追到，後來賀庭葉要出國的時候白玥之也打算跟着一起去，最後是被家人阻攔了才沒去成功。

如果說白玥之跟賀庭葉表白了有999次的話，那賀庭葉估計拒絕過1000次，但是每次拒絕完白玥之反而更上頭了，追人攻勢比之前更猛，實在是一個奇女子。

就比如現在，白玥之十分自然地招呼服務員在賀庭葉旁邊加了一個座位坐下來。

賀庭葉重重地嘆了口氣，向江秋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江秋袅無聲地沖他挑了挑眉。

【為什麽要幫你？】

賀庭葉真摯地眨了下眼睛。

【幫我這一次，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江秋袅眯了眯眼。

【什麽都可以？】

賀庭葉點頭。

【什麽都可以。】

江秋袅擦了擦嘴，輕撩了一下頭發，唇角一彎，立刻露出了一個嬌媚的笑容。

“玥之姐姐。”

白玥之擡眸，笑容明亮：“嗯？怎麽了秋袅？”

江秋袅輕輕聳了下肩，狀似苦惱和不好意思。

“在這裏見到玥之姐姐還挺開心的，我也挺想和玥之姐姐吃飯的，但是呢……”

江秋袅輕笑了一下，眉梢微揚，眸子嬌羞地看了賀庭葉一眼，“今天是我和庭葉四周年的紀念日，就……我不太想別人打擾诶。”

賀庭葉：“？”

白玥之臉上的笑容一僵，她消化了這個信息半晌，嘴唇顫了顫：“你們……你們不是兄妹嗎，怎麽會在一起……”

江秋袅捂嘴淺笑了一下，羞澀地揮了揮手，語氣嬌嗔：“哎呀，我和庭葉又不是真的兄妹啦，我們倆本來就有婚約在的嘛，然後後來長大了我們就自然而然在一起啦，嘻嘻，庭葉當時還專門等我成年了才跟我表白的呢，好浪漫哦~”

賀庭葉：“？？”

白玥之懵了一會兒，等明白過來江秋袅話中的意思後胸膛立刻急速起伏，她情緒激動：“可是你們兩個這幾年明明都是單身的啊！你去年不還跟唐二少約會了，你們怎麽可能在一起四年！”

江秋袅像似被白玥之吓到了，她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着急道：“玥之姐姐你不要亂說，我和唐少爺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們那一次不是單獨吃飯的，後來其他人也來了，你不要說風就是雨啊！”

江秋袅咬着唇，一把握住賀庭葉的手，眼睛裏已經有了淚花，她像個被人欺負的小白花似的：“庭葉，你別聽她瞎說，我沒有跟別人出去約會，我沒有做過哪些事情的，你要相信我啊！”

賀庭葉：“？？？”

白玥之：“你！庭葉，我不相信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你說過你只當她是妹妹的，你們怎麽會……”

“白小姐。”賀庭葉反握住江秋袅的手，終于進入了情境裏，“我們确實已經在一起了，而且我很愛她，我不會跟她分開的。”

白玥之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捂着嘴哭泣離去。

啧啧啧。

太慘了，太悲情了，太可憐了！

江秋袅望着白玥之離去的可憐的背影，居然有點可憐她，江秋袅皺着眉，擔憂道：“她不會想不開吧？”

賀庭葉輕挑眉梢，笑：“你說出我們在一起四年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這一點？”

江秋袅眨眨眼，前一分鐘眼睛裏還冒着的淚花這會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我這不是想讓她徹底死心的嘛，我是在幫你啦，你怎麽還怪人家哦。”

賀庭葉太陽穴一跳：“江秋袅，好好說話。”

“哦。”

江秋袅坐直了身子，忽然感覺自己的手上傳來阻力，她垂眸看去，她和賀庭葉的手此刻還相握在一起。

愣了兩秒，兩人一齊抽出手。

有點尴尬。

賀庭葉輕咳了兩聲，問江秋袅：“還吃嗎？”

江秋袅看着眼前的美食，這會兒也沒了胃口，“不吃了，走吧。”

走出餐廳，室外溫度接近零度，江秋袅被凍得一個哆嗦，賀庭葉轉頭回來看了江秋袅一眼。

“冬天穿這麽少？”

江秋袅不服氣，指了指賀庭葉的着裝：“你不也只穿大衣。”

賀庭葉：“我是男的，不怕冷。”

江秋袅不甘示弱：“我也不怕冷！”

看着已經抖成了個篩子似的江秋袅，賀庭葉有些無奈，他脫下身上的大衣，又一次奉獻給了江秋袅。

坐上車，江秋袅把大衣脫下來蓋在腿上，她好奇地問賀庭葉：“白玥之人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家境也不錯，你幹嘛不喜歡她？”

賀庭葉倒着車，漫不經心地回道：“長得漂亮，學習好，家境好，我就一定得喜歡她？”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啊，庭葉哥，你是不是這麽多年一直都沒談女朋友啊？你都二十七了你還不談戀愛啊，哥哥，你該不會是喜歡男的吧？！”

賀庭葉白了她一眼。

江秋袅又想了想：“啧，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比較喜歡性感點的女生，就那種膚白貌美大長腿，胸大屁股翹的那種，哥，你是不是喜歡那種？”

賀庭葉：“不喜歡。”

“啊？那你喜歡什麽樣啊，難道你喜歡清純可愛的？日系的？小清新？”

賀庭葉：“……”

“那溫柔知性的，成熟的職場女性？”

賀庭葉：“……”

江秋袅徹底犯了難，托着下巴苦惱：“庭葉哥你要求很高诶，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的，你這樣是會單身一輩子的……”

賀庭葉無聲嘆氣，他眯了眯眼，在紅燈前停下車，側過頭看着江秋袅，幽幽道：“我喜歡你這樣的，行不行？”

江秋袅一怔。

她眨巴眨巴了兩下自己大眼睛，身體往後仰，“庭葉哥，咱們這戲都殺青了，您還沒出戲呢？”

英隽的面容上浮上淡淡笑意，眉梢一挑，賀庭葉嗤笑一聲，扭過頭去開啓車子。

江秋袅絲毫沒把賀庭葉的這句玩笑話放在心上，此刻還在想着白玥之到底哪點配不上賀庭葉，她邊想還邊自言自語。

“不過白玥之這個人吧有點太大小姐脾氣了，真的是有點作，情緒還特別容易激動，剛才餐廳裏那一下把我吓得差點接不上戲。”

“唉，她還是太情緒化了，脾氣差了點。”

車窗玻璃上倒影出男人英俊精致的側顏，他神情專注地開着車，像是絲毫沒有在意江秋袅在說什麽。

江秋袅看了眼無視自己的賀庭葉，忽然來了點戲瘾。

她側過身子，小鹿眼眉目傳情般地盯着賀庭葉，塗着楓葉正紅色號的小嘴巴撅了撅，語氣矯揉造作：“姐姐那麽喜歡你，你和我在一起，姐姐不會生氣吧？唉，姐姐還是有點太兇了，不像我，只會心疼gie gie~”

吱的一聲，車子急剎在路旁。

江秋袅的身子因為慣性朝前倒過去，又被安全帶給拉了回來。

被叽叽喳喳了一路，賀庭葉眉眼間帶着疲倦，一貫從容淡定的他終于有些忍無可忍。

賀庭葉看着江秋袅，低醇喑啞的嗓音中說出這樣一句話：“學播音主持真是委屈你了。”

“？”

“不知道隔壁電影學院開不開戲精這個專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