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七瓣 給我留點面子

“唔……”

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投射進房間，江秋袅在大床上動了動，慢騰騰地擡起一只手反遮住雙眼。

頭好痛啊。

江秋袅一邊按着太陽穴一邊從床上慢慢爬起來，坐在大床中央緩了好幾分鐘，然後伸手去床頭櫃上摸手機——

嗯？

我的床頭櫃呢？

江秋袅猛地清醒，發現床邊沒有了床頭櫃，而是一架落地燈。

“——！”

床單是灰色的，窗簾是灰色的，床邊也沒有了她的小熊抱枕！

一瞬間，江秋袅想起了最近自己剛看的穿書文，靠，她不會喝醉了之後穿到小說裏面去了吧！

就在江秋袅胡思亂想回憶了半本穿書文內容的時候，房門被突然敲響。

男、男主出現了？

江秋袅咽了咽口水，緊盯着門，弱弱開口：“請進。”

房門被推開，身形修長的男人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一雙腿被灰色休閑褲包裹，江秋袅第一眼就看到了這雙長腿，她臉紅着又咽了口口水，再往上，窄腰、寬肩、喉結……

“？”

賀庭葉站在門口，和江秋袅對視半晌，看着江秋袅一臉呆滞并略帶失望地望着他。

他歪了歪頭，輕聲：“醒了。”

“是你啊……”

江秋袅抱着被子，語氣明顯失落。

賀庭葉挑眉，“不然你以為是誰？”

江秋袅別開眼：“沒誰。”

賀庭葉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迎面照來，江秋袅連忙捂住眼睛，賀庭葉轉過身，背倚着落地窗，環着雙臂垂眸凝視江秋袅。

“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嗎？”賀庭葉問。

江秋袅撓了撓臉頰，思索半晌。

昨天，她參加班級聚餐去了酒吧，然後玩游戲輸了她要大冒險懲罰，大冒險內容是要賀庭葉的微信……

江秋袅眼睛一亮：“所以你給我微信了嗎！”

“……”

賀庭葉閉了閉眼，嘆氣。

也是，他能指望這傻子什麽呢。

賀庭葉拉了把卧室裏的椅子過來坐下，認真且嚴肅道：“江秋袅，知不知道昨天那種情況一個人在外面會有多危險？”

江秋袅眨了眨眼睛。

雖然她喝醉酒會比較迷糊，但是并不至于到斷片的程度，昨晚發生的事在清醒之後也都慢慢浮現在了腦海中。

比如她向賀庭葉要微信，賀庭葉卻把手機直接丢給她讓她自己加。

還比如賀庭葉直接公主抱把她從衆人面前帶走。

還比如……

她抱着賀庭葉哼唧撒嬌不肯撒手。

“……”

啧，真他媽丢臉。

“哼。”賀庭葉輕哼一聲，觀察着江秋袅的表情勾了勾唇，“記起來了？”

江秋袅像個犯錯的小朋友一樣低下頭，語氣真摯：“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幹啥啥不行，認錯第一名。

“以後，除非是和家人在一起，在外面都不準喝酒，哪怕是和朋友同學也不行。”賀庭葉說，“你這個酒量還有喝醉後的樣子，江秋袅，你在外面會吃虧的。”

江秋袅點頭，她都明白的。

昨天其實她也沒喝多少，她點的那杯果酒酒精度數才五六度，而且就那麽小一杯，按道理說是不會喝醉的。估計她是不小心喝了別人的酒，多半是寧妮娜那家夥的，那人可是個真正的酒鬼。

該說的話點到為止，賀庭葉不再多說其他的。

“浴室裏有給你買的卸妝水和化妝品。”賀庭葉起身，從門邊的架子上拎過來一個袋子放到床上，“這裏面是幹淨的衣服，收拾好之後出來吃早飯。”

說完，賀庭葉離開了房間，把門帶上之際，賀庭葉停了停，他靠在門邊，聽着裏面的腳步聲，指尖開始在門把手上輕敲。

一下，兩下。

第三下——

“啊！！！”

賀庭葉低笑出了聲。

看着鏡子中已經跟花貓似的臉，江秋袅很想移民到另一個星球。

所以她昨晚不僅沒有卸妝今天早上還頂着這麽一張花妝花成調色盤的臉跟賀庭葉聊了那麽半晌？！

毀滅吧。

——

江秋袅在浴室裏收拾了好半天，幾乎快過去了一個小時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畫好了精致的妝，身上穿的賀庭葉給買的衣服，米白色的圓領毛衣，黑色的加絨牛仔褲，江秋袅皺着眉，走到賀庭葉面前。

“你買的衣服也太醜了。”江秋袅摸了摸自己的腿，“這褲子還加絨的，我腿會顯得好粗。”

她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以小裙子為主，哪怕是冬天也都穿着裙子，最冷的時候下面穿個薄絨的打底襪，別的就再也沒有了。

賀庭葉朝她的腿看去，根本看不出哪粗了。江秋袅一米六八的個子，九十出頭的體重已經很輕了，昨晚他抱着江秋袅時幾乎都感覺不到什麽重量，他還覺得江秋袅太瘦了該增增肥。

果然男女審美有壁。

賀庭葉語重心長道：“冬天要保暖，不然腿會疼。”

江秋袅撇了撇嘴，“你怎麽跟我爸一個樣，老年人。”

“……”

吃完早飯，賀庭葉把江秋袅送回了學校，江秋袅拎着包從黑色賓利上下車，低頭和車內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往校內走去。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一部開着攝像頭的手機慢慢收了回去。

——

過了幾天，江秋袅獨自一人來到銘宇科技。

《明日》關于采訪賀庭葉的內容還需要進行一些細節補充，這段時間施茹剛好在臨市趕不回來了，而郭耀岸在考試，所以江秋袅便一個人過來完成內容補充。

到了國際中心大廈樓下，江秋袅給賀庭葉發了個消息，告訴他自己要過來補充采訪內容，不過等了好一會兒賀庭葉都沒有回複，看了看時間，江秋袅便自己上了樓。

施茹提前打過招呼，江秋袅到了公司前臺，前臺的小姐姐和裏面打了個電話，等了幾分鐘，一個穿着正裝的女人走了出來。

那女人容貌豔麗，身材性感，臉上化着精致的妝，一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水味，是聖羅蘭的黑鴉/片，出了名的斬男香，江秋袅不禁皺了皺鼻。

女人打量了江秋袅幾眼，也沒做自我介紹，擡了擡下巴說：“跟我來吧。”

啧，好拽啊。

因為是來工作的，江秋袅便沒說什麽，跟着那人走了進去。

走到辦公區域，女人轉過身，她穿着一雙很高的高跟鞋，比起穿着平底鞋的江秋袅要高一些。

她環抱着雙臂，語氣懶懶而高傲：“賀董在開會，采訪的話得等會議結束。照片你先拍，但是注意別拍到員工電腦屏幕，裏面都是公司機密，你要拍就拍茶水間休息室，照片拍完拿給我先檢查。”

江秋袅垂下眼，看到了女人胸前挂着的工牌，上面寫着幾行字——

姓名：柳菱靈

部門：秘書處

職位：副總經理秘書

原來就是個副總秘書，牛逼得跟董事長特助似的，柳菱靈的态度讓江秋袅不爽，這種不爽的情緒甚至帶到了賀庭葉。

真不知道賀庭葉怎麽挑的人，這種沒禮貌的人都會留在公司。

江秋袅脾氣不算特別好，但她知道什麽場合該做什麽事情，今天她是代表南傳新聞社過來的，所以她不能跟公司裏的人起什麽沖突，事情鬧大了不僅對新聞社影響不好，也會影響到施茹。

忍下這口氣，江秋袅拿起相機開始投入工作。

坐回座位上，柳菱靈收到副總趙唯碩發來的文件，讓她把東西打印幾份整理裝訂起來。

“啧。”

柳菱靈皺了皺眉，文件也沒點開，直接轉發給了公司剛來的員工，讓她去打印裝訂。

發完消息，柳菱靈拿出手機打開了還沒看完的電視劇。

拍攝了大概十幾分鐘，江秋袅把相機遞給柳菱靈檢查。

“啧，你這都拍到我們員工了，删掉！”

“還有這茶水間，我們茶水間那麽高大上怎麽被你拍得這麽low啊。”

“天哪我前面就跟你說了不要拍員工電腦屏幕，你是沒帶耳朵的嗎！搞什麽啊，南傳新聞社水平這麽差的嗎！”

江秋袅重重地出了口氣，後槽牙緊緊咬着，憋了一會兒，她笑了笑。

“柳秘書，你剛才并沒有說不能拍員工，還有，我拍辦公區域是勢必會拍到員工和電腦的，但是在拍的時候我特地看過，你也可以看看這幾張照片，電腦屏幕上都是桌面壁紙，并沒有什麽機密內容。另外，我覺得我的茶水間拍得非常高大上，你要是覺得不行，那你來啊。”

“你！”柳菱靈猛地站起來，指着江秋袅的手微微顫抖。

懶得和柳菱靈多說什麽，江秋袅準備拿回自己的相機繼續工作，可柳菱靈死活不放手。

“我說了你拍的照片不行，我代表銘宇命令你立刻删除！”

争執聲引來了正在辦公的人的目光，打印完東西的小員工捧着厚厚幾疊資料走過來，江秋袅拽住柳菱靈的一只手往下壓，柳菱靈吃痛一聲，江秋袅順利拿回自己的相機，但也由于用力過大她往旁邊踉跄的一步，小員工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迎面和江秋袅撞上。

A4紙瞬間四散飛出，江秋袅本能地扶住離自己最近的物體，混亂之中她碰倒了一樣的東西。

乒裏乓啷一陣聲音，柳菱靈一聲尖叫從座位上跳起來。

原來剛才江秋袅不小心碰倒了她放在桌上的杯子，杯子裏的水嘩啦流出，剛好倒在她桌上的手機上面。

“你們沒長眼睛啊！”

柳菱靈今天身體不舒服，心情本來就不好，下午摸魚時間被趙唯碩要求接待南傳新聞社的人，但她只想坐着看看劇，結果一集還沒看完手機就被水給泡了，在公司裏我行我素慣了的柳菱靈立刻爆發。

“神經病吧你！我手機壞了你賠啊！傻逼！”

“還有你的文件我不是讓你裝訂起來，現在全亂了你自己整理！”

江秋袅第一次在公司裏碰到這麽神經病的秘書，這讓她再一次懷疑賀庭葉是不是傻掉了留這麽個人在公司。

“柳秘書，麻煩你說話放尊重點。”江秋袅冷冷地看着柳菱靈，“不小心把你手機弄濕是我的失誤，如果手機壞了我可以賠你一個，但是我認為你必須跟我道歉。”

柳菱靈擦着手機，反駁：“我跟你道什麽歉！”

江秋袅冷笑一聲，當着所有員工的面直言：“請問銘宇是沒有員工了嗎？居然能留這麽一個業務能力低下的人在公司？柳秘書，你在做秘書前沒了解過秘書的基本素養嗎？請問每一個到銘宇來的客人你都是這樣對待的？還有，工作時間領導安排的工作自己不做分給新員工，結果自己卻在工位上喝着咖啡蒸着蒸臉儀看電視劇，柳秘書，你的工資可真好賺啊，摸摸魚就行了的啊？”

“企業的員工代表着企業的形象，銘宇有你這樣的員工在，怕是沒過多久得破産吧？你們老板連選人都不會，還會管公司？”

最後一句，江秋袅确實是牽連到了賀庭葉。

講完這段話，柳菱靈的臉都紅了，而周圍的員工卻表情怪異，紛紛看着江秋袅的身後。

江秋袅感到疑惑，轉身看去。

五米遠處，以賀庭葉為首的銘宇高層剛剛結束了會議出來，把江秋袅剛才所說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江秋袅看了賀庭葉一眼，發現他的臉色微沉。

見到老板們，柳菱靈像找到了靠山，前一分鐘還氣焰嚣張的她這會兒立刻梨花帶雨地哭訴：“賀董，趙總，這個南傳的攝影師她不僅擾亂公司的正常工作秩序還抹黑公司形象，我說了她幾句她就跟我動手，還把我的手機都弄壞了！她不但不道歉甚至還罵賀董！”

颠倒黑白，胡說八道。

江秋袅都被氣笑了。

她朝賀庭葉看去，兩人對上視線，賀庭葉沉沉地看她一眼，卻并未立刻表态。

江秋袅心裏咯噔一下。

在場的所有人大氣不敢喘，沒人敢輕舉妄動，只等着賀庭葉開口，在這沉默的短短幾秒鐘裏，江秋袅的心一下跌落谷底，冰冷的，瞬間感到失望。

她還以為她是個多麽特別的存在，可以讓賀庭葉對她無條件相信。

覺得可笑，江秋袅撇過頭，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轉頭就走。

擦肩而過之時，賀庭葉伸手拽住了江秋袅的手腕，力道很大，江秋袅掙脫不開。

“她說得對。”

一片死寂中，賀庭葉沉聲而道。

江秋袅愣住。

賀庭葉是說誰對？

手腕微微用力，賀庭葉把氣得要走的江秋袅拉了回來，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柳菱靈，他的神情未見半分憐惜，反而冷聲吩咐身後的人事經理：“林祺，帶她去結算薪資，明天不用來了。”

江秋袅聽見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擡頭向賀庭葉看去。

柳菱靈一臉震驚，連哭都忘記了，“賀董，我，我不……”

“剛才江小姐的話沒聽見麽？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賀庭葉的氣場太過冷冽嚴肅，柳菱靈吓得臉都白了。

“作為秘書，不論外賓來自哪裏，無論身份的高低，最基本要做到的就是禮貌，這一點，趙副總沒有教過麽？”

被突然點名的趙唯碩身軀一顫，一顆碩大的冷汗從額頭滴落，一句話不敢說。

本來就是自己開後門進來的人，平日賀庭葉不常在公司他便對柳菱靈的作威作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好巧不巧被碰見，趙唯碩根本無法維護，現在就算是賀庭葉當衆訓斥他，他也不敢反駁一句。

一個副總秘書，就這樣當着衆人的面被董事長開除，以儆效尤，所有員工都記在了心裏。

人事經理林祺走到柳菱靈面前，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稱呼也發生了變化：“柳小姐，走吧。”

柳菱靈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氣勢，丢了魂似的跟着林祺往外走。

“等等。”

賀庭葉突然出聲，柳菱靈吓得僵住。

轉過身來，賀庭葉朝江秋袅偏了偏頭，“道歉。”

柳菱靈咬着下嘴唇，聲音發抖：“江小姐，對不起。”

柳菱靈走後，所有人都心有餘悸，謹小慎微地不敢多說一個字，賀庭葉垂眸，看向身旁的江秋袅。

他低了低語氣，似哄：“別生氣了。”

江秋袅沒看他，淡淡道：“沒生氣。”

賀庭葉擡了擡眉，微俯下身，輕聲說：“沒生氣還把我罵得這麽狠？”

江秋袅确實是有氣的，被腦殘罵生氣，對賀庭葉選員工的眼光生氣，她擡起頭，帶着脾氣道：“罵你怎麽了！你本來就該罵，員工行為老板買單！”

身後衆高層以及裝模作樣認真辦公的員工：“！！！”

媽喲，這個小攝影師脾氣這麽大，她不會被大魔王老板丢出去吧？

原以為會生氣的人，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沒有半點不悅，反而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語氣認真：“嗯，是我的錯。”

賀庭葉微微擡眸，像是才反應過來在場的不止他們兩個人，于是他壓低了聲音，說出來的話與他的形象很是不符。

“好了，消消氣，這麽多人看着呢，給我留點面子。”

衆人：“……”

老板，我們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