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每個人都會有的“……

溫予白在管家的指引下把車停在車位上, 下車的時候,随意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紫玉山莊地處燕城黃金地段, 住在這裏的人都非富即貴,而時家還要在視野最開闊的地界,前面環抱一座人工湖,溫予白驅車時候,還在路上看到綠地裏開屏的孔雀,湖上的黑白天鵝優雅地昂着頭顱。

清幽靜雅得仿佛世外桃源。

“溫小姐,随我來吧。” 溫予白回過神, 聽到管家和藹的聲音。

管家是個精致的老頭,穿着服帖的西裝,因為出來等了一會兒, 外面還披了一個遮擋寒風的長外套,口罩上面是一雙和藹溫厚的眼睛,含笑為溫予白引路。

溫予白禮貌地點了點頭:“謝謝。”

管家側身的時候不住地在溫予白身上打量, 溫予白是公衆人物,即便兩人并不相識, 他對她也不陌生。

但屏幕上看到又與想象中不同。

看起來是個溫柔娴靜的姑娘。

可是網上的諸多傳言卻跟這兩個詞沒什麽關系。

管家是時家老管家, 幹了幾十年, 很得時家人尊敬, 饒是如此, 也不會仗着主家的光随意給客人使臉色, 就算真的不喜歡,也要保持起碼的謙遜禮貌, 這是一個人基本的素養。

何況他對這個溫小姐的初印象還不錯。

“夫人正在裏面等着溫小姐。”管家打開門,和顏悅色地看着溫予白。

溫予白點點頭,随他進了門。

裏面的裝潢比想象中更低調簡潔, 整體風格倒是跟時硯的別墅很像,看來時硯的審美也是被父母一輩的習慣耳濡目染了,溫予白正想一些有的沒的,女主人聽見聲音從客廳走了出來。

宗曼珺穿着居家鞋,也許是因為要見客,臉上精心粉飾過,穿着也顯得莊重些。溫予白之前在醫院見過宗曼珺一面,因此對她有些印象,時硯的眉眼跟他媽媽有幾分相像,不說話時都顯得棱角鋒利,襯得整張臉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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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溫予白先開了口,禮貌地傾了傾身,倒是沒有別的寒暄,單刀直入,“伯母找我過來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溫予白打量宗曼珺的時候,宗曼珺自然也在打量她。

幾個月前,兩個人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當時花錢壓下熱度的事就是宗曼珺做的。

時硯很少回家,母子兩人之間的交流更是少得可憐,宗曼珺猜不透自己這個兒子到底都在想什麽,自然也不清楚那些緋聞的真相,她以為深陷緋聞之中的那個女明星又是跟沈瑤音一樣,想借時硯炒熱度擡高身價,所以才不顧一切地為時硯降熱度。

在時硯不知道的地方,宗曼珺花費很多金錢和精力為他擦屁股。

有的媒體明知發出這樣的新聞通稿會得罪時家,但當收益超過一定的投入成本的時候,他們就原意冒這樣的風險,更何況還有很多媒體與時家關系并不好,又能掙你堵嘴的錢,又能惡心了你,何樂而不為呢?

宗曼珺一直以為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直到時硯大咧咧地在網上官宣。

有關張裕的新聞,宗曼珺自然也是從頭追到尾的,甚至還動用自己的關系知道了更多內幕。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兒子會喜歡這樣的人。

宗曼珺臉上沒有笑意,表情也看不出喜怒,眼神透露出細細的打量和審視,側開身子,她伸出手來:“先進來吧。”

聲音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兩人不可能在門口說話,溫予白随着宗曼珺進去,管家則去準備茶點,在沙發上坐下後,宗曼珺先開口:“這麽晚了還打擾你,希望溫小姐不要介意。”

她語氣淡漠疏離,但跟管家一樣,維持着基本的客套和禮貌,也不是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态度。

她說這句話時,雙腿交疊地坐着,手臂随意搭在沙發扶手上,姿态優雅矜貴,但因不善言辭,也不熱絡,顯得客廳中的氛圍有些冷。

溫予白多少是猜到了時硯這個性子随誰。

“沒有,正好我最近也很有空。”

溫予白搖了搖頭,管家在兩人身前放下泡好的熱茶,她擡頭說了句謝謝。

管家笑了笑,起身看了宗曼珺一眼,然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宗曼珺拿起手邊精致的茶杯,對溫予白道:“家裏沒有別的飲料,如果喝不慣,我讓方伯給你換別的。”

溫予白低頭看了看,茶水冒着熱氣,清新的茶香四溢,白天在公司喝了很多咖啡,現在喝口茶解膩也好,她想着,端起茶杯對宗曼珺道:“不用,我也很喜歡喝茶。”

然後是安靜的品茶時間,大概過去了三分鐘,宗曼珺都沒有再說話。

溫予白有些納罕,不知道對面的人打算什麽時候進入正題,宗曼珺找她過來的原因,她多少猜了個大概,總逃不脫跟最近兩人之間的官宣有關。

之前有關沈瑤音的傳言她也聽說過,時家人連沈瑤音都看不上,自然也不會看上她。

但接下來宗曼珺的态度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對面的女人手裏捧着杯子暖手,垂着眼看着前面,眉頭輕輕皺着,欲言又止。

“我是時硯的媽媽,長你一輩,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你小溫嗎?”

溫予白愣了一下,回道:“當然可以。”

宗曼珺就擡起眼看着她,眼裏的情緒複雜地交織着,眉頭緩緩舒展開,露出一個笑容,笑容卻有些心疼和苦澀:“聽說你最近在打官司,我認識許多優秀的律師,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

說着,從茶幾上移過去一張名片:“名片上的人叫陳婉媛,專門打這種官司,是業界有名的女律師,我已經打點過了,即便不收律師費,她也原意幫助那些女孩子。”

溫予白的神色微微愣住,沒來得及回應她,宗曼珺以為她在遲疑,似是想到了什麽,收回手自顧自地笑了一聲:“以阿硯的性格,這樣的事想必早就幫你安排好了吧,如果不需要的話,也沒關系。”

溫予白稍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那張名片,心裏的漣漪還未消退,這次擡頭看過去時,眼裏的暖色柔和許多:“還是需要的,我最近也在找這方面出色的女律師,還沒找到合适的……多謝伯母當一回及時雨了。”

時硯畢竟是個男人,還是會有一些方面考慮不到。

宗曼珺會這樣做大大出乎溫予白的預料,她以為宗曼珺叫她過來是過問兩人戀愛的事,又或者讓她解釋網上那些黑白颠倒的指責和诋毀,溫予白在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她也沒有任何抵觸,作為時硯的母親,宗曼珺當然有理由也有資格摸清她的底細。

只是這個發展讓溫予白始料未及。

宗曼珺沉吟片刻,張了張口,語氣多有無奈,卻也是真心勸慰:“有關網上那些質疑和髒水,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畢竟嘴是長在別人那裏,我們管不了,事情過去了,總要向前看,別讓那些不好的回憶絆住自己,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溫予白聽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宗曼珺好像是在開解她,沒有說得很深,也在盡量照顧她的感受。

其實她早已不在乎網上那些謾罵了,也清楚地知道這世上理解自己的人更多,但莫名的,她還是覺得心裏有一陣暖流淌過,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就好像在她換牙的小時候,某天突然被允許吃一塊小小的糖果,那種預想之外的甜蜜。

“我知道的。”溫予白對她笑了笑,又深深吸了口氣,“您不用擔心,我在發出聲明之前,早就已經想通了這些事。”

“而且發聲之前,時硯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溫予白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說出口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想到時硯。

宗曼珺神色稍頓,手指下意識縮緊,眼簾垂下,好像一下又變回方才的态度,溫予白自然注意到了,提到時硯時,宗曼珺總是顯得局促又緊張。

溫予白沒有說話,不清楚這種情緒的由來,她不想深入太多。

半晌後,宗曼珺卻自己先開了口:“沒想到阿硯還會說這樣的話。”

溫予白擡頭看過來,就見宗曼珺笑得有些勉強,她攥着手指,似乎沒有開始那般優雅端莊,臉色滿是無奈:“其實今天叫你過來,我也是有私心的,就是想從你這裏聽一聽他的近況。”

“時硯的近況?”溫予白怔了怔,“可是……”

宗曼珺點了下頭:“對,我是他母親。但是他很不願意跟我們兩個交流這些。”

“有時候我會去問小川,你知道小川跟我們家的關系吧,阿硯得病之後,能跟他說得上話的,也就他那些兒時的玩伴,但是阿硯比較敏感,藏在心裏的事也不願意跟別人過多交流,有時候,就連小川都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什麽。”

宗曼珺嘆了一口氣,溫予白能聽出她話裏的無奈。

其實她自己也深有同感,時硯性格古怪善變,喜歡自己悄默聲地生悶氣,誰都拿他沒辦法。

以前沒有深想過,她以為時硯只是對她這樣,後來漸漸發現了,時硯對身邊所有人似乎都是一個态度,她甚至都佩服宗川野凡事都讓着他,甘願一直被欺負着。如果是她,沒有目的的情況下,她是肯定不會這麽慣着一個人的。

一時想遠了,她拉回神思,宗曼珺還在傾訴。

“我每次給他打電話,總是沒說兩句話就吵架,然後就挂斷了,久而久之,我真是一跟他說話就犯怵,可是……”宗曼珺深深吸了一口氣,“做父母的,還是忍不住上去湊嫌。”

宗曼珺看起來是個很強勢的女人,但說起時硯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露出幾分小心翼翼,她跟溫予白不過是第二次相見,卻忍不住跟她倒起苦水來,可見這些話是真的憋在心裏很久了。

溫予白想起時硯最近的模樣,覺得眼前也未必是條死胡同,他有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

就試着勸解:“其實他也不是那麽不講道理,您試着好好跟他溝通溝通……”

宗曼珺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他心裏對我有氣,因為當年沈瑤音的事,唉,算了……或許就是積怨太久了吧,我們兩個從前對他……”

話剛說一半,溫予白忽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關門聲,兩人紛紛停下,轉頭一同看過去,管家在走廊處有些驚訝:“少爺?”

很快,溫予白就看到時硯陰沉着臉走進來,他連鞋都沒來得及換,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衣,身上全是冷氣,長腿大跨步地走過來,徑直走向她,看也不看宗曼珺,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阿硯!”

“時硯。”

溫予白抓住時硯的手臂叫住他的時候,背後正好傳來宗曼珺有些生氣的喊聲。

她俨然又成了那副嚴母的模樣,時硯對她視而不見的态度,讓她感覺顏面盡失,一時沒忍住,語氣便重了些。

溫予白看着時硯的背影,心裏也忍不住驚詫,她沒想到母子之間的關系竟然差到這種地步,幾乎快要成水火不容的仇人了。

時硯僅僅只頓了一下,就轉過身,把溫予白帶到自己身後,對宗曼珺不耐道:“以後你有什麽事直接找我,不要随意去打擾別人。”

語氣很冷,甚至充滿警告。

宗曼珺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交了女朋友,我把她叫到跟前來說說話都不行嗎?”

“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話不投機半句多。

時硯拉着溫予白的手轉身就走,力道很大,将溫予白拽得一踉跄,她穩住身子後也只好跟他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然後是宗曼珺的怒吼聲:“你滾吧,走了就永遠別進這個門!”

随着“砰”地一聲,厚重的門将裏面的聲音阻隔,耳邊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寒冷的風打在臉上。

溫予白心裏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時硯收起渾身的刺,轉身看着她,面色仍舊不太好看,道:“她如果跟你說了什麽,你別放在心上。”

溫予白擡頭看着他:“你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麽?”

時硯皺了皺眉:“不重要。”說完就要走。

“你等等!”溫予白趕緊扯住時硯,“我回去一趟。”

“回去幹什麽?”時硯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穿拖鞋走啊?我鞋還在裏面呢!”溫予白哭笑不得,松開時硯的手,無視他有些錯愕的目光,轉身回去了。

管家正要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溫予白尴尬地笑了笑,換過鞋之後小聲問管家:“伯母呢?”

管家神情也很無奈:“回房了。”

溫予白覺得時硯可能是誤會了什麽,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想了想宗曼珺沒說完的話,也許他們母子之間的龃龉,要比她想象中更深。

外面傳來了噴嚏聲,打消了溫予白想要看一看宗曼珺的念頭,管家遞過來一件外套,溫予白了然,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時硯插着兜站在門口的燈柱下,冷風吹得很兇,他站得板直,但還是能看出肩膀在瑟縮着,溫予白走過去把衣服給他,忍不住皺着眉責備:“出來怎麽不穿外套?”

溫予白往自己的車位那邊走,時硯跟在後面,跟遠處的賀彬擺了擺手,自己的車也不管了,鑽進了溫予白的副駕駛位,鼻音有些重地回了一句:“走得太急了。”

“急什麽?怕你媽吃了我?”溫予白啓動車子,開啓車裏的暖風,拿出車前的紙抽遞給他。

溫予白從後視鏡裏瞥着時硯的臉色,發現在她不看他的時候,他就沉着一張臉,眸色暗沉,像染了一層霜,“沒有。”他淡淡地說了一句,等車子駛離紫玉山莊之後,他扭頭看向溫予白,眼中有審視:“她真的沒有跟你說什麽?”

溫予白一邊開車一邊反問他:“你都不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就發這麽大的火?”

時硯側過頭去,面向車窗,向後倒退的路燈像流動的時光,将他映在窗子上的面孔襯得多了幾分寂寥。

“溫予白。”安靜過後,他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溫予白回應他。

耳邊傳來他低啞又慵懶的嗓音,他漫不經心地說着,卻給溫予白心中一擊。

“我喜歡你。”他說。

輪胎短暫地偏離了軌道。

溫予白扶着方向盤,忽略了空跳一拍的心跳,聲音還是保持着一貫的冷靜:“怎麽突然說這個?”

時硯也從後視鏡上看她,鼻音重了些,聲音像是悶在胸膛裏,眼眸中映着幾分認真:“我喜歡你,只是我喜歡你,跟別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如果誰說了什麽,你都不用管,只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就好。”

似乎是怕宗曼珺給她氣受,所以他一遍遍強調,但又不問清楚宗曼珺到底跟她說過什麽。

溫予白不去想方才一閃而過的異樣,開始思考時硯這樣說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宗曼珺做過類似的事情,所以讓他心有餘悸嗎?還是有別的緣由?

其實她也可以問出來,但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麽,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心裏裝着事,一路上再沒說話。

回到別墅後,溫予白開始翻箱倒櫃,時硯站在床邊面帶疑惑,看着坐在地毯上的溫予白:“在找什麽?”

“你在那等着別動。”溫予白背對着他嘀咕一聲,“找到了!”

然後扶着床邊起身,走過來,手裏拿着一個體溫槍在他耳朵上一按,滴地一聲,表盤上顯示出數字。

38.2℃。

溫予白瞬間皺緊了眉,心道果然,她忍不住低聲訓斥:“讓你不穿衣服。”

本來他的抵抗力就比一般的人低一些,容易生病,還不好好注意身體。

時硯這時的臉色比他一般時候更紅,眼神也有些溫吞,他側過頭看了一眼體溫槍,眉頭挑了挑,随口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說完就要出去。

溫予白拉住他衣服,襯衫頓時被她扯出來一些,時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暗藏星辰的眼眸染了一層暧昧,溫予白松開手,先他一步開口:“你幹什麽去?”

時硯笑了笑,指着外面,吸了下鼻子:“去隔壁睡,不然又該像上次一樣傳染給你了。”

溫予白想了想他說的上次是哪一次。

氣溫好像升高了一些,順帶着燃起全身的滾燙。

忍不住腹诽,那時候他可不像現在這麽好說話……但不得不說,他其實還是改變很多的,又或許是她現在才看到了一個完整的時硯,一個願意在她面前展現更多真實的時硯,一個連他父母親人都不曾接觸到的時硯。

溫予白收起心中所思,拽着他的手将他帶到床邊,往床上一推,面無表情地嘀咕:“上次你怎麽沒想這麽多?”

時硯面色一怔,想起那時他還在傻傻的糾結,頓時覺得沒面兒,耳根也紅了許多:“上次,喝醉了。”

溫予白哼了一聲,轉身出去,沒一會兒給他拿了藥,“先把藥吃了,然後上床躺好。”

時硯虧心,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拿過藥仰頭吃了,然後趕緊去沖了個澡,回來掀開被子上床,中間賀彬打電話過來,好像說游戲的公測日出了問題,溫予白看了他一眼,他就對賀彬說:“我病了,明天再說吧。”

然後挂斷電話。

其實也不是什麽非得今天就決策的問題,但溫予白的耳提面命似乎讓他很受用,時硯乖乖上床,溫予白又拿體溫計測了一下,比剛才高了零點二攝氏度,眼神也比剛才更迷離了。

溫予白在他側面躺下,只剩下床頭的燈還開着,發現時硯一直睜着眼睛看着她,溫予白蓋住他的眼:“閉眼睡覺。”

“哦。”時硯嗓音低啞,這次是真的有些啞,看到他閉上眼睛之後,溫予白靠坐在床頭,開始看起陳菲發給她的劇本。

一看起劇本就她就陷入物我兩忘的狀态,等到看完時才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她看了一眼時硯,輕輕把燈關了,剛躺下,被子裏的手臂就被一只手拽過去。

他緊緊抱着她,相貼的肌膚還有些燙,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他還沒退燒。

溫予白在黑暗中瞪大了眼:“你還沒睡?”

“嗯……”時硯的聲音帶了濃重的倦怠,從鼻腔裏發出,“睡不着。”

溫予白皺起眉,低聲問:“是難受嗎?”

“不是。”

溫予白放心些,就聽他又道:“也有點難受。”

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她從他懷裏探出頭:“哪裏難受?”

時硯就抓着她的手不說話。

安靜的卧室裏,似乎能聽到加速的心跳聲,溫予白臉上一陣灼熱,片刻的停頓後,猛地抽出手來砸了他後背一下:“別給我耍流氓!”

時硯被砸得痛呼一聲,然後趴在床上笑,悶笑聲有幾分故意,被子外裸露的肩膀還在昏暗的光線中抖動。

溫予白把床燈打開,看着時硯樂不可支的模樣,被捉弄得有些煩悶的心情漸漸褪去,她看着他,腦海中原本存在的那些影像開始變得模糊,他似乎與她之前認識的那個時硯有些不同,也與宗曼珺口中所說的那個時硯不一樣。

其實她沒有好好看過他,因為刻意忽略他原本的存在,會讓她更好地給他套上一副軀殼,如果他在她眼中的顏色越來越明亮,她好像就無法說服自己……

溫予白很快閉了閉眼,呼吸有些急促,時硯發現旁邊的人沒有出聲,回過頭來看她,見她面色不對,神色微變,一把抓住她的手:“柒柒?”

溫予白忽地睜開眼,有些恍惚地低下頭看他,暖光照耀下,他的眼眸中像是染了一層蜜色,味道是甜的。

“你睡不着嗎?”她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時硯神色遲疑,點了下頭,溫予白重新躺回去,感覺到他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了,就抱了抱他的背。

對于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時硯還抱着十二分的疑惑,溫予白卻已經惬意地閉上眼:“那我睡了。”

時硯的表情瞬間耷拉下去。

第二天醒來,溫予白把自己跟宗曼珺的談話跟時硯說了一遍,只不過隐去了宗曼珺跟她傾倒的苦水。

昨天就跟他說這些,他未必聽得進去,而且他還發着燒,溫予白也不想讓他心情變得更壞。

“你媽媽沒有為難我,所以你昨天誤會她了,找個時間跟她道個歉吧。”

時硯黑着臉坐在沙發上,沒有回答她,不知道心裏在想着什麽,溫予白叫了他幾聲,他都沒聽到,最後沒了耐心,溫予白提高了聲音:“時硯!”

時硯瞬間回神,從沙發上起身,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今天公司裏有點事,可能要晚回來,你跟馮倫約的幾點?”

溫予白昨天挑了一個劇本,今天就約定了要跟導演見一面,知道時硯是故意避開那個話題,就順勢回答他道:“下午四點。”

時硯看了看表,似乎在想該怎麽調整時間,溫予白道:“不用麻煩了,有賀彬跟着我,你忙你的。”

時硯還有些猶豫,溫予白已經丢下他一個人上樓了。

下午跟馮導的交談很順利,馮導也很喜歡她,直接拍板定音,跟她說談好另一個男主的角色後擇日開機,最慢這個月月底也能定。

溫予白還聯系了宗曼珺介紹的那個律師,她同原本的律師一齊負責這場官司,溫予白就輕松許多,終于不用再時刻盯着。她是演員,演員總不能天天游離在鏡頭之外,還是要盡快步入正軌,所幸一切都在按照她期待的方向發展。

只是還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

她最近再去看劉月芹的時候,她對她的态度突然好了許多,終于不再像以前那樣冷淡疏離了。

溫予白整理着劉月芹腳下的床單,扭頭看到床頭的櫃子上擺放的鮮花,随口說道:“今天是滿天星啊。”

她發現自己每次來,櫃子上的花都不一樣,最開始是康乃馨,另外還放過金絲杜鵑、香石竹和六出花,溫予白覺得這是出自不同人之手,還猜測應該就是消防隊的那些人。

劉月芹也偏頭看了看。

“你跟那個姓時的小夥子,最近怎麽樣?”

溫予白整理床單的手一頓,有些驚詫地看向劉月芹。

她從沒跟他提過時硯的事,在她印象中,劉月芹應該也不知道時硯是誰才對,雖然兩個人的關系已經不是秘密,但劉月芹每天在病房裏,接觸不到網上的八卦,除非有人跟她說過。

是那兩個護工阿姨嗎?

溫予白沒有回答,劉月芹說:“你不用瞞着,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說完,她轉頭看着房頂,聲音平靜得仿佛一潭死水:“他人我見過,挺好的,你跟他好好在一起,我也放心……忘了白忱吧。”

溫予白眸光一顫,覺得那聲音有些刺耳,連帶着心髒也跟着疼痛。

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我的事不用您操心了,您只要好好養身體就行。”她面不改色地說着,其實口氣已經有些冰冷。

劉月芹就不說話了。

溫予白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堵得慌,劉月芹像是随口一說,可她卻過不去,她不覺得這是一句祝福的話,反而聽着像諷刺。

可是她比誰都清楚劉月芹沒有這個意思。

回去的路上,溫予白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麽會生氣,為什麽在逃避這個話題。

她似乎沒辦法在劉月芹面前說她會把白忱忘了,連安慰都做不到。

她跟時硯在一起是事實,她忘不了白忱也是事實,而這兩件事好像不能同時發生,她尤其不能在劉月芹面前表現出來。

或許不是不能,而是她不敢,她也覺得有些荒唐。

答應時硯的告白,最大的理由,不過是因為她貪戀那一點來自于記憶中的溫暖,可不管欺騙自己的謊話說得有多冠冕堂皇,她都知道時硯終究不是。

他只是一個接受了白忱心髒移植的人而已,他只是他自己。

那她究竟在做什麽呢?

溫予白靠着車,指頭深深插入發絲中,在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她趕緊吃下一片藥,閉眼放空很久,她才覺得舒服些。

也許她會慢慢放下的,她安慰自己。

轉身要開車門,溫予白發現車鑰匙不見了。

似乎落在了病房裏。

最近總是精神恍惚又健忘,嘆了口氣,溫予白又從地下停車場原路返回,到了病房門前,她伸手要開門,忽然聽到裏面有說話聲。

“你不用每天來看我,讓小柒也不要成天往這兒跑了,太折騰。”

“她不來的話心裏也會惦記,您就當成全她這點小小的心願吧。”

溫予白動作一僵,聽着裏面熟絡的對話聲,臉上慢慢浮現驚色。

裏面的人,竟然是時硯!

兩人還在低聲說話,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溫予白想到每次去的時候床頭上不同的鮮花,心中的猜測已經浮出水面。

裏面,劉月芹神色有些無奈,臉上滿是歉意:“我今天好像說錯話了,我囑咐她跟你好好在一起,提到我兒子了,她好像不太高興。”

時硯插花的手一頓,眸中微閃,但很快就隐藏起來,轉過頭,他對劉月芹笑了笑:“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最近她在家脾氣也不怎麽好。”

劉月芹一聽,面色放松許多:“原來是這樣……”

然後長嘆一聲:“還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怕她陷進去就出不來。”

時硯在椅子上坐下,雙手随意插在口袋裏,他沒穿西裝,看起來比平常少了幾分冷肅,多了幾分親近,也或許是他刻意在劉月芹面前保持笑意的關系。

“放心吧,我會一直陪着她,所以您也不用跟以前一樣,總是給她臉色看,她知道您是故意的,不會丢下您不管,心裏又不好受。”

劉月芹聽着眼睛就有些混濁了。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她聲音有些哽咽,又在極力忍耐着。

“可她那麽年輕,我不想……她一輩子搭在我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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