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修仙第六式

說到這個老趙就來氣，今天送走了安網線的人，突然被二姨奶奶攔住，問他：“全正啊，有什麽困難你直說，鄉裏鄉親的，怎麽也得搭把手。”

老趙一臉茫然，心說我最大的困難就是讓閨女趕緊回城裏，這你能幫忙？

二姨奶奶見他這幅模樣，笑道：“別瞞我了，我吃的飯比你吃的鹽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一眼就看出來了。敏子出事兒了吧？不然怎麽好端端的城裏不待，回鄉下來？不是說你媳婦兒在城裏混得好嗎？上回隔壁老劉家去大城市打工還見過她，穿西裝開汽車的，能不幫襯閨女？”

在二姨奶奶眼裏，莫名其妙從大城市回到鳥不生蛋的鄉下，肯定是有問題。

老趙皮笑肉不笑的謝過二姨奶奶的關心，黑着一張臉往回走。想想實在不甘心，他孝順的敏子哪點不好，讓她們嚼舌根！

老趙往田二舅家裏去，他們關系最好，也能打聽打聽村裏人到底子議論什麽。

田二舅媽也是個消息靈通了，村裏老娘們嘀咕什麽一清二楚。

“就說敏子突然回來不正常，怕是在城裏闖什麽禍了。還說親媽都不幫襯，肯定是大禍。女孩子嘛，總免不了往那方面猜。”田二舅媽可不想在當事人面前翻弄口舌，可她男人使勁催她，她能怎麽辦。

“這可不是我說的，我當場就把這話掘回去了！我們敏子可是考上名牌古大的，當時老師都來慰問她的，多光榮，怎麽會幹這種事！”田二舅媽立刻表明态度。

“那方面是哪方面？”老趙一張黑臉沉得能擰出墨汁來，他已經聽出言下之意了。

“不外乎未婚懷孕、品行不好……”田二舅媽讪讪道。

“放屁！”老趙這才知道，二姨奶奶攔着他是什麽意思了！她們已經不滿足背後嚼舌根，非要到當事人面前說兩句才過瘾，是吧？是吧！

“老趙，老趙，你幹什麽去，幹什麽去！”田二舅見老趙開始挽袖子，趕緊攔住。

“看我捶不死那些黑心爛肺！”老趙氣的眼睛都紅了。

“你打誰？你打誰？都是些吃閑飯的老娘兒們，你一個大男人還能計較？人家男人就幹看着自己婆娘挨打？”田二舅死死抱住，以前沒看出老趙是這麽火爆的脾氣啊？

老趙兀自掙紮，問田二舅媽道：“誰？是誰說的？老子找她去！”

田二舅這才反應過來關鍵信息還在自己手裏呢，松口氣道：“你放心，就那麽兩句閑言碎語，孩子二舅媽當場就怼回去了！都是些吃閑飯沒事兒幹的，新鮮一陣子，還能接着說多久？敏子那麽出息，早晚把話當場撂她們臉上去！”

老趙憤憤不平，堅持要找人要個說法，可看他這赤眼白臉的，田二舅哪敢讓媳婦當這個導火索，好言軟語把人勸回來了。

老趙心裏憋悶，又怕讓趙敏知道了更生氣，都瞞着她。

老趙現在後悔極了，就知道流言無處不在，早知道敏子能聽見，自己就該早點安慰她的！老趙在田二舅面前敢豁出去找人讨說法，在女兒面前卻哼哧哼哧憋不出半句安慰的話，臉都憋紅了。

趙敏一臉蒙圈的聽完前因後果，果然住鄉下就少不得人情是非。

“爸！”趙敏剛想解釋，一看老趙泛紅的眼眶，突然靈光一閃，道：“爸，讓你擔心了，我這是做噩夢了。我夢見你生病了，孤零零的躺在醫院裏，我不在身邊，連醫生都沒有……我，我實在怕得很！爸，咱們明天就去省醫院吧……我怕！”

“哦……是這樣啊。”老趙放松下來，“我好好的，沒事兒，沒事兒，明天去就明天去，聽你的，都聽你的。”

老趙想摸摸趙敏的頭表示安慰，可又不方便。趙敏裹着薄被出來，裙子下擺在夜風中飄揚。都是大姑娘了，要避嫌啊！老趙默默收回粗糙的大手，就像冬夜寒風中掉光葉子的老樹，手足無措的立在原地。

趙敏推了推老趙的小臂，道：“爸，快去睡，明天我叫你起床，咱一早就走！”

小臂上溫熱的溫度提醒着老趙，“哦，哦，好，好！”老趙如夢初醒般連連應答，不放心的回去睡了。

趙敏又哪裏睡得着，關燈在暗中躺了兩個小時毫無睡意，估摸着老趙已經睡熟了。輕手輕腳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下樓做飯了。

老趙怕去省醫院給閨女丢人，特意換了新衣新鞋。父女倆一大早出門，輾轉到下午三點才到了省醫院。這時候專家號已經沒有了，趙敏找了傳說中的“師兄”，得了明天送上午看病的位置。

果然不出所料，醫生聽過病症描述，開口就是去體檢。

這正是趙敏的目的，等老趙前腳出去，趙敏立即小聲道：“醫生，能多開一個肺癌針對性篩查嗎？”

“已經有症狀了嗎？”醫生驚訝道，肺癌早期可沒什麽明顯可感症狀，尤其是農村人，小病脫，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上大醫院。真有明顯症狀，那就遲了。

“沒有，沒有，我爸三十年煙齡，又在工地幹活，接觸礦物質多，我前幾天看新聞報道，說這類人最容易肺上得病。”

“你們這些人，聽風就是雨，新聞哪兒能當真。”很多新聞在醫生看來滿是漏洞，非常不專業。

挨不住趙敏勸說，醫生還是給開了一個，查查不費事，反正不花他的錢。

體檢，尤其是省醫院這種任何時候都繁忙得如同菜市場的醫院體檢，是非常耗費時間的，任何項目都要排隊，這裏彙聚了整個省甚至周邊省份的疑難雜症病人。老趙和趙敏分開排隊，電話聯系，等到下午才體檢完畢。

醫生推了推眼睛，沉重道：“根據檢查結果，趙全正得了肺癌，早期。”

老趙手一下子拽緊了，趙敏則是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放松。

“早期，能治的吧？”趙敏趕緊問道。

“能治，多虧你們來得早，早期五年生存率在80%以上，只要好好配合治療，不抽煙，脫離現在的工作場所，注意保養，治愈率很高。”醫生說得保守。

“爸，你聽見沒有？能治！”趙敏趕緊推她爸。醫生總說一個“笑話”，癌症病人有三分之一是被吓死的，人人都聽到癌症就蹦出“不治之症”四個大字，仿佛只能等死。

醫生也知道病人的普遍心理，開始介紹癌症如果篩查發現得早，是很容易治愈的。而且癌症也不一定治愈，和高血壓糖尿病等等慢性疾病一樣，不影響生活。很多人帶癌生活幾十年，照樣壽終正寝。

老趙的顧慮不是這些，“那，要花多少錢？”

“不管花多少錢！治！”趙敏急了，她讓老趙早早來醫院檢查為了什麽，“爸，你忘了我給你看了銀行卡餘額了？我有錢！”

“你有個鐵火鉗！你不過日子了？太貴就不治了，反正癌症也治不好！”

歷史何其相似，趙敏眼前又閃現出老趙自信滿滿的拍胸脯時候自己有錢，要把所有的錢都留給她。然後是老趙幹癟暴瘦的身體，躺在病床上，被子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敏子，你別哭啊，你別哭……”

趙敏：……

“那你還治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