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講故事

第三十五章講故事

鮮花配美酒,夜也朦胧，人也朦胧。

燭光點的香薰燈，火苗袅袅，隔着桌子都看不清對面人的眼睛鼻子。

于明舒特別有經驗的布置了氣氛燈,暧昧流光,絲絲縷縷,像舊電影的慢鏡頭,幽幽撩人心。

對面蕭然表現得坐懷不亂，有欣賞之心,無亵渎之意。

于明舒托着下巴，眼含秋水，“我今晚不漂亮嗎？”

“很漂亮。”蕭然回答的時候直視她的眼睛,由衷贊美。

于明舒特別失落，嘆口氣，“男人真的覺得一個女人漂亮不是用嘴，是用身體，身體的反應最誠實。”

蕭然點點頭，“可能，我太久沒有動過真心,所以身體反應有點遲鈍，你給我點時間。”

“沒關系，喝點酒就有感覺了,這個我最有經驗。”于明起身倒酒,今晚的酒可是很講究,她先夾了塊方糖放在特制的漏勺上，用冰水慢慢融化方糖緩緩融合在酒裏，最奇特的是,酒是綠色的。

蕭然聞到一股很迷人的香氣，有酒的辛辣又有沁人的芬芳，他忍不住問，“這是什麽酒？”

“毒藥。”于明舒咬字暧昧，“怕了嗎？”

蕭然瞧着那杯綠色透亮的液體，倒是比對于明舒更感興趣，“只要是你給的，毒藥我也照喝。”是調情的話，于明舒可一點兒都沒聽出調情。

“這叫la fée verte綠仙子，可以讓人快速興奮起來。”

蕭然挑眉點點頭，“果然是，經驗之談。”

于明舒将綠色酒推到蕭然面前，“這只是開胃小菜，今晚為你打開‘新世界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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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端起酒就喝，一點兒都不防備，喝完他皺起眉頭，深深看着于明舒。

于明舒笑顏如花，“怎麽，怕我在裏頭下藥？”

蕭然搖搖頭，眼神已經開始有點迷離，“突然有點嫉妒你以前的男朋友，嫉妒曾經擁有過你的男人，好希望你只屬于我一個人，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将來。”

占有欲，情侶之間偶爾一下下可以是情趣，這麽變态的占有欲就有點可怕了。

于明舒勾住他領口，“這麽快就醉啦，咱們還沒講故事呢。”

蕭然眼睛倒映着于明舒的臉，“你想從哪段開始聽？”

于明舒坐回原位，“所有。”

蕭然又端起酒，一口喝掉了半杯，修長的手指沿着杯口有一下沒一下的畫着圈，“讓我想想，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每次我以為忘掉了的時候，它就會像螞蟻一樣咬我一口，兩口，三口……最後像一萬只螞蟻在咬我。”他端起酒杯，透過綠色液體，一切事物在眼前變得扭曲，“這酒，我媽應該會喜歡，不，她一定喜歡。我媽是個賭鬼，賭輸了就喝酒，好像喝醉了就不用還賭債似的。她喜歡給蕭苒買衣服，買很多很多漂亮衣服，開始只是到飯點了帶蕭苒出去，吃完飯就回來。每次都能帶回一些高級料理，還有項鏈、手鏈、寶石……慢慢的，她已經不滿足這點小東西，她找了個男朋友，和她一樣的賭鬼。他們合計把蕭苒送上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床，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候，沖進去‘找女兒’。一個負責聲淚控訴，一個負責威逼利誘，就這樣，他們撈了很多很多錢，可是再多錢也堵不上賭債的窟窿。于是，他們把主意打到了賭場老板的身上。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時候，兩人的伎倆輕而易舉被識破，這下，就不只是錢的問題，要命的事，這女兒不賣也得賣。而且是被拉上拍賣臺，不管是老頭、殘廢，還是身染艾滋……價高者得。”

“沒有人報警嗎，你在幹什麽？！”于明舒激動得打斷他，太憤怒了，完全壓制不住的憤怒。

蕭然笑了，“你着什麽急，自然是有人出來英雄救美的。”

于明舒：“程陽？”

蕭然點點頭，“程陽，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吧，只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給他指了一次路，再遇到的時候，他單槍匹馬闖進拍賣場，慷慨激昂教訓那些早已經麻木不仁的人。最後還是靠蕭苒機靈，帶他從地下賭場跑出來，趕他不走，罵也罵不走，他說他是大律師，他說他可以救蕭苒。就算救不了，他可以帶蕭苒走。”

講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了，一口喝光杯裏的酒，還要再倒。于明舒怕他喝出問題，這酒太烈，喝多了致幻，她搶過蕭然的酒杯，“故事講一半很沒道德的，講完了才準喝。”

于明舒着急問他，“程陽最後帶蕭苒走了嗎？”

蕭然搖頭。

“不可能，程陽承諾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蕭然笑起來，“我也是像你這麽相信他，把蕭苒交給他，可是，他把蕭苒弄丢了。”

于明舒聽得一頭蒙，“弄丢了是什麽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蕭苒消失了，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

“你說清楚點，是程陽帶她走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蕭然盯着于明舒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程陽弄丢了蕭苒，程陽，害死了蕭苒。”

于明舒驚愕，“蕭苒，死了？”難怪程陽那幾年過得人不人鬼不鬼，可是，這事總覺得他沒講清楚，程陽帶蕭苒走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事？蕭苒“消失了”和“死了”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兩回事。

“我的故事講完了，該你了。”

于明舒再看蕭然，他已經一秒切換到服務生時游刃有餘的狀态。

“該我什麽？”于明舒還沉浸在對蕭苒悲慘經歷的共情裏。

“為什麽不想結婚？”

“嗯……我說我對男人過敏，你信嗎？”

蕭然拿過自己的酒杯，倒滿酒，又給于明舒加滿，“就算你真對男人過敏，百草叢中過也該治好了。”他碰一碰于明舒的酒杯，“說好了的交換秘密，不講信用的人要罰酒。”

“行，我自罰一杯。”于明舒豪氣一口幹了，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他入套，她不給點犧牲怎麽行。

“我曾經，也憧憬過穿婚紗，我穿上婚紗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于明舒說着自己先笑起來，笑着笑着，塵封在心底某個角落的酸澀像輕風吹起的微塵，翻湧着彌滿整個心髒，以為被時光消磨無蹤的那個名字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有個男人跟我說，他不希望我被婚姻困住，我應該有肆意飛揚的人生，我應該像自由的風，不應該被任何世俗困住。他願意守護最純粹的我，願意陪我到世界盡頭。我相信了，深深相信。”大概是這酒太烈，竟嗆得她眼睛溫溫潮潮，她索性再喝一杯，以毒攻毒嘛。

“某一天，我收到一封不知名的請柬，結婚請柬。新娘的名字完全不認識，新郎竟然是我男朋友的名字，我竟然不知道我男朋友要結婚。那個說一輩子不會結婚，要陪我到世界盡頭的男人，找了一個樣樣都不如我的女人結婚。”于明舒一口氣又喝了一杯，她捂住臉，“他說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的，他說會永遠陪着我的，為什麽……”她越說越激動，雙手抱着頭，抓着頭發拼命揉亂。

蕭然起身過去，制止她傷到自己，“你喝醉了，別喝了。”

于明舒突然起身抓住蕭然，雙手緊緊抓着他，眼睛紅得吓人，“他為什麽會娶別人，他明明說不會結婚的，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蕭然輕聲安撫她，“那個男人知道自己配上你，所以找了一個平凡的女人結婚，他不值得你留戀。”

于明舒搖頭，拼命搖頭，“你騙我，他寧願娶一個樣樣都不如我的女人，也不娶我，為什麽？”于明舒很激動，“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對我？”她全身都在用力抓着蕭然搖，重重往後一倒。

後腦磕在地板上，痛得于明舒眼淚直流，果然演員不好當，摔輕的太假，摔重了，好痛！

蕭然跟着摔下去，并沒有壓在她身上，雙手撐住地板，保持紳士距離。

“你怎麽樣？摔到哪裏了？”第一時間替她檢查。

于明舒有點兒動搖了，後腦勺很痛，驗傷加上蕭然和她的身份差距，一個海底撈、策劃公司服務員，一個名校大律師，只要她一口咬定蕭然蓄意騙財騙色，再網絡曝光他，就算不能定罪，他在這兒也待不下去。

真的要這樣算計他嗎？

蕭然本性不壞，也是個可憐人，他妹妹過那樣的生活，他自己只怕也好不到哪裏，同一個賭鬼媽。性格偏執一點，可以理解，畢竟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

可程陽也很無辜，一心救人，如果他真做錯了事，法律會制裁他，蕭然沒有權利審判他，誰也沒有這個權利。

這一刻于明舒簡直是天人交戰。

隔壁屋突然傳來電鑽聲，深更半夜。

真是一秒破功，功虧一篑，于明舒卻感覺松了口氣。

蕭然扶于明舒起來，她揉揉後腦勺，“我沒事，這一摔倒把酒給摔醒了。”

電鑽聲一陣接一陣，攪得整棟樓怨聲四起。

于明舒是首當其沖受害者，當然得第一時間去交涉，隔壁鄰居她記得是個留學生，房子是父母早些年買的，今年他畢業回國住進來沒多久，是個斯斯文文的男生，有時候在電梯碰到非常紳士，不像是會做出深夜擾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