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殊途同歸

第六十二章殊途同歸

急救室門口,宋承宇垂着頭焦急等候，腳邊扔着婚紗，重工刺繡的白色蕾絲被大片鮮血染紅。

于明舒第一個趕來，這種時候,宋承宇沒有人可以找。

“曲淩萱這三天兩頭的有完沒完……”于明舒話沒說完,看見宋承宇腳邊的婚紗,“什麽情況？”

宋承宇只在電話裏說曲淩萱在醫院急救,多的也沒時間說。

“她試婚紗的時候，摔了一跤,我沒來得及接住。”宋承宇深深自責。

“好好的，怎麽就去試婚紗了？”

宋承宇把事情經過給于明舒講一遍。

于明舒沉默片刻，“所以說,做人要存好心，做好事。曲半萱不是這麽極盡算計，也不會出這個意外。”

宋承宇問于明舒，“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确實做錯了，男人要擔當沒錯，該心狠的時候就要狠。也不是說真不管曲淩萱和孩子，你起碼要拿出強硬的态度,要讓曲淩萱看見你和蔣媛媛夫妻一體，就是鐵板一塊，任她再怎麽作也插不進來,你應該拿出這樣的氣魄,也不至于讓曲淩萱把你們給拿捏住。”

宋承宇垂着頭,不作聲。

于明舒：“當然了，也不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媛媛的性格……所以說你們是天生一對。”

醫生出來讓簽字,“家屬在嗎？傷者要馬上做清宮手術，家屬來簽個字。”

宋承宇上前去，“這麽嚴重？大人怎麽樣？”

“再多拖一分鐘大人就真的有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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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宇想也沒想，簽上名字。

醫生拿了同意書回去急救室，厚重的門重新關閉。

宋承宇和于明舒相對無言，兩人心情都有點複雜吧。

于明舒率先打破沉默，“大人保住就好，她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宋承宇似乎松了一口氣。

于明舒告訴他，“媛媛打算和蔣英去法國住一段時間，今天的飛機。”

宋承宇沒有動。

于明舒着急，“你也不欠曲淩萱，她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她一廂情願，我這話雖然絕情，但事實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好猶豫顧忌的！你放心，這裏我替你守着。”

有于明舒這句話宋承宇沒有不放心的，“謝謝你明舒。”

于明舒推他，“別廢話，快走吧，跑起來！”怕他又顧忌這又顧忌那，男人骨子裏都像孩子，必要時非得要人推一把。

宋承宇邊跑邊脫掉沾血的外套，像是脫掉了背上沉重的十字架。

曲淩萱做完手術，醫生說等麻藥過了，她醒過來，好好調養沒什麽大問題。

于明舒下樓給曲悅瀾打電話，母女一場，曲淩萱弄成現在這個樣，曲悅瀾有很大責任。況且，之前曲悅瀾已經把名下所有財産都轉到曲淩萱名下，現在曲淩萱沒了孩子，就剩下曲悅瀾一個親人，曲悅瀾為了晚年過得體面，老有所依，也會努力喚回母女情，好好照顧曲淩萱。

于明舒通知完曲悅瀾，回去病房，才剛出電梯，曲淩萱的叫聲驚動了整層樓，所有病房的人都出來看熱鬧。

曲淩萱躲在床底，“你們騙我，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想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好在我肚子裏，在媽媽肚子裏，怎麽可能沒有了！”

醫生和護士都沒辦法，只要有人靠近，曲淩萱逮誰咬誰。

于明舒讓所有人都出去，醫生問她，“需不需要叫精神科的醫生來會診？”

于明舒席地而坐，遷就曲淩萱的高度，與她面對面平視。曲淩萱眼神渙散，歪着頭，時不時身體抽搐一下，衣服下擺塞着枕頭模拟懷孕的樣子，一切看上去都很像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

“不用。”于明舒簡單直接拒絕了醫生的提議，“你們出去吧，這些人擠在這裏看熱鬧不是更刺激她。”

醫生招呼看熱鬧的人全部回病房。

整層樓終于安靜下來，于明舒盤腿坐地上，歪着頭看曲淩萱，“觀衆都沒有了，演得不累嗎？”

曲淩萱的眼神驚慌防備，“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一點兒都看不出表演的痕跡。

“嗯，失憶。”于明舒自顧說着奇怪的話。

“你也是壞人，你走開！”曲淩萱抽搐一下，拍拍衣服下面的枕頭，“寶寶乖，寶寶不怕，媽媽會保護你的，還有爸爸，爸爸非常愛你，每天晚上都躺在媽媽身邊給你講故事，給你唱兒歌……”

“記憶混亂，呵呵，全對上了。”于明舒嘆口氣，“可惜啊，你演技再好，宋承宇看不見，就別浪費表情了吧，宋承宇不會來的。”幸虧她把宋承宇給弄走了，不然，又得栽曲淩萱手裏。

曲淩萱歇斯底裏，“滾開！滾開——寶寶不怕，媽媽帶你去找爸爸，這裏都是壞人，全部都是壞人。”

“那晚，你被催眠也是裝出來的吧。”于明舒怎麽可能讓她走，起身堵住門，“今天，咱們不說清楚，你是走不出去的。”

曲淩萱從床底出來，抽掉衣服下面的枕頭，扔床上，“你想說什麽？”

于明舒笑了，“怎麽，不裝了，攤牌了？”

曲淩萱狠狠盯着她，“不要以為我沒了這個孩子，宋承宇就能解脫，沒那麽容易！”

“你就那麽喜歡當菟絲花、寄生蟲？同情是最卑微最下等的感情，你還拿來看護身符，你真可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曲淩萱戰術性回避。

“那天晚上，你不但沒有被Derrick醫生催眠，還将計就計演了一出苦情大戲，讓原本就心軟善良的蔣媛媛主動退出，讓大家覺得你已經這麽不幸了，再傷害你就是罪過，良心不安。”

“什麽催眠，你在說什麽？”曲淩萱裝得真像。

于明舒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裏頭躺着一枚注射器針頭，曲淩萱一下變了臉色。

于明舒拿起針頭，“這個是在你睡的29號病床下撿到的，針頭上應該還能驗出屬于你的血跡。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覺察到催眠的，但是我知道你用這個針頭讓自己保持清醒。多虧Derrick醫生是個‘醫癡’，一直覺得催眠失敗，堅持要回去原來的病房複盤，提醒自己下一次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Derrick醫生在你的床底下發現這個針頭的時候，我們還不确定那晚你是不是裝的。直到剛才，催眠的後遺症，短暫失憶、記憶混亂、精神失常，這些可能出現的症狀Derrick醫生只對我們幾個說過。你裝得這麽像，要麽是專門針對催眠的問題鑽研過，要麽是從宋承宇那裏套過話。不管是哪種，都證實了，你那晚根本就沒有被催眠。”

話說到這個份上，曲淩萱也确實裝不下去了，“對，你說得沒錯。那晚護士一進來我就發覺不對勁，你們也太着急了，什麽都沒準備好就想催眠我，你們以為催眠是魔術嗎？我偷偷藏的這個針頭原本是用來做苦肉計的，當時我想将計就計也不錯。我是沒有被催眠，但是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啊，就是都是真的你才能演得那麽真，逼得宋承宇和蔣媛媛不得不做選擇。”

“我沒有錯。”曲淩萱做了這麽多傷人傷己的事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在遇到宋承宇之前，你們根本就想象不到我的人生有多黑暗絕望，我只是想要抓住人生中唯一遇到的光，只要一點點光就能拯救我出地獄。對于你們這種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人來說，你們懂個P，你們根本就不會懂，我沒錯！”

于明舒将針頭放回小盒子，蓋上，放到桌子上，“沒有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只是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努力，成功了還要被人說，看吧，就是會投胎。”

于明舒深吸口氣，看着曲淩萱，“你說我想象不到你的人生有多黑暗絕望，那你能想象我親手逼死自己的父親，家破人亡的絕望嗎？那種絕望，比死還可怕。”

曲淩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甚至有點害怕，覺得于明舒一定是瘋了。

于明舒只是緩緩呼出兩口氣，平靜對曲淩萱說，“你說宋承宇是你人生中唯一的光，等你真的和他在一起，拿掉那層厚厚的濾鏡，你就會發現，那些幸福美好的事情不過是你自己的想象，永遠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我們要做自己的光啊！”

曲淩萱有點動容，于明舒也不指望三言兩語就能勸退曲淩萱，她只是想拖延時間，宋承宇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機場了吧。

機場大廳正在播報登機廣播。

蔣媛媛差點進錯登機口，蔣英及時給她拉回來。其實這麽多天，蔣媛媛一直表現得非常好，每天樂呵呵的，蔣正國和蔣英更擔心。父女倆一合計，幹脆讓蔣媛媛換個環境，換到一個新的陌生的環境，有助于分散她的注意力，幫助她釋放情緒。

蔣媛媛茫然跟着姐姐上了飛機，找到座位。蔣英讓她坐靠裏的位置，睡一覺就到了。

蔣媛媛靠着椅子，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蔣英準備關機，突然有條消息彈出來，她看一眼，猛然起身，蔣媛媛疑惑回頭看她。

蔣英：“我，得下去接個電話，很重要的電話！”

“可是，飛機不是快要飛了嗎？”

“沒事，還有時間。”蔣英說着急匆匆下飛機。

已經過了二十分鐘，蔣英還沒回來，蔣媛媛有點着急了，使勁往窗外看，尋找姐姐的身影。

旁邊突然有人坐下，蔣媛媛驚吓回頭，宋承宇衣服領子吹歪了，氣還沒喘均，胸口起起伏伏，“這麽美麗的姑娘是一個人嗎？要去哪裏？”

蔣媛媛瞪着大眼睛，木木地回答，“巴黎。”

宋承宇笑了，“巧了，我也是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