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始作俑者

第七十三章始作俑者

原本是今日限定主角的于明舒一下變成了陪客,陪着裴江重新認識一遍季淮。

季淮：做過企業高管CEO，在風投圈也排得上名號，厭倦商海紛争，功成身退,回歸本心,教書育人。

這個“人設”讓江潮爸媽對季淮一見如故,感激不盡,畢竟，他們絞盡腦汁都沒能管好的兒子被季淮調|教得懂事又上進。江潮作為江家的長子嫡孫,唯一繼承人，季淮簡直是江家的大貴人、大恩人。

閱人無數的裴蘭汀也對季淮贊不絕口。

裴江朝坐在旁邊的于明舒偏一偏頭，小聲道,“這個季淮确定性取向是女嗎？”

于明舒斜他一眼，沒出聲。

裴江禮貌假笑回應一下季淮朝他們這邊投來的目光，繼續和于明舒說悄悄話，“你看看面前這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潮帶回來的是伴侶。”

于明舒咬着牙齒，小幅度動動嘴皮子，“那你确定江潮的性取向是女嗎？你看看他對季淮那個超級崇拜的模樣,像……”

“像被pua，被洗腦了。”

于明舒挑挑眉，“确實像。”

裴江：“如果他倆的性取向都是正常的,那季淮就是司馬昭之心。”

于明舒：“這個典故你都知道,不錯不錯。”她覺得裴江這個典故用得不準确,于明舒就猜不透季淮到底是什麽心思。

“小叔。”江潮突然把話題帶到裴江身上。

裴江和于明舒被迫停止悄悄話，江潮在全家人面前表态似的對裴江說，“我想去江馳上班,可以嗎？”

裴江自然是一口應下，“當然可以，總裁的位置本來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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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想從底層做起，一步一步，憑自己的本事晉升。”江潮充滿了決心和幹勁，和之前那個“纨绔子”完全判若兩人。

裴江心裏都有點佩服季淮了。江潮爸媽，還有裴蘭汀就更不用說了，差點沒感動得淚灑當場。

“小叔，我有很多想法，但還不成熟，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今晚咱們能來一場促膝長談嗎？”江潮真真是難得這麽上進，裴江都不好意思拒絕他。

“沒問題，不過，我要先把明舒送回家。”裴江知道于明舒待在這裏不舒服，他也不希望于明舒和季淮多待。

“家裏這麽多房間，又不是住不下。”江潮到底是年輕有沖勁也性子急，“你這一去一回，我得等多久！”

于明舒接過話頭，“不用送的，我認得路。”

裴蘭汀：“那不行，紳士就應該送女士回家。”

“我可以順道送于律師。”季淮很自然插話進來，微笑詢問裴江，“如果裴先生不介意的話。”

“可以的可以的，算起來，于律師和季淮哥是校友吧，應該以前就認識的吧？”不知道江潮是無心還是有意，成功挑起大家對于明舒和季淮的好奇。

“明舒和季先生是校友呀？這還真是緣份呢。”

“怎麽感覺你倆像互相不認識似的？”（麗）

眼看着裴江要變臉，要發飚了，于明舒按住他的手先一步起身，笑着對大家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麻煩季先生，送我一程。”

季淮跟着起身，“不麻煩。”

裴江心裏憋着火，還是選擇尊重于明舒。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

大夥送他倆出門，季淮開車，于明舒沒有坐後面，直接上了副駕駛座，她沒敢看裴江的臉色。裴江專注“吃醋”，也沒留意到江潮的臉色，明明滅滅的悲喜。

其實時間不晚，路上車流如梭，馬路邊的大排檔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季淮車開得很慢，一路上，于明舒一句話也沒說。

她應該是有話說的。

紅燈，車停在十字路口，季淮看一眼車窗外，公交站臺擠滿了人，穿着校服的女生和男生特別顯眼，男生一點一點朝女生身邊移動，小心翼翼，心跳如鼓……

季淮情不自禁笑起來，“年輕真好。”

“綠燈了。”于明舒提醒他。

季淮拉回視線，重新發動車。

于明舒拿出手機，“我加了你支付寶好友，等會兒你通過一下。”

“什麽？”季淮認真開車沒聽太清。

于明舒看着他說，“謝謝你去看我媽，有心了，以後就不需要了。你給我媽媽找的藥，我去打聽過，很好、很難得、很昂貴，錢我會通過支付寶轉給你，謝謝你。”

“明舒……”

“我們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你做的那些對我來說是負擔是打擾你知道嗎？你在打擾我的生活！”

季淮抿緊唇，“……對不起。”

于明舒已經努力在克制，實在是克制不住怒火，“季淮，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們已經分手了，結束了，你也已經結婚了，你現在做這些到底有什麽意義！就算你離婚了，你離婚了又怎麽樣呢？又能改變什麽！”

季淮靠邊停下車，“你……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我媽告訴我了。”于明舒盯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季淮，我最後問你一次，只問你這一次：你到底想幹什麽？”

季淮在她眼睛裏看見自己煞白的臉，似乎是經歷着激烈的心理鬥争。

“不想說？不能說？還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說不出口？”于明舒拿出談判桌上的尖銳。

季淮嘴唇越抿越緊。

于明舒耐心用完，“算了，我也是多此一舉。”她轉身開車門要下車。

季淮抓住她手臂，“別走。”

于明舒惱火甩開他的手，“我們已經結束了，很早就結束了，你到底想幹什麽，季淮，你想幹什麽？！”

“我想贖罪！”季淮終于大聲喊出來。

于明舒楞住了，“你說什麽？”

季淮撐一撐額頭，躬下身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狠狠用額頭撞方向盤，“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逃避，不該用那種方法丢下你，對不起明舒，對不起……”

他擡起頭，鼓足勇氣面對于明舒，“當年，潛規則趙靜那個教授，是我爸。是我爸使了手段讓學校開除趙靜，趙靜在絕望中才會把恨轉嫁給你，我爸是所有悲劇的始作俑者。”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難怪季淮和她在一起從沒有提過他的父母，從來沒有想過帶她回家，從來沒有描繪過他們的未來。

于明舒手心全是冷汗，聲音出奇的平靜，“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替你爸爸贖罪？你想怎麽贖？你贖得清嗎！”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愛上你的時候還不知道我爸的事。是你爸爸出事，我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季淮伸手想握一握她顫抖的手，不敢，握緊拳頭收回去，“我想守着你，想保護你，想陪着你一輩子。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承諾你未來，那讓我看着你幸福也好，只要你幸福，我怎麽樣都無所謂。”

“那只是你以為的為我好，這世上最自私的就是‘我是為你好’！”于明舒遲來的歇斯底裏。

季淮痛苦又無力，“對，你說得對。我自私，我懦弱，我以為自己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其實我什麽也做不了，我阻止不了我爸風流，阻止不了我媽吞安眠藥……”

于明舒聽得心驚，“你媽媽……？”

季淮搖搖頭，“我媽還活着。只是不能說話，不能動，沒有意識，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所以，我必須要找個人結婚，只有這樣才能和你分手，才能繼續保護你。”

說到底季淮也是受害者，他可能比于明舒承受得更多。

于明舒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五味翻沉。

玻璃窗外，一輛又一輛車經過，燈光斜斜打進來，兩人的臉在光影中明明暗暗，兩人都沉默着，太多無奈、遺憾、追憶，翻湧着、激怒着，又一點一點回歸沉寂。

還是季淮率先打破這沉默，“你和裴江……”

“我們在一起，彼此相愛。”于明舒說的時候轉過臉，不是她殘忍，她和季淮就是天意弄人吧。

“彼此相愛，真好，彼此相愛。”季淮是笑着的，微微顫聲問她，“你會嫁給他嗎？”

“會！”于明舒毫不猶豫回答。

季淮低一低頭，“真好，你能找到彼此相愛的人真好，能嫁給相愛的人，真好。”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好半天，好半天他才擡起頭，望着于明舒笑，“你們倆好好在一起，一定要幸福。我就放心了，我做的事也不是白費力氣了。”

“你還做了什麽？”于明舒突然猜到，“江潮？”

季淮說，“你放心，我接近江潮，只是想開解他，幫他找到喜歡的有意義的事，這樣，他就不會想不開鑽牛角尖。我最多，就是‘騙’他去旅游散心，讓時間平複他一廂情願的沖動……希望這個緩沖期能夠幫到你和裴江。”

“別說了！”于明舒猛地的推開車門，“我和裴江在一起很開心很幸福，你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說完，她下車，狠狠甩上車門。

季淮坐在車裏，看着于明舒一步一步走遠的背影，不用裝冷靜裝放下，可以讓心髒放肆的痛了。傷心，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