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不好意思了,把他的手打開,自己胡亂地用袖子抹了把臉,低頭不敢看他。

我緊盯着地面,離開飯廳。

他沒攔我。

我胡亂走了一陣後,後知後覺——雖然他曾經帶我逛了一遍,可我還是記不住路。

我不知道這裏是哪。

說來也奇怪,在府邸外面的時候,我明明看到很多人的。

可是我走了一路,卻一個人也沒看到。

我踢翻一顆小石子,石子咕嚕咕嚕地滾到盡頭——一座假山。

雖說也不高,但似乎好像也夠用了。

站在高處也許就能看明白了。

我撸起袖子,在假山旁邊繞來繞去,思索從哪裏開爬。

我剛爬了幾步,腳下的石頭突然碎開。

我茫然地看着蔚藍的天空。

……被人從身後接住了。

“沒事吧。”含着關懷的話語在頭上響起。

明知故問。

但我還是回了一句:“沒事。”

“那就好,”他把我平穩地放在地上,開始解釋,“你去了那麽長時間也沒回來,我擔心你,出來找你,正巧看到你快要掉下來,還好你沒什麽事。”

“嗯。”

我拍拍身上的土。

我垂眸,不想看他略帶擔心的表情。

我冷漠地道:“我累了。”

他沒問我為什麽要爬假山,還是溫柔地說:“那我帶你去客房。”

我跟着他走,還是沒看見人。

在路過園林的時候,我瞥到了一個逃跑的身影。

……為什麽?

“怎麽了?”

“沒什麽。”

“就快到了。”

“嗯。”

客房到了。

他推開客房的門,笑着領我進去。

不得不說,這客房還挺別致的。

周圍只有這一間房子,房子裏面的擺件也很奇怪,有的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

床上還放着一個草編的小人。

我拿起這個古舊粗糙的小人,有些不解。

這是什麽古怪的傳統嗎?難道說每個客房都要放一個?驅邪還是避塵?

突然,我被壓到床上,一只手隔着小人與我五指相扣,身上人死死地壓住我,不讓我動。

他沉着聲音問我:“為什麽毫無反應?”

我掙紮了一下,立刻被鎮壓,他又問我:“為什麽不掀開我?”

來不及思考,他嘴唇貼着我的耳朵,呼出的熱氣弄得我很不舒服,“還是說……你忘記怎麽用武功了?”

我心裏震驚,不自覺地把腿向上踢,他靈巧地向後翻,躲過了我的斷子絕孫腳。

我生氣地坐起來,一直用手揉着不太舒服的耳朵。

他收斂神情,露出笑來,我卻覺得心裏瘆得慌,“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

我沒理他。

他也不尴尬,徑直走出門口,轉身,帶着溫暖的笑合上門。

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他收起了笑容,顯得冷酷極了。

我扭回頭,不去看門口,保持坐着的姿勢。

等到過了一會兒,我才下地打開窗戶。

“初六。”

一道人影晃進來,初六單膝下跪:“屬下在。”

我沒理他,陷入沉思。

初六安靜地等我,良久,我問他:“你知道他嗎?”

初六回答:“知道。容志義。”

“別的呢?”

“……不知道。”

我笑了一聲,“行吧。”

我低頭看他,“帶我離開這。”

初六往事番外(1)

還記得那是,初六的清晨。

我踏着地上的薄雪,在街角處看到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孩。

他身着不菲,卻蹲坐在牆角,看起來孤苦伶仃。

“看什麽看……”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兇巴巴地擡頭,可是搭配上他被凍紅的鼻頭和臉頰,就只讓人心生憐惜。

我想摸他的頭,手背卻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看着自己泛紅的手背,有些苦笑不得。

好兇啊。

他看我似是怵了,得意地仰起臉,露出白皙的脖頸,“還不快滾。”

我蹲下身,問他:“為什麽是我走而不是你走?”

他生氣了,張揚舞爪地要打我:“你這人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我佯裝害怕,向後一躲,他沒停住,一下子撲到我懷裏。

好軟。

帶着奶香氣的懷抱讓我心生蕩漾,我不敢用力,怕傷到他。

他輕輕“嘶”了一聲,我發覺手上黏膩,向他腰間看去,刺眼的紅色漸漸暈染。

我費力地把僅僅比我矮一頭多的他抱起來,着急地沖回家。

“你幹什麽!放開我!”他着急地在我懷裏亂撲棱,沒動兩下就扯到傷口,然後乖乖地不敢動了。

我把他帶回家門就氣喘籲籲了,一旁的下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從我懷裏扯走。

“少爺,您在一旁歇息吧,有奴才在呢!”

他不知是痛還是害怕極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堅強地忍住不掉下來。

我扶了下腰,酸疼不已。

“你們帶他去治傷。”

我府上的大夫是這裏最好的大夫。

大夫給他用了外傷藥,又寫下調養的方子,最後嘆息:“這孩子傷的不輕啊。這傷口分明是用刀子捅進去後擰了一圈造成的。”

我聽得心尖直顫,究竟誰會這般歹毒會對這麽可愛的孩子下手。

我擔心地問:“會有影響嗎?”

大夫搖頭:“還好傷口不是在什麽特別要緊的地方,仔細調養好的話不會。”

我松了口氣。

這之後,他就在我家住下了。

他比我小兩歲,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嬌氣卻偏偏能吃苦。

上藥的時候明明很疼,卻強忍着,不肯把真正的脆弱流露出來。

“我要吃蜜餞,藥太苦了!”他和我混熟後經常和我撒嬌,提出這樣那樣的需求,我也願意寵着他。

可他從不向我提出能太麻煩我的事,最多只是吃糖多吃點肉之類的。

他也從沒主動告訴我他的名字。

我知道,我始終,沒有真正進入他的世界。

我是被叫做少爺,可我其實已經沒有長輩了。

他們都在一場浩劫中去世了,只留下我和這些財産。

他傷好了之後,就緊忙要走,我沒攔住他。

或許不是攔不住,是我沒法攔。

他着急地喊着要去找什麽哥哥,眼中的神色讓我心髒鈍痛。

我已經這麽孤獨了,怎麽能再攔着他,讓他也變得和我一樣呢?

我留他夠久了,已經夠了。

我怔怔地任他在人群中踩着破碎的夕陽殘影離去。

或許,後會無期了吧。

他突然轉過身,認真地喊:“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閉眼,忍下哽咽,重重地答應。

我們,應該還能再見吧。

“我叫蕭思。”

輕如風的一聲飄散開來,我睜大眼睛,最後還是沒忍住,淚流滿面。

初六往事番外(2)

我一直都在按照其他人的嚴格要求做到最好。

做學問是,習武也是。

只為了以後能為我在那場浩劫中死去的親人報仇。

在那場浩劫中,朝中一大半官員受到牽連,被抄家,流放,連坐。

我是長輩們竭盡全力,打通全部關系才保留下來的希望。

仇家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我要變得足夠優秀,才能有希望扳倒他。

然後不愧列祖列宗,光耀門楣。

教我學問的是名滿京城的老先生,他因着我祖父的關系來教我,教的是仁義忠信,教的是君子之道。

教我習武的是很久之前就被各方人馬追殺的兇神惡煞的一個江湖好漢。

我不知為什麽他被追殺,他也從不說,他只道:“情感,最是控不住。”

他們兩個很不對付。

師父總會嫌棄先生,說他迂腐,只會誤人子弟。

先生也看不上師父,說他一介江湖草莽,怎能教我。

他們經常會吵着吵着就忍不住動手,可先生怎麽能打得過師父呢?

師父也不屑與他動真格的,只是吓唬吓唬他。

他們最後還是更加努力地教我,立志要讓我出人頭地。

……雖然總是吵吵着我到底是文學得快還是武學得快。

兩者不都是需要循序漸進的嗎?!

我一直都在想那個叫蕭思的孩子,距離我們分別已經三年了。

他是在寒冬時出現在我面前的,又在初春時離去。

他是不是一片雪花,看我太過寂寞,才來的呢?

每一片雪花都不相同,我可以認出他,可時節一暖,他就會化成普通的的水,隐匿在人群中。

……或許是我最近看書看多了吧,總是胡思亂想。

我将手中的書放在書桌上,起身,察覺到有些不同。

太靜了。

平時的先生的讀書聲,師父練武時的破空聲,下人的說話聲,屬于人的呼吸聲、腳步聲,通通沒有了。

我的心竟控制不住地慌亂起來,我急步走出屋子,推開門——

所見之處皆是血色。

血濺了整個院子。

地上、桌上、樹上、花草上,都沾着幹透的血跡。

院子內三十四條人命……都沒了?

我顫抖地從倒在地上的身體旁走過,一次次地彎下身子探鼻息,一次次地絕望。

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

我怔怔地站在後院裏,眼前是師父和先生的遺體。

師父緊緊護着先生,最終還是沒有護住,他背後全是刀痕,整個身子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身子冷極了。

我覺得胸口煩悶,忍不住咳嗽兩聲,嘔出一灘鮮血。

為什麽啊……

我留着眼淚,咬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挖下了一個個坑,鄭重地把他們都埋在裏面,再把土埋回去,堆成土包。

我用被沙土磨得鮮血淋漓的手一一給他們立了木碑,上面是他們的名字。

寫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拿不穩筆,越寫到最後,呼吸越上不來,要窒息一般,只得大口大口喘氣。

一個個名字寫在上面,他們都是一條條人命,都曾是鮮活的人,在我的生命裏嬉笑怒罵。

我眼前發黑,字跡在我眼裏也模糊不清了。

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

初六往事番外(3)

我四處打聽消息,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這般殘忍。

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最後只得到一句模糊的回答。

如果真是的話……

我不可能韬光養晦,更不可能等到自己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這是威脅。

府裏就剩我一個人了,我生活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

我剛剛在街上買完燒餅,一轉身,突然出現的馬車就沖我而來。

我躲閃不及,馬車與我近在咫尺,我心裏卻詭異的平靜。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或許是我仍舊的不安分惹得對方氣憤了吧。

驚叫聲四起,我前襟勒得慌,視角突然變換,由原來的仰視變為了俯視。

我站在屋頂上,稍微松松衣襟,轉過身向救了我的俠士道謝。

“我的恩報完了,從此兩不相欠。”

我驚詫地睜大眼睛。

眼前是兩個人,其中一人的容顏格外熟悉。

是他。

我叫他的名字:“蕭思。”

他驕矜地點了下頭,然後吩咐恭敬地站在他後面的俠士:“走吧。”

“等……”

俠士運輕功帶着他飛快地走了。

我失落地收回下意識伸出的手。

他都說了,兩不相欠。

我被落在屋頂上,雖說我武功沒學太好,但我下個房頂還是可以的。

我跳到一處暗巷,摸着後門回府。

我自己在房裏孤獨地啃燒餅,心裏想的都是他。

他似乎變了很多。

以前的他雖說對人十分戒備,可眼神卻不會那麽冷漠,無論是看我還是看他身後的俠士。

似乎什麽都不能被他放在眼裏。

我老老實實地在家待了一個月,期間除了必要的在外采買之外誰也沒有聯系。

這一個月果然是風平浪靜,什麽都沒有發生。

知曉那邊的意圖,我就算是恨也沒有辦法。

我太弱了。

但是……

我坐在窗邊,向外遠眺那些土包。

我會有機會的。

明天,就是皇帝舅舅的八十壽辰了。

皇帝對于自己舅舅非常上心。

畢竟他舅舅是他當年奪嫡時的最大助力。

這八十壽辰過的,鋪張奢侈之大快趕上太子大婚了,估計皇上都可惜不能在皇宮內舉辦。

我靠着之前同窗的的關系,一清早就混入忙忙活活的仆人內。

我躲在暗處,邊劃水邊窺視進來的賓客。

我竟然看到了蕭思。

蕭思注意到我的視線,也看到了我。

我低頭,随着那些仆人到處亂竄,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到了中午,我悄悄地靠近其中一個人,剛把藏在袖中的刀子伸出來,就被推到一邊。

我心裏驚駭,強忍住表情,暗自把刀子收回去,才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蕭思舉着酒杯,向那人敬酒,表情冷淡。

我不知我該是什麽反應。

我躲到一邊,心想,反正還會有機會的,宴會還長着呢。

我躲的地方偏僻,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自然也不會有其他人發現我被打暈。

我醒來時,脖後酸疼,視線昏暗。

“別對他出手。”

蕭思的聲音在我頭上傳來。

我心情複雜,問他:“憑什麽?”

憑什麽你要護着這種人。

他說:“單憑利益。”

初六往事番外(4)

蕭思說的光明正大。

可我的确不能說他什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不能因為我的仇恨而認為他不能救那人,更何況我們的關系就只是我曾經救過他而已。

恩情他已經報了。

他追逐利益,還是追逐權力,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看來我今天是不能報仇了。

我緩慢起身,捂着頸後,依靠着牆壁勉強站起來。

下手太重了。

我眯起眼睛,找到這間昏暗的屋子的出口,搖搖晃晃向那裏走去。

他們沒有攔我。

擦身的時候,蕭思饒有興趣地問我:“你就這麽放棄了?”

“不然呢。”

他低笑一聲,“識時務。”

我咬牙:“多謝誇獎。”

我沒走出去多遠,他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你應該知道,他們在監視你。”

我腳步一頓。

“最遲明天,他們就知道你混進宴會了。”

我混進宴會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對我下殺手。

可那又如何。

現在如一葉浮萍的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報不了仇,但我可以去陪他們。

我繼續向前走,這回帶了一絲急切。

我好想他們啊。

“你就這麽放棄了。”

這次是肯定的語氣。

我又停了下來,并回頭反問:“不然呢?”

蕭思與俠士走出來,蕭思問:“如果說,我可以讓他死呢?”

我不想理他:“你之前也說過,為了利益。你幫我,能有什麽利益。”

“這要看你有什麽利益。”

我問他:“你什麽意思?”

蕭思輕笑:“你的利益若能打動我,我就幫你。”

我擡腳欲走。

他很淡定:“你知道,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的确,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不甘心。

為什麽那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卻只能看着他享受榮華富貴。

我真的很想報仇。

我把腳收回去,利落轉身,認真地對蕭思道:“我的所有財富,夠嗎?”

他臉上挂着嘲諷的表情。

“那我沒有什麽利益了。”我說。

“你沒有能打動我的利益我會理你嗎?”

我仔細想了想,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

“你想要我這個人。”

除了這個,我也再沒別的了。

蕭思:“沒錯。你若效忠我,我就幫你。”

我冷笑一聲:“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若殺了他,我就效忠于你。”

蕭思同意:“好。”

“不過,你要先跟着我們走。”他雙臂環胸,“你若是死了,我可就白費這一番功夫了。”

我被帶到蕭思他們住的地方。

是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棧,往日熱鬧的客棧現在只有他們住。

“這是自家産業,”蕭思解釋,“你在這裏會很安全。”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看了看我身上簡陋的下人衣物,又說:“你去樓上右數第二間屋裏拾掇拾掇,櫃子裏有衣服。”

我人都到他的地盤了,當然聽他的。

“給他拎兩桶熱水上去。”他吩咐小二。

我找到房間,打開門後,着實讓我驚了一番。

太豪華奢侈了。

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客棧的房間,真的不是權貴的房間嗎?

我繞了一圈,了解房間的大概結構後,打開衣櫃。

……好貴。

雖說我也不差錢,可我也沒這麽奢侈,衣櫃裏全是天價的衣服,還随便給人穿。

我挑了一套樸素點的,剛拿出來,小二就挑着熱水上來了。

他把熱水放進大木桶裏,又用本就在大木桶旁邊的木桶裏的水中和水溫,覺得溫度差不多了,又利索地下去。

從他的一舉一行能看出來,這也是個練家子。

我進入大木桶裏沐浴,徹底清理幹淨自身後,換上昂貴的衣物。

我發還濕着,就幹脆散發出去。

在走廊裏,我能聽到似有似無的對話,是蕭思的聲音。

“求你……殺……”

“小叔叔。”

又過一會,聲音沒有了。

蕭思從一個房間裏出來,他看見我,挑了下眉毛,竟露出個笑來。

“之前造的灰不溜秋,仔細打扮後,還挺賞眼。”

為了符合下人形象,我之前特意造成那樣的,還費了不少功夫呢。

他這一笑,竟帶了些天真的感覺。

我有些恍惚,好像又看到小時候的他,沖我笑。

但我很快回神。

他變了。

我也變了。

初六往事番外(5)

第二天清早,蕭思告訴我,人已經殺完了。

我剛被叫醒,還有些迷茫。

就這麽簡單地結束了?

蕭思也沒多說什麽,只是道:“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先走吧。”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跪倒在墳前。

“大仇已報。”我說。

我應該高興的,可我的心卻空洞洞的。

我從小就被告知要報仇,我也是朝着這個方向努力的。

可現在,我文不成武不就,靠着賣自己報了三十四條人命的仇。

這個仇人是吏部尚書。

當年是尚未成為吏部尚書的他聯合其他官員誣蔑我祖父,導致家族只剩我一個。

他害怕正義人士的報複,躲到京外,直至前不久才回京。

也是他雇傭的殺手,殺了我府上三十四個人。

因為他害怕,他害怕我長成了對他不利,于是趁着我羽翼未豐,除掉了我身邊的親近之人。

這還是威脅。

他要看我害怕不已,畏畏縮縮的樣子,最好是以後夾着尾巴生活。

然後我再沒有威脅到他的可能,他還可以拿我取樂。

他死了。

死的這麽快。

我之前……都算什麽啊。

我們的辛苦,我們的隐忍,也好像這麽可笑。

只要一瞬間,就全部消失了。

我對着墳包磕了幾個響頭:“先生,師父……我真沒用。”

我有些想哭,我強忍着淚意不敢哭。

我用手背擦擦眼睛,打算出門處理一下我其他的事情。

畢竟,我以後就要跟着蕭思了。

他給我的三天時間,也是用來做這個的。

街上的人都慌慌張張的,我碰見幾個熟人,仔細向他們詢問。

我本以為死的只是吏部尚書,可現在才知道,當年參與構陷我族的人,都死了。

那麽多高官的死亡,造成了現在的民心惶惶。

他們都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也無心撫慰熟人們。

我用了一天的時間把自身事情都處理完畢了,随時可以出發。

我去客棧找蕭思。

蕭思驚訝:“這麽早。”

他說:“你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吧。”

我單膝下跪,将右手放在胸口處,表示效忠。

“知道……主子。”

他燦爛地笑:“知道就好。”

“你叫什麽名字?”

他早就知道,但他還是要問我。

我沉默,他耐心地等我。

我最後道:“叫我初六吧。”

曾經的我,有師長,有可以當做家人的下人,還有自由。

現在的我都沒有了,我還執着于什麽名字呢。

按理來說,他有這麽大的能力搞了這麽大的事情,應是有極大的勢力。

他帶我回去他的地方後,原本一直跟着他的俠士也走了。

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他把我扔到了一個地方來訓練我。

“我需要一個心腹。”他說,“你是奇才,我不需要你學文,你練武就好。”

那裏全是不要命的人,一個個狠心的讓人膽顫,他們眼中全是殺意。

那裏的修煉格外殘酷,不是被殺,就是殺人。

我被迫學會了潛伏、偷襲等招數,可我私下裏也沒有忘記偷練師父曾經教給我的一切。

我武功大成後,他已經是名動天下的商人了。

他帶我離開了那裏,轉而暗地裏教我記賬、經商。

我需要時刻隐藏在他身邊,直到他需要我時才能出現。

他做的一切都不背着我,我相當于隐秘的第二個他。

只有完全确定可以相信的合作者才知曉我。

我幾乎了解他的一切。

他不僅掌握一切,還額外掌控我。

越是接近他,我越是知道他是什麽人。

年少時的單純情愫,早就被我埋在心底,我等着它能夠化為土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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