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七十年代姐妹花

俗話說的好。

父母愛幼子，爺奶疼長孫。

這一點，在霍家人身上體現的不明顯，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

正如霍父更偏愛長相肖似自己的二兒子，霍老爺子，也更疼霍辰陽這個長孫。

他對霍星朝或許很能狠下心來管教打罵，對于霍辰陽，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有求必應。

霍辰陽從小就知道這一點。

再加上他确實也老實聽話，所以比起霍星朝之前見了爺爺就像老鼠見到貓的狀态，他跟爺爺很親，相處起來氛圍很輕松。

以至于他犯了事之後，想到的第一個人，不是父母，而是爺爺。

他是和江霞霞一起去的。

跪在爺爺身前，

“爺爺，您就成全我們倆吧。”

江霞霞也跟着哭，平時朝氣蓬勃的臉這會只剩下蒼白，

“霍爺爺，我求您了，我和霍大哥是真心相愛的。”

霍老爺子氣的臉都白了，

“你們今天就算是把腿給我跪斷在這，也想都別想！”

“爺爺，我真的只是把何念當成妹妹看待，我知道何爺爺救了您的命，以後何念讓我幫什麽忙我都沒有怨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是您不能因為這個就勉強我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啊，爺爺，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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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你和奶奶也是自由戀愛的，難道您就忍心讓我在封建包辦下娶妻生子嗎，我和霞霞是兩情相悅，您就答應我們吧！”

.....

霍爺爺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手指顫抖地指着這個自己以往最疼愛的孫子，暴怒道，

“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你給我滾，想讓我同意，門都沒有！你要是不想娶念念，就給我滾出家門！”

“爺爺......”

“別叫我爺爺！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

“霍爺爺！”

一旁的江霞霞終于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下了，眼含熱淚，

“您就成全我們吧，我，我肚子裏已經有霍大哥的孩子了！”

......

......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

霍老爺子怒目圓瞪，胸膛劇烈起伏，終于被他們氣進了醫院。

而霍父接到電話的時候，霍老爺子已經平安無事了，他坐在病床上，面色灰敗，對着旁邊愧疚又不安的霍辰陽揮了揮手指，

“你去，打電話給你爸，讓他過來決定，該不該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

就這樣，霍父在聽說了大概的事情經過之後，揮着擀面杖就去醫院教訓這個不孝子。

霍星朝跟着追了出去，途中還記得找小夥伴去廠裏通知她媽。

很巧的是，當時何念來城裏買東西，順便來看看霍母。

就遇見了霍星朝的小夥伴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嬸，出、出大事了！”

“出什麽大事了？”

“我不知道啊。”

小夥伴氣喘籲籲，“星朝讓我來找你，說是讓您趕緊去醫院，要不然就是父子相殘的慘劇，讓您去救場呢！”

霍母一頭霧水。

但話說的這麽嚴重，她還是連忙請了假，随手帶上何念，就匆匆忙忙地趕去了醫院。

......

所以，一開始霍辰陽只是想先悄悄求得他爺爺同意，而後再告知父母他和江霞霞的事情。

但到了傍晚的時候，霍父霍母霍星朝，以及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何念。

全部都來了。

......

醫院裏不好大聲喧嘩，但幸好這個年代，醫院的床位不太緊張，霍爺爺住的是單人病房。

霍星朝在醫院門口等着他媽，看見旁邊跟着的何念的時候，忍不住咳了咳。

然後一邊往裏走，一邊半句不落地把事情複述了一遍。

“......總之就是，江霞霞珠胎暗結，我哥想要奉子成婚，但是爺爺不同意，被氣進了醫院，我爸就拿着個擀面杖想要大義滅親，不過現在被爺爺阻止了，幾個人正跟裏面哭呢。”

霍母越聽越覺得荒唐，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最後的焦急難耐，直接就邁腿往霍星朝說的病房裏跑去。

生怕他們爺倆在醫院真打起來。

至于霍星朝，落後半步。

看了一直靜靜聽着沒說話的何念一眼，

“你......沒事兒吧？”

小姑娘就擡起頭。

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語氣還算平靜，

“霍哥哥，你放心，我沒事的。”

霍星朝摸摸鼻子，給她支招。

“待會他們要是過分了，你就哭，啥也別說，哭的越慘越好。我爺爺肯定站在你這邊。”

“我哭也沒有用啊。”

何念的聲音很平緩，“他們兩情相悅，連孩子都有了。”

“爺爺就算站在我這邊，我也不想平白當一個拆散他們的惡人。”

“不是。”

霍星朝皺皺眉，

“你信不信，待會你一進去，江霞霞肯定就得跟你哭。你沒聽說過嗎，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總不能在道理上沒輸，卻在這上面吃虧吧。聽我的，你先哭了再說。”

......

霍星朝預料的沒錯。

他們一推開門，江霞霞看見在他身後安靜站着的何念，剛止住的眼淚就又下來了。

“念念......”

她語帶咽哽，眼眶通紅，

“對不起。”

“霞霞，你不必道歉。”

一旁的霍辰陽立刻心疼地扶住了她，眼神複雜地看了何念一眼，“我們都沒有錯。”

“封建包辦本來就是一種錯誤，是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的糟粕。”

“那你的意思是，錯的是我了？”

霍爺爺靠在病床上，面色淡淡，聲音裏帶着若有若無的嘲諷。

“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要叫我爺爺，我不是你爺爺！”

他冷哼一聲。

看見人群中一言不發的何念，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招到身邊。

語氣緩緩，帶着沉痛的愧疚，

“念念，是霍爺爺對不住你。”

“霍爺爺，這不關您的事。”

小姑娘笑了笑，神情恬靜，“本來，這也就是當初我爺爺的一個玩笑話，當不得真的。”

是啊。

玩笑話。

在僅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何老爺子握着戰友的手。

定下了這門娃娃親，甚至還交換了信物。

如今說來，卻成了一句玩笑話。

霍老爺子狠狠地拍了拍床沿，

“好了，正好，今天念念也來了，你們要跪，別跪我，跪她！”

“念念要是不原諒你們，我就是死，也不會同意你們這檔子事！”

......這話說的。

何念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霍星朝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家爺爺。

在望見他眼底深深的愧疚，和落在江霞霞肚子上的視線的時候。

又有些了然。

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總不能讓江霞霞把肚子裏的孩子流掉。

那畢竟是江家的曾孫。

想來想去，也只能對不起何念了。

盡管霍老爺子平時對何念何易比對自己孫子還好。

但是一旦到這種時候。

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免不了會偏向自己的孩子。

霍星朝看着病床旁坐着的身形纖細的何念。

小姑娘表情安靜，睫毛緩緩地垂下來。

有些落寞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的閨蜜談戀愛，甚至有了孩子。

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可現在這個場景，江霞霞猛地跪在地上。

淚水漣漣，

“念念，你就原諒我吧，求求你了，我和霍大哥在一起，能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然後霍辰陽心疼地想要扶起她，

“霞霞，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樣低聲下氣，霞霞！”

......

活像她就是一個拆散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

惡毒又冷漠。

霍星朝忍不住就擰起眉毛，瞥着那對牛郎織女，輕哼了一聲，

“哥，你要是真想談，看上江霞霞的時候，就該先來解除婚約，說一切都是封建糟粕造的孽，那我還敬你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

“你一方面瞞着自己未婚妻，一方面又在外面折騰出一個孩子來，事情瞞不住了再來求爺爺，你這算是腳踏兩條船了吧。”

“還有江霞霞，你這種行為，跟當小三有什麽差別？”

他嗤笑一聲，

“我看哪，封建包辦再糟粕，都沒有你們倆的冠冕堂皇厲害。”

......

何念擡起頭看他，抿了抿唇，眼眸裏仿佛有盈盈的水光。

不過她最終也沒有應和什麽，也沒有像霍星朝教的那樣哭。

而是站起身，沖霍爺爺鞠了一個躬，

“霍爺爺，您對我和何易的好，我都記得。”

“至于我和霍大哥的婚約，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相信，就算是我爺爺看見了這一切，他也會這麽想的。”

爺爺當年定下這門娃娃親，一定是帶着讓自己的孫女或者孫子好的意思。

但是既然婚約的對象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并且還懷了孩子。

那麽她再非要去插一腳，也落不着什麽好。

爺爺如果知道，肯定也會贊同她退了這門親事。

而且......

就算是霍大哥和江霞霞沒有這樣兩情相悅。

就算他不拒絕這個婚約。

何念對于嫁給霍辰陽這件事，也總是帶着消極負面的情緒。

她......她是不想的。

.......

一場鬧劇最後以何念的理解和包容而落場，霍辰陽和江霞霞終于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霍老爺子看着他們激動高興的樣子，眼裏帶着明明白白的失望和灰敗。

而霍辰陽轉身的那一瞬，剛好見着了自家爺爺眼底的情緒。

心裏突然就是一咯嗒。

.......

何念安慰完霍爺爺，又笑着撫慰了滿是歉意的霍父霍母。

然後微微放慢了腳步，落到懶洋洋跟在人群最後的少年身邊，頓了頓。

“霍哥哥，今天謝謝你。”

謝謝你幫我說話。

讓我在最彷徨最委屈的時候，有了一個依靠。

少年揚揚眉，瞅了她一眼。

最後伸出爪子，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

“你自己覺得沒事就好。”

小姑娘就笑了笑，眉眼彎成一個釋然的弧度，

“嗯，我沒事。”

......

我真的沒事。

解除了這門婚約，對何念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因為在她心中。

有一個埋藏的深深的秘密。

風吹不進，雨淋不到。

一日一日。

從很久之前那個寬厚的背影開始。

到現在嗤笑着不屑地替她反擊回去，

“封建包辦再糟粕，都沒有你們倆的冠冕堂皇厲害。”為止。

那個秘密逐漸生根發芽。

郁郁蔥蔥覆蓋整片心髒。

她喜歡霍星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