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七十年代姐妹花

霍星朝終于知道。

為什麽剛才他哥找他的時候，表情蔫了吧唧的。

眼神還特別複雜。

是那種，期盼之中又帶着一絲不甘。

現在他明白了。

原來是期盼他拯救世界。

卻又不甘心他能夠拯救世界。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爺爺不勉強你。”

霍老爺子柱起拐杖，顫巍巍地站起身，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爺爺現在也勉強不了你們了。”

......

霍星朝挑挑眉，是真弄不明白老人家的想法，

“爺爺，就算我願意娶何念，這樁婚事也不一定成的了吧。”

霍老爺子一愣，

“你同意了？”

他一下子大喜過望，又扶着拐杖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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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意了怎麽就不能成了，你放心，只管上學去，具體的親事安排我和你爸媽都......”

“爺爺。”

少年打斷他，覺得多少有點可笑，“您都不問問何念她願不願意嗎？”

“.....”

霍爺爺頓在那裏，表情有些錯愕。

“萬一何念她不願意嫁給我呢？咱們可以随便換人，那憑什麽，對方就一定要答應？”

霍星朝看着自家爺爺，平時吊兒郎當的眉宇間這會難得變得正經，聲音也淡淡的。

“爺爺，是咱們欠了人家，不是人家欠了我們。”

......

走到門口的時候，少年又轉回頭，握着門柄，

陽光懶洋洋地灑在他臉上，桃花眼斂下去，語氣随意，

“不過爺爺，如果何念願意嫁的話，我就願意娶。”

......

何念願意嫁嗎？

她......肯定是願意的啊。

但是她怕霍星朝不願意。

她怕這又是霍爺爺強迫他答應的。

這樣的話，她寧願就這麽一直默默喜歡他，看着他成家立業，永遠像一個妹妹一樣對待他。

所以，當霍老爺子問她同不同意換一個對象，嫁給星朝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

“念念，爺爺也就是問問你的意見，你要是不願意，盡管說出來，爺爺絕不勉強你。”

“我不是......”

小姑娘頓了頓，過了好一會，才抿着唇擡頭，聲音輕輕的，

“霍爺爺，霍哥哥他願意嗎？”

霍老爺子被這兩個孩子幾乎一樣的反應給弄的一愣，一下子就沒馬上回答。

但是這卻讓何念誤會了。

她勉強笑了笑，語氣裏帶着一絲低落和強撐起來的輕松，

“霍爺爺，其實您不用一直想着這門親事的。這麽多年，您照顧我跟何易那麽多，就算沒有結親，我相信我爺爺他也不會怪您。再說，如果霍哥哥不願意，你勉強他娶我，這對他，對我，其實都不是一件好事。”

“謝謝您霍爺爺，但是，真的不用了。”

霍老爺子終于反應了過來，連忙哈哈笑起來。

“念念啊，你放心，我問過星朝了，他是同意的，還怕你不肯呢！你們兩個......”

他頓了頓，似乎琢磨出什麽味道來，笑容一瞬間拉得更大了，連臉上的褶皺都盛着喜氣，“這陰差陽錯，我看啊，倒也不一定不好！”

......

霍星朝在他哥婚禮剛結束的第二天就匆匆忙忙上了火車。

霍母本來打算請一天的假送他上車，被他嚴詞拒絕了，

“媽，悄悄是離別的笙簫，您就讓我安靜地走，別讓詩和遠方沾染上俗世的煙火氣行不？”

霍母瞪他一眼，把手上的行李包拉上拉鏈，“別跟我拽文嚼字的，要說話好好說！”

少年就嘆了口氣，

“媽，我就是去上個學，放假就回來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在車站上哭天搶地的，別人還以為我要去卧軌呢。”

“呸呸呸！”

霍母連忙捂住他的嘴，“你這小子，嘴裏沒句好話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連自己也咒起來了！”

“行了，媽啊，您明天按時去上班，別送我，別管我，我回來給你們帶烤鴨吃。行了行了，快去睡吧，您再跟這跟我聊天，咱們明天都別起床了。”

......

其實倒不是霍星朝不願意讓他媽送。

關鍵是你知道，中年的有點文化，還愛念點小詩的婦女，就同樣也有那麽點愛悲秋傷春。

他是真怕，他媽在火車站就跟那哭起來，然後追着火車跑，

“星朝啊，以後媽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你自己......”

那畫面，真是毛骨悚然。

所以霍星朝嚴詞拒絕了

第二天，霍母确實是在他的催促下去了廠裏上班，沒有來送他。

但是卻來了一個他沒想到的人。

——何念。

火車車廂裏傳來嘈雜的聲音，霍星朝坐在窗口，探出個頭，眨眨眼看着底下的何念。

可能是因為他們這會兒的名頭發生了一些變化，小姑娘面對他的時候，眼神裏都還帶着幾絲不自然。

“那個，霍哥哥，我就是剛好有空......所以來送送你。”

霍星朝這個人性子散漫，最讨厭等待。

所以到火車站都是算着時間到的。

何念之前沒跟他打過招呼，知道他的發車時間之後直接就在火車站等他，于是等了老半天，才看見姍姍來遲的少年。

提着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潇潇灑灑地走來，不像是要去京城，反而像是要在火車站就地賣票。

這個時候，離火車發車估計只剩下兩分鐘。

霍星朝吊兒郎當慢吞吞地走，何念倒是急的不行，火急火燎地催促着他先上了火車。

等到他安安穩穩地坐好了，才松了一口氣，在窗口，跟他一個字一個字蹦出最後的道別詞。

咬着唇。

最是那一抹低頭的嬌羞。

——如果霍星朝看過以後的電視劇，他大概就知道。

除了他媽那樣天崩地裂的道別方式，這樣隔着窗口磨磨唧唧的，也是言情劇的一大經典橋段。

他在身上揣了揣，但是因為帶的東西少，實在揣不出什麽能送的，最後只能随手一扯，扯下襯衫上的所有的紐扣，然後一股腦遞給了她。

何念不明所以地接過，

“霍哥哥，你這是幹什麽？”

“定情信物啊。”

少年勾唇，眉宇間含着一絲輕挑的笑意。

“人家說，衣服上第二顆紐扣最靠近心髒，代表真心。我大方一點，就全都給你了。”

小姑娘聽的一愣一愣的，捧着一堆紐扣，好久沒說出一句話。

“哦，對了。”

他又轉身在自己的行李箱摸出一封厚厚的信來，遞給她，眨着眼睛笑，

“我寫了一半，本來想到了京城再寄給你的，不過既然今天你來了，就直接給你了。”

“寫的是什麽呀？”

“情書。”

少年嚴肅臉，一臉認真地威脅她，

“我費了老大功夫寫的，昨天晚上還熬夜了呢，你記得好好看，最好都背下來，知道不？”

“......哦。”

火車開始鳴氣啓動。

霍星朝伸出手，把她的辮子給揉亂，然後虎着臉警告她，

“待會不許跟着車跑，我是不會回過頭看你的。”

......

小姑娘終于彎唇，緩緩點了點頭。

“好。”

“霍哥哥，一路順風。”

最後走的時候。

何念聽話的沒有跟着車跑，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

不過霍星朝食言了。

他探出個頭，一直望着目送他的小姑娘，然後挑挑眉。

露出一個燦爛又張揚的笑。

感應星又開始在襯衫遮住的手腕處隐隐發亮。

聲音稚嫩，

“星光值，百分之七十。”

......

“何小念，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我們确定關系的步驟太敷衍，不夠羅曼蒂克。所以我給你寫了幾首情詩，你背下來，到時候等我名留青史，你作為親眷寫回憶錄的時候，也有點羅曼蒂克的材料可以寫。”

“第一首：《你》”

......

“你長得很好看。

特別好看。

就像不出牆的紅杏和粉紅的蕙蘭。

你像花的花蕾

像畫出來的花的花蕾

沒有難聞的花粉氣味

但是美。

你雖然有點矮

但是矮的可愛。

除了你之外，

這麽矮的姑娘我都不覺得好看。

啊，你。

你是一顆小板栗。

我就是你旁邊的黑砂粒。

啊。

願我們在鍋裏永不分離。”

......

何念沉默地看完。

然後把它折好，妥善安放在上了鎖的鐵盒子裏。

雖然霍星朝給她寫信。

她有一點開心。

但她是真的不敢想信。

這居然是一個高考狀元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