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學姐，你打雙扣嗎？

方夏子跟着韓以城七歪八拐地駛行。

其實她既沒有練過空手道，而且不管怎麽說, 體力上跟男生還是有點差距。

但她一開始喊了他好幾聲, 對方都是充耳不聞, 甚至連個解釋的話也沒有。

于是小姑娘的倔強脾氣也上來了。

咬着唇, 憑着小公主的毅力和韌勁不依不饒地跟在他後邊，非要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不過騎到一個巷子口的時候，男生突然停了下來。

方夏子因為騎的太快，差點沒撞上去，她堪堪剎住，氣急敗壞地跳下來，“韓......”

但是在看見男生冷凝的眼神的時候一下停住。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巷子裏面正聚了一堆人, 似乎是壓着什麽人在施行暴力, 隐隐傳出女生的哭喊聲，旁邊還有人笑着舉相機在拍攝。

......

方夏子緊緊抿着唇，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110，一邊轉身就走。

結果, 在堪堪扶住車把手的時候, 手腕又被身後的人給死死拽住。

她回過頭，就看見韓以城着急又嚴肅的眼神，“夏子，我們得去救她。”

“你瘋啦。”

女生壓低聲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自己數數裏面有多少個人行不行, 就憑我們，你覺得能救得出誰？”

“要救你自己去救，你開手機定位，我可以幫你撥個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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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依然沒走成。

手腕被用力拽住，怎麽掙都掙不開，方夏子痛的要命，又不敢加大動作幅度怕被人發現，她覺得就這麽一會兒，手腕估計已經多了一圈嚴重的掐痕。

男生還在冷靜地勸說她，“夏子，我們待會兒直接沖上去，你拉着小葵趕緊跑，你放心，我負責殿後，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小葵？

方夏子淚都快被他掐出來了，

“韓以城，就算我不肯跟你假談戀愛，你也沒必要這麽對我吧，向日葵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嗎？”

她又氣又急，但還是努力壓低聲音跟他說清楚，

“我們兩個人進去真的沒有用，這條巷子那麽長，跑到一半就會被他們發現，你先放開我，讓我報個警，警察在這附近都有巡邏車，這又不是馬上就要死的命案，你等警察過來再說行不行？”

“......這不是馬上就要死的命案？”

韓以城停下動作，緩緩重複了一邊，然後擡起眼皮，嘲諷地看着她。

“因為不是自己出的事，所以就可以這樣毫不關心嗎？方夏子，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遇難的時候，你對別人這樣冷漠，就不怕有一天報應在自己身上？”

......她發現霍星朝有句話真沒說錯。

這個世界上什麽男人都可以找，就是不能找把自己當成偶像劇男主角的男人。

她以前沒發現韓以城這個毛病，近來這段時間真是重新認識了不少。

你他媽在這跟我磨叽的功夫，本公主110都打完了！

好在這條巷子長，要不然按照他這音量這動作幅度，沖都不用沖，直接暴露在敵人槍口。

“韓以城，你松手，我冷漠我不得好死行了吧，随便你怎麽說，但是不管怎麽樣，你能不能先......”

方夏子的聲音突然停住。

透過斜視的目光，她清楚地看到，前方那群人中，一位一直抱臂觀察的女生正朝這邊望過來，視線落在完全暴露在巷子口前的韓以城身上，皺皺眉，然後揮手讓圍着的人先停一停。

幾個人散開，微微露出角落裏縮在牆角的女孩。

身上的衣服幾乎全部被扒光了，淩亂地散在一旁，抱膝縮着，一邊嗚咽，一邊不住地顫抖。

真的是向日葵。

韓以城目眦欲裂，拽着方夏子就往前沖，

“方夏子，我不管人命對于你來說有多輕賤，我只希望你能夠幫她這一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從此之後我們之間再無任何關系，你愛怎麽樣怎麽樣。”

......

......

有時候方夏子在想，一段十幾年累積下來的感情究竟會有多麽重。如果下決心要移除，大概又要花費多少天才能一點一點挪幹淨。

一開始，她怔怔地望着草稿本上不自覺寫出來的“韓以城”三個字，覺得可能會要很久很久。

但是現在，她感受着心如刀絞的痛感，又覺得，大概只要一個背影。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還穿着皮鞋和校裙的女孩，一個是基本沒有什麽用的文弱書生，沖進一堆打架打慣了手裏又有家夥的社會混混手裏，自身都難保，怎麽可能還救得出一個只會蜷在地上哭的向日葵。

所以僅僅不到三分鐘，三個人就全都被團團圍住。

——是方夏子意料之中的結局。

韓以城拉開校服拉鏈，把身上的外套披在向日葵身上，臉上還帶着傷，護着她，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這群人，“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至于方夏子，她貼着牆站着，垂着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們想幹什麽？”

為首的小太妹嗤笑了一聲，“你怎麽不問問她這樣整天纏着霍星朝是想幹什麽？”

女生擡起頭，眼圈發紅，“我沒有！”

“你沒有，喲，那些奶糖是哪個婊.子送的？情書是誰寫的？每天下課纏着霍星朝問題目的是誰？體育課不要臉皮非要跟他換成一個組的又他媽是誰？哼，霍星朝紳士風度，不忍心讓你難堪，結果你偏偏不知好歹，你他媽很牛逼啊！”

“向日葵，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這麽不知羞恥地纏着他，下次就不再是拍拍裸.照這麽簡單了！”

......

“你們憑什麽這麽對我呀？”

女孩裹緊身上的校服，滿含着委屈和痛苦，卻是向一旁的方夏子哭喊道，

“霍星朝又不是因為我才留下來的！他那麽喜歡方學姐，因為她把出國的機會都放棄了，他根本就不會看上我！”

“我知道，我這麽卑微又平凡的人，怎麽能夠奢望跟他在一起，但是，難道我就連這樣默默仰望他的資格也沒有嗎？”

“我只是想靜靜地喜歡一個人而已，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

韓以城握緊拳頭，沉默地看着她，“小葵......”

“你說，霍星朝是因為她才放棄的出國？”

小太妹聽到關鍵，忍不住皺起眉，視線落在方夏子身上。

因為對霍星朝的關注，她也多少了解一點方夏子和向日葵的事情。

而且當時野營她也去了，雖然隔的比較遠，但大概的事情經過還是知道的。

她的目光轉了轉，看着眼前的情形，彎起一抹笑，饒有興趣地踢踢韓以城，

“喂，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這兩個女生，你選一個帶走。”

......

“他不可能是因為我而不出國。”

方夏子在這時擡起頭，眼裏的情緒很平緩，語氣冷靜，“霍星朝确實是跟我表白過，我相信你肯定知道。”

“但是你應該也知道，我拒絕了他，我跟他說我有男朋友，他就很幹脆地放棄了。所以對于他來說，這只是一個玩笑和興趣而已。”

“同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浪費時間在我這個毫無相關的人身上，不僅沒有絲毫用處，而且還會多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對你而言一點，其實都不值得不是麽？”

......

小太妹蹙起眉毛，盯着她，頓了頓，過了好半天，語氣沉沉，

“那你最好記住自己說的話，我告訴你，如果你敢......”

“可是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地上的韓以城突然擡起眼，打斷她。

他護住顫抖的向日葵，語氣很淡，“我跟方夏子早就分手了，霍星朝也知道，他決定不出國，本來就跟小葵沒關系，你們做這些事情，根本就是在牽連無辜。”

然後他冷冷地看着一旁驚愕的女生，眼裏仿佛結了一層寒冰，

“方夏子，小葵她代你受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就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我真想知道，你這樣冷眼旁觀推卸責任，夜裏睡覺的時候，是否能睡得安穩。”

......代她受罪？

這又他媽是什麽邏輯？

方夏子有一瞬間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他。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他要這樣置她于死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對向日葵能走的流程都已經走完了，小太妹最後那番警告的話，明顯就是打算收尾的意思。

結果他和向日葵開始一唱一和的非要把她給拖下水。

呵，他們之間有這麽大的仇恨嗎？就算有仇恨，難道恨的人不應該是自己嗎？

他為什麽，又是憑的什麽這樣要對她啊！

方夏子眼眶泛紅，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卻看見男生淡淡撇開目光，一臉不屑與她對視的模樣。

......

“哦，我當然知道霍星朝不出國跟向日葵沒關系，她還沒有這個臉。”

小太妹靠着身後的牆，點了根煙抿在指尖，語氣随意，“不過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呢，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你選吧。”

她露出一個惡意的笑，“選哪個我都讓你帶走。”

......

咦。

那一瞬間，方夏子感受到韓以城的目光了。

不再是以前那樣清冷孤傲，變得複雜，很複雜。

一點點厭惡，一點點恨意，一點點可憐，然而到最後，都變成或許是良心發現的愧疚。

然後肩上傳來大力的推力，伴随着一聲低低的“對不起”，她被猛地撞到人群裏。

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他護着女孩跑向巷子口。

一旁傳來小太妹嗤笑的聲音，“別想着報警，她的照.片還在我手上呢。”

男生的背影一僵。

而後拖着月光繼續前行，腳步淩亂，走的很快，連一個施舍般的回眸都沒有。

咦。

那一瞬間，方夏子突然覺得自己真可憐。

......

從小到大，方夏子都是驕傲的小公主，幾乎不會在人前示弱，更別說哭了。

但是她因為韓以城，哭過兩次，兩次都是在霍星朝面前哭的。

一次用衣服蓋住臉，一次把臉埋在少年的背脊上，不把脆弱展露給其他旁觀者。

可是這一次，她看着男生毫無留戀的背影，眼淚突然就大顆大顆滾下來。

她以前，很喜歡這個背影。

淡淡的，挺拔的，就像山水畫裏被雲霧缭繞的松柏。

她在想，如果以後拍婚紗照的時候，她也要拍一幅這樣的背影，他穿着襯衫，她穿着婚紗，兩個人在大街上浪漫地奔跑。

那個場景一定超級美。

她現在發現，是超級美。

又美又浪漫，混在一起，讓人絕望。

......

你溺過水麽？

童年時去溪裏玩水，明明還不會游泳，卻固執地扔掉游泳圈。

不知不覺走到水深的地方，一腳踩空，整個人溺進水裏。不能呼吸，不能張嘴，也不敢睜眼。只能在觸到礁石的那一剎那用力往上跳。

一個瞬間露出水面，下個瞬間又重新沉入水底。

她奮力掙紮，一呼，閉氣。一吸，閉氣。一呼......

短暫的單向呼吸帶來長久的窒息感，一沉一躍間形成完美的冷循環。好像沒有盡頭，不知道掙紮什麽，又覺得不掙紮就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思維混亂血液僵冷。

你有過這種感覺麽？

她有。

而且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溺死過去了。

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韓以城，喜歡到自己都覺得，可能需要花費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忘記他。

但是現在突然發現，似乎一個背影就可以。

好像過了半個世紀，好像他轉過身的瞬間就是滄狗浮雲。他變成青春期刻骨銘心的一個标記，路過了他，就路過了一場盛大的懵懂時期的成年禮。

再也不會回頭去。

他依舊穿着白色襯衫，身影依舊略顯單薄，皮膚依舊白皙。

她卻再也沒有一絲心動的感覺。

只有恨意。

......

小太妹笑了笑，走上前來，

“你放心，你比她識趣，我不為難你，只要你以後離霍星朝遠點，這些照片我好好存着，不會拿來威脅你的，所以......你自己脫還是我們幫你脫？”

“......”

“行吧，既然這樣，秦将由，那你來吧，反正你脫得多，有經驗。”

後頭一個黃毛男生就咧開嘴，笑嘻嘻地走上前來，

“放心，雙姐，我保證給你脫得幹幹淨淨。”

......

方夏子咬着唇，攥着拳頭，盡管心裏滿是氣憤和惶恐，亂七八糟的情緒翻湧在胸口，幾乎就要炸裂開了，但是眼前這個場景，也還是讓她不得不努力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暴力反擊——人家人多勢衆，肯定成功不了。

撇清關系——就算她能解釋清楚韓以城的污蔑，對方好像也不太在意她跟霍星朝究竟有沒有實質關系，對于她來說，拍裸.照這件事仿佛駕輕就熟，只是用來威脅和預防的一個手段而已。

一大堆混亂的思維中，她只能勉強扯出一條線......

“我自己脫。”

她靠着牆，垂眸輕聲道，“但是你可不可以讓其他人轉過身去。”

這麽多人，只有兩個女孩，其他全部都是目光輕挑的男生。而且有幾個男生還在商量着什麽，邊說邊笑，然後意有所指地看向她，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讓她覺得惡心。

異常惡心。

“都是女生，你也知道清白對于一個女孩來說多麽重要，我不反抗，只有這一個要求，可以嗎？”

——但是小太妹很明顯沒有這麽良善的同情心。

擰起眉毛，語調冷冷，“憑什麽，你的清白關我什麽事兒啊？秦将由，你快點兒！”

“雙姐。”

黃毛男生走上前來，笑嘻嘻地，“完事之後，這姑娘能借我們聊聊不？”

“你愛聊就聊呗，別留下證據就行。”

“哈哈哈，這你放心，套路我都熟，保證萬無一失。”

男生咧着嘴，賊眉鼠眼的臉就這麽越來越近，放大到讓她近乎作嘔的地步。

“妹子，別慌，我手穩着呢，你別亂動還能少受點罪......操，右子，你他媽按着......”

“滴——滴滴——滴滴滴——”

“什麽聲音？！”

黃毛吓了一跳。

就在他的手碰到女生衣領，方夏子抿起唇，已經打算拼死反抗的時候，耳旁突然傳來一聲尖利刺耳的汽車鳴笛聲。

一道強光直接從巷子口.射進來。

唰的一下，差點沒把幾個人吓得摔地上去。

小太妹皺起眉毛，“誰啊！”

......

不大不小的巷子口，路燈非常非常暗，然後那道強光漸漸息下去。

露出一輛霸氣的奇瑞QQ。

帥氣的少年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手裏還握着一個喇叭，挑着眉瞥了他們一眼，嚣張而迷人的聲音就這麽從喇叭裏傳出來，

“喂，放開那個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