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學姐，你打雙扣嗎？

你知道最絕望的事情是什麽嗎。

不是一刀斃命，而是如淩遲一般, 一刀刀割去身上的肉, 緩慢地, 仿佛沒有盡頭的。

比起痛, 更多的是驚懼和惶恐。

我究竟什麽時候死，我究竟會不會死。

這樣的折磨又還要持續多久。

——不知道。

向日葵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接到那個號碼短信的那一天，就徹底拐入了一條不歸路。

第一條短信，是一張裸.照。主角就是她自己。

第二條短信，是很短的一句：

“你好，我是陳筱雙。”

......

陳筱雙。

她那個時候正在上數學課, 偷偷在桌板底下玩手機, 突然接到新消息, 一點開，整個人頓時吓得臉色慘白，猛地一抖，手機就啪地摔在了地上。

非常清晰的一聲, 仿佛重重地砸在她心底。

數學老師皺着眉頭走過來, “向日葵，你在幹什麽？”

學校裏不允許帶手機，更別說是這樣在課上明目張膽地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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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俯下身，伸手就要撿起來沒收。

結果手伸到一半，就被突然反應過來的女生用力一撞。

那一撞撞的非常狠，她高跟鞋壓根沒站牢, 要不是過道較窄又有桌子擋着，估計立馬就能摔到地上去。

全班同學都好奇地看過來。

數學老師站穩之後，緊緊地皺着眉，表情嚴厲，“向日葵，把手機給我。”

女生低着頭蹲在地上，手裏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機，整個人表現出非常抗拒的樣子。

“向日葵，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我不要！”

小姑娘擡起頭，眼眶通紅，崩潰一般大喊了一聲，聲音非常尖利和憤怒，然後抱着手機就沖出教室，把班上的同學都吓了一大跳。

數學老師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翹着桌子，“真是反了反了，我找你家長來說！”

靠窗一腳，少年懶洋洋地倚着牆，沒有理會這邊的鬧劇，反而一直擰着眉毛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微信，

“霍星朝，我已經決定好了。”

“我在高中的時候不會再早戀。”

“我也不跟高中的小孩早戀。”

他就覺得有點不高興。

文藝晚會那天，他們的節目獲得了第三名，學校獎勵一只大型玩偶和一捧花，還有一筆獎金。

霍星朝私吞了大型玩偶，把獎金拿出來，自己又添了一點請大家吃飯，然後把花送給了方夏子。

方夏子幹脆地搖搖頭，“我不要。”

“為什麽？”

“......反正就是不要。”

然後當天晚上，女生就給他發了這麽幾條微信。

霍星朝思考了一會，“所以你不早戀，不是因為不喜歡我，而是因為我是高中的小孩對嗎？”

那邊沉默了很久，最後發回來三個字。

“再說吧。”

再說吧？

好的。

少年陽光燦爛地收了手機。

那就有的說了。

有件事情很奇怪。

世界上大概有些人真的天生就磁場不和。

你過得不好的時候，她單純幸福每天嘻嘻哈哈朝氣又活力。

但當你的生活步入正軌，一切都非常祥和美好的時候，她就陷入了漫長的陰暗與煎熬之中。

以你們為圓心截成一部電影，關系剛好就是——主角和反派。

向日葵這一年過的都非常膽戰心驚。

她覺得時時刻刻都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那雙眼睛能夠扒光自己的衣服，記錄下自己最難堪的一瞬間。

她的手機每天都會接收到不同的裸.照，有的時候甚至是一段短視頻。

裏面的主角一直都是她自己。

陳筱雙告訴她，別以為拿走相機就萬事大吉，當天晚上那麽多臺手機，足夠她電腦裏存上幾百張不同角度的“藝術照”。

“喂，向日葵，你今天中午給我送一杯一中門口那家奶茶店的奶茶。”

“喂，向日葵，我們周末打排球，你過來撿球吧。”

“喂，向日葵，你媽媽是醫生吧，讓她給我開張兩個星期的病假條。”

“喂，向日葵。”

向日葵向日葵向日葵。

從那一天起，她最讨厭自己的手機，最害怕那個聲音在自己耳邊笑嘻嘻地喊自己的名字。

她跟韓以城哭訴，

“韓哥哥，怎麽辦啊，難道我以後一輩子都要在她的壓迫下生活了嗎？”

......

韓以城拍了拍她的肩，眼裏滿是憐惜和堅定，“不會，你放心，一定不會。”

是不會。

對于向日葵來說，她很快就能擺脫這種被迫随叫随到的生活。而且很簡單，只要把韓以城推進深淵就可以。

沒有惡意地把別人拉進來，然後真心實意地感謝他，同情他，最後再無辜地把自己給摘出去。

這是向日葵最擅長的事情。

十七年來，她都是這樣生活的。

她真的沒有絲毫惡意。

不管是冒冒失失地犯錯也好，粗心大意地揭別人傷疤也好，甚至是無意間和許多男生保持暧昧關系，她都是無心的，不自覺的，意識到之後充滿歉意的。

而後逐漸長成一株朝氣蓬勃的向日葵。

對于她來說，太陽是霍星朝。

而底下被自己吸食着的養料，就隐藏在不見光的泥土裏，她看不太見，也不是很在乎。

“韓哥哥，怎麽辦，我真的不能讓你做這種事，可是她說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她就要把照片發到網上去了。怎麽辦啊，韓哥哥......”

高考前一天，向日葵崩潰地給韓以城打電話。

一邊哭一邊說陳筱雙對她下的最後判決。

“她說，她有一個朋友就坐在你後邊考試，她希望你到時候可以給他看、看一下......”

“要不然，她就要把我的那些照片都公開，她說只要你答應，她以後就再也不會拿這些照片威脅我了......”

“她還說她一點都不怕我報警，怎麽辦，怎麽辦啊韓哥哥......”

韓以城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邊女孩斷斷續續徹底崩潰的哭喊聲，感覺心都要碎了。

他皺皺眉頭，頓了頓，

“小葵，你讓她打我的電話，我跟她聯系。”

“韓哥哥，還是算了，我不能連累你，你別管我了，明天好好考試，我.....我可能注定就是要遭遇這麽多多波折，上天就是不喜歡我......”

“沒事的小葵，你讓她聯系我，我來處理。”

......

處理，處理什麽。

韓以城不會示弱，話又不多，腦子轉的沒有霍星朝一半快，又總是習慣用自己瑪麗蘇連續劇的世界觀去定義別人，他根本處理不了。

霍星朝有一點說的很準。

韓以城這種性格的男生，在學生時代因為長得好，成績不錯，還走的萬千少女非常喜歡的高冷人設，所以可能會很受歡迎。

但是一旦到社會中，或者面對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女孩，他的社交能力就基本等于零。

他跟霍星朝最大的區別就是，霍星朝異性緣好，同性緣一樣很好。

但是韓以城吧，這麽多年來，一直獨來獨往，基本上就沒有一個關系好一點的同性小夥伴。

所以讓他處理，結果只能是百分之百的——

“這樣吧，他說了，只要能上三本，就另外再給你三萬。一萬定金，兩萬後付。放心，只看選擇題，也不用你傳紙條什麽的，稍微把試卷往外挪一挪就行，不會被發現的。”

男生沉默了一會，“你确定不用傳紙條？”

“不用。”

陳筱雙在那邊坐着指甲，笑了笑，“而且只是稍微挪一挪試卷就有三萬塊錢，這筆買賣多劃算不是嗎？”

......

“......好，我答應你。”

陳筱雙保證了，高考之後，絕對不會再為難向日葵。

而且韓以城确實也是被那三萬塊錢給打動了。

他是單親家庭，從小母親不缺他吃喝，但要說生活過的有多麽好，那不可能。

他自己也很懂事，從來不要名牌衣服，也不要求母親給多少零花錢，衣食住行都很樸素。

他什麽地方都不比霍星朝差，唯獨沒有他那種揮金如土的纨绔氣質。

韓以城很瞧不起霍星朝只會揮霍家裏的資産，但他又覺得，也許向日葵不喜歡自己，反而迷戀對她不冷不熱的霍星朝，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想，如果他能向她證明，自己也可以憑本事給她足夠保障的未來，那麽小葵說不定就會選擇自己。

再說了，只是稍微挪一下試卷而已，不用傳紙條也不用帶什麽設備。只要隐蔽一點，監考老師不會發現的。

韓以城收好手機，給向日葵發了一段讓她放心的話。

就安安穩穩地陷入了夢鄉。

小學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式賺過零花錢，他有經驗。

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這樣想。

他當然不知道。

陳筱雙做完指甲之後，打了個電話，

“喂，魏明威，他同意了。你到時候呢，弄得明顯一點，錢趕緊給他打過去一部分，對了，打完錢最好再給他打個電話，留段錄音。放心，你的未來我負責，不會虧待你的。”

......

魏明威挂斷電話，然後點開微信界面，笑嘻嘻地發了段語音，

“霍哥，如果這事真成了，那機車店真的給我負責，你不會反悔吧？”

那邊過了好久，才悠悠然地回過來幾個字。

“不會。”

“反正也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