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為你繡長詩

因為上次時空群星被管轄官大人diss了好久，所以乖巧地吸取教訓。

這一次, 霸王星沒有在時空隧道裏瞎幾把自轉。

他剛求完婚, 都還沒有聽到小姐姐的回複, 腦海裏就響起清脆的一聲:

“哦哦, 百分之百啦！”

——然後眼前一黑，整顆星就失去了知覺。

“呀，你們這群愚蠢的土撥星！！！！”

......

再醒過來的時候，霍星朝能感覺到手臂上清水刺激着傷口的痛感。

他躺在書桌旁的長榻上，屋裏人不多，一個衣着樸素低眉順眼的丫頭，一個穿着軍裝的年輕小子。

還有一位穿着旗袍的秀美少女正低着頭給他清理傷口。

眉頭微蹙, 嘆氣中又帶着輕愁, 語調緩緩, “你怎麽總是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

霍星朝閉了閉眼，仿佛壓根沒感覺到手臂上的痛感，聲音淡淡，

“沒傷着筋骨, 擦破點皮而已, 兩三天就好了。”

“可是你兩三天之後，又會有新傷，新傷又要兩三天。兩三天兩三天，你總是這樣，兩三年都不夠你痊愈的。”

男人擡起頭，抿着唇, 下巴的線條很年輕，很硬朗，上面還帶有淡青色的胡渣，

“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先去睡吧，小心肚子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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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就站起身，把手上的帕子交給一旁的下屬，眼神憂愁，

“天上星河漫漫，人世一生短暫，最要緊的不過長安，清霖，我只求你給我和孩子一個心安。”

......

“天色已暗，你早些休息先讓我心安，只有我心安了，我才能給你一個心安，天下才不會亂。”

少女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這回男人居然這麽配合自己的韻腳，于是哦了一聲，就扶着丫頭的手往外走。

但是走到門口，又想到什麽，回過頭，眨眨眼睛，

“那明早，你想吃什麽呀？”

男人由着下屬幫自己包紮手臂，神情很淡，又帶着一絲無奈，

“你按往日的習慣來就好，我不挑。”

“那我讓桂嫂蒸了湯包，再配雞絲粥可好？哦，還有蘿蔔絲餅，桂嫂做的蘿蔔絲餅可好吃了......”

“再好吃你也該去睡覺了。”

霍星朝擡起頭，一邊示意下屬幫自己把文件搬到書桌上，然後走到她旁邊，用沒傷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吃完早飯我帶你出去玩。”

少女的眼睛就是一亮，然後乖巧地點點頭。

“那你也不要忙太久，早點休息，我最近睡覺都很沉，不怕你吵醒我的。”

霍星朝點點頭，看着她纖細的背影離書房越來越遠，然後消失在夜色裏。

......

這是顧栀。

也是霍星朝這次要拯救的小星星。

顧栀是民國一個普通的女孩。家裏經營着一家小小的米鋪，五口之家，爹娘，祖母，還有一個幼弟。

十八歲以前，她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有一個嫁入豪門的姨母和書香門第出身的未婚夫。

然後有一天，這個未婚夫和自己姨母的女兒談起了自由戀愛，并且還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親。

而就在她知情的時候，顧栀的父親又出了事，被抓入獄。

顧栀迫不得已，只能委身于皖系軍閥的少帥——也就是霍星朝，求他救出自己的父親。

霍少帥欣然應允，并且金屋藏嬌之下，她很快有了身孕。

不過因為當時局勢緊張，再加上自己正處于風口浪尖的位置，少帥不希望在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前，被有心之人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一直藏着顧栀，讓她安心養胎，等她生下孩子再正式迎娶她進門。

可顧栀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少帥突然失蹤了。

家裏父親重病，店鋪也因為欠債被抵了出去，她實在坐不住，就匆匆趕回家想看看家人。

她本來是偷偷回的家，卻因為表妹的刻意宣揚，所有人都知道她未婚先孕，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有了孩子。

之前那個未婚夫也跳出來說，就是因為這樣，他不得已跟她退了親，只是看在兩家相交多年的份上，才替顧家一直瞞着這樁醜事。

謠言紛紛擾擾，家裏欠了一大筆債，弟弟莫名其妙失蹤，就連基本生活都成問題。她把霍星朝給她的一些金銀首飾都拿出來，還了債之後一家人勉強度日。

顧栀那個時候的想法，只是想安安靜靜養胎，然後等霍星朝回來。

但很可惜的是，別人并不想讓她過的那麽順。

她快生産那幾天，她同樣懷着孕的表妹天天過來看她，後來好巧不巧，居然還跟她同一天分娩。

然後，偷走了她的孩子。

原來，表妹一直以來都是假懷孕。

她悄悄換走了顧栀的孩子，并在她發現的時候用她弟弟威脅她。

她說，顧栀，我不能生，我一輩子都不能生，所以我會對你的孩子好的，真的。

顧栀別無他法，只能流着淚看她抱着自己的孩子遠去。

她在難産中僥幸活了下來，卻失去了孩子，纏綿病榻好長一段時間，天天以淚洗面。

弟弟的生命還握在別人手裏，家裏人還需要她撐着，生活比艱難更艱難。

幸好聽說何家非常疼愛這個孩子，她才稍微不那麽難受。

可沒過一年，以為自己不會生的表妹突然懷孕了

——這次是真懷孕，生下一位何家真正的孫子。

那麽之前那位假的，在“母親”心裏，處境又會有多尴尬呢？

......

何家小孫子滿月酒那天，顧栀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強撐着起床，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結果一走進何家，就發現一個小男孩坐在庭院裏哭，翻開袖子，手臂上全是淤青。

表妹慌裏慌張走出來，見她發現了，登時吓了一跳，張口就誣陷是她掐的，喊下人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去。

顧栀那個時候，已經是油盡燈枯。

她倚着門口，被人拖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表妹懷裏懼怕地哭喊着，看着他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渾身顫抖，撕心裂肺地咳出血。

陽光明媚的大好晴天，她的內心卻是一片冰冷。

連多走一步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想，這真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陰冷的陽光。

......

——這是顧栀的故事。

但其實，她的故事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本來應該是安安靜靜地生下孩子，等少帥回來，然後嫁給他，日子過得和順幸福。

她的人生，在後世被拍成了電視劇，成為暑期晚上八點檔最熱的劇集。

堪稱民國的浪漫偶像劇。

一切的轉折，只是因為一個穿進電視劇裏的少女。

——陸書媛。

陸書媛也是顧栀的表妹，只不過是姨母的另一個女兒，一直居住在上海。

可是十六歲那年，她因為姐姐的欺負，意外落水而亡。

而穿越過來的陸書媛，是現代的一位小白領，恰好看過這部電視劇，在發現自己穿成電視劇裏遭遇悲慘的配角時，就下定決心要為原主報仇。

她知道所有的故事經過，在少帥負傷的時候，搶先一步救下了他，把他藏在閨房裏躲過敵人的追捕，然後偷偷燒掉少帥托她寄給顧栀的信件。

并給自己的姐姐出謀劃策，讓她做出一系列傷害顧栀的事情。

一開始，陸書媛沒想過要顧栀的命，她只是想給自己姐姐設一個圈套，因為少帥回去之後發現這些行為，必然會出手對付她姐姐。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愛上了這個男人。

她不想把他讓還給顧栀了。

——她要為自己的愛情勇敢争取。

争取着争取着。

她就把顧栀和她的孩子給弄死了。

後來少帥一生未娶，她也一生未嫁，但是他們兩個之間，在後世史學家眼裏，總是存在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被評為是“那個霍亂年代的一對靈魂伴侶”。

說實話，這個故事，沒有一個人有好結局。

但是其他人都可以說是自己作的，唯有顧栀，她是唯一真正被無辜牽連的犧牲品。

連為孩子想撐起最後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

這會兒，剛好是顧栀懷孕不久的時候。

霍星朝走到書案前，剛坐下來，就看見一旁的下屬恭恭敬敬地呈上來一封信。

沒有署名，但是信封上的印章很熟悉。

就是之前顧栀看着好玩，求霍星朝給她做的私印。

他因為手受傷，不好拆封，就讓下屬直接打開。

下屬低着頭，恭恭敬敬地拆開信封，把信紙放在他面前。

一共兩張。

第一張只有簡潔的一句話，字跡非常娟秀，用詞非常禮貌：

可否勞煩将此詩轉交孟林先生一閱。

喲嚯，語氣還挺好。

自動翻譯成顧栀的眼神就是：

可以請你幫我把這首詩交給孟林先生看看咩？

然後他看向第二張信紙。

“哦，驟雨！疾風！

那輕輕的閃，那急急的，迅猛的一道，

突然地降臨世間，是閃電。

黑夜，無月的黑夜，

......”

......

男人閉了閉眼睛，沒有再繼續看下去。

他揮揮手，語氣無奈，

“你去拿給江莊岸。”

“是。”

......是的。

其實，顧栀不僅僅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

——她還是一位有夢想的現代女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