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1)
宮野志保作為年幼的孩子時,不是容易被觸動的類型。
最早的監護人夫婦會依照職責按時叫她起床,溫柔的保姆西川小姐也會細心地将早飯準備好,等待她下樓吃飯。
但從沒有人如同這樣,整晚守在生病的她床邊,為他準備一份——呃,早餐?
可能是今早的陽光有點刺眼,溫暖的光芒灑在面前紅發青年的身上,将她心中淺淡的陰森與些微恐懼都一起融化了。
新的監護人,跟想象的完全不同,與“那些人”更不一樣。
至少他對她露出的微笑,是這麽寫着的。
雖然宮野志保還是不會輕易放下戒心。
她醒來後沒有立即開口,表現得就像一個生病了的遲鈍孩子,小孩子回話慢些,不會引起懷疑。
然後,她就聞到了濃郁的甜香。
是被冰糖浸透的梨肉,透過氣味就卷到了她的舌尖,肚子幾乎就要立馬咕嚕叫起來。
“……”
新監護人耐心地端着碗,似乎并不介意她猶豫多久。
“……”
“……謝謝。”
不管怎樣,接受未來監護人的好意是基本都禮貌,而且她也沒有拒絕的立場,所以——
宮野志保緩慢伸手,從紅發青年手中接過了溫熱的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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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要洗漱之後才能吃。”
“那把碗在旁邊放一放吧,起得來嗎,需不需要我扶你?”
“不——謝謝,我自己可以。”
将生硬的語氣勉強掰得委婉一些,宮野志保自己下床,本想低頭尋找拖鞋,但雙腿剛剛垂下,拖鞋就已經到了腳邊。
她假裝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拖着已經輕快多了的身體,迅速躲進了衛生間。
從青年手裏接過碗時,她聞到了不是消毒水味,也不是梨子甜香的另一股味道。
像是某種格外清涼的藥物,塗抹在沒有露出來的手上……即使應該已經散了很久,被厚厚的手套罩着,還是留下了有些刺鼻的氣息。
那個人,是在給她做早餐時,不小心被燙到了嗎?燙得好像……還不輕。
宮野志保心情莫名有點複雜。
這次的監護人有必要這麽“犧牲”嗎,對一個只是工具的小孩子用心再多,也沒有什麽用。
只是,雖然心裏這麽冷漠地想着,宮野志保在衛生間躊躇了片刻,還是乖乖出去,坐在床頭,把徹底變溫的小碗重新端起來。
混着梨肉的湯汁只吃了一小口,小女孩面上的冷淡表情禁不住一僵,眼睛都在這時睜圓。
——太……也太甜了!!!
把梨肉蒸爛弄成湯這種做法,在島國極其少見,還要往裏額外加這麽多的糖,宮野志保從來沒吃過這麽奇怪的早餐。
更別說糖似乎還加多了,這一口下去,她被甜得小臉皺巴巴,當下就不想再吃。
“不好吃嗎?”
托腮看着她的紅發青年注意到,及時問道。
宮野志保微頓,腦中的念頭轉過了好幾道,最後想起了青年藏在手套下的燙傷,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挺好吃的。”
是實話,這碗怪異的梨子湯,除了甜得過頭這一點,其他都還算完美。
紅發青年輕笑出聲,再度看透小女孩的心思,卻用的是溫柔的口吻:“如果第一口感覺太甜,就用勺子攪拌一下再吃。”
“……”
宮野志保在否認不甜和微微顫抖不說話中間徘徊了幾秒,鬼使神差地哪個都沒選。
大抵是殘留病毒的影響,她竟是賭氣般想着“難道攪了就有用嗎”,捏起勺子在碗中一陣攪拌。
期間搗爛了多少梨肉姑且不提,當她重新舀起一勺湯汁送進口中,帶着挑剔的心情抿了抿——表情又有了些微的變化。
“怎麽樣?”紅發青年似是特別關心她的反應,從那雙紅瞳中流露出的是期待,還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我猜測是冰糖化掉後沒有攪勻,你剛好舀到最甜的地方了,現在攪拌均勻之後,還會甜嗎?”
“嗯……現在剛好合适。”
“是嗎?那就好。”
紅發青年有點高興,似乎還松了口氣。
宮野志保慢吞吞地吃着這份——特別到估計永生難忘的早餐。
沒有緊張與危機感的刺激,她恢複了往常的冷靜,終于可以理智地評判眼前的新監護人。
——怪人。果然和“那些人”不太一樣。
——第一印象是個外表溫和,內裏大概掌控欲極強的危險角色,結果……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梨子湯瘋狂攪拌之後,反而變得更甜了好嗎!
這碗湯明顯回過鍋,第一次蒸時梨肉已是半爛,第二次加熱就成了八分爛,梨肉裏的果糖一點不剩的融進了湯裏,根本是甜上加甜。
宮野志保沒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因為她想到了,這個男人在什麽情況才會把做好的梨子湯放到涼,等到清晨的起床時間再重新加熱。
雖然很甜,但沒到膩死人的程度,還可以吃。
宮野志保将早餐一點一點全吃了,吃完才發現幹澀的喉嚨舒服了很多,胸口也暖呼呼的,一點也不悶了。
紅發青年一直注視着她。
他的目光中,始終沒有讓小女孩焦灼難熬的冰冷審視,仿佛只是長輩看着生病的晚輩,僅僅為了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是否安全。
宮野志保把碗放好,十分自覺地回看向他。
感到失落,感到一絲不舍,感到如釋重負……怎麽都無所謂。
她知道狀似溫馨的家庭劇就要結束了,接下來進入的才是正題。
不出所料。
紅發青年略微起身,側坐到了她的床邊,他平靜的赤眸離她不自禁顫動起來的藍色瞳孔更近。
他的身上,出現了不甘沉寂的、即将殘暴撕碎牢籠的捕食者的氣息。
這個時候,宮野志保以為自己會是那個“獵物”,并為之恐懼。
但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會倏然醒悟,從來沒有什麽“獵物”,她是被一個人護在身後的小貓崽,他離開後,她才慌張地抖落掉不慎沾上毛發的一丁點雨水,呆呆仰望陰雨過後終于出現的晴天。
“宮野志保,我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很遺憾,現在才有機會與你相見。”
紅發青年擡手,撫摸着她的頭發,動作輕得近乎于喪失了力道。
那清涼宛如青草香的藥味又被她嗅到了,但這一次,她依稀分辨出來,裏面竟然還混有一股股極其淺淡、怪異的味道。
“我是一名研究員,目前在你父母留下的研究所工作,工作內容……就是解析你父母留下的秘密,将那項能夠創造奇跡的項目,重新複原,并且繼續探索下去。”
“你的才識……有目共睹,我不會将你當做普通小孩子來敷衍,也請你仔細聆聽,做出自己的判斷後,再告訴我答案。”
“我接到的命令,是成為你現在直到成年期間的監護人,你生活中的一切需求,都由我提供給你,你心理上一切糟糕的變化,我都會為你撫平。我不知道你之前的監護人是怎麽對你的,但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會負起這份責任。”
“當然了,我不會否認,會對你做出這些承諾,是因為你的才能,我希望你能比預期更早的成長起來,在研究上提供幫助。讓十歲的孩子承受大人的自私這點…真的十分抱歉,但暫時沒有別的辦法……你可以将這視作一場交易。”
“對,看作交易就行了,交易就不會有負擔。”
紅發青年低聲道,随後便對茶發小女孩露出笑容。
“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年将一起相處,這點是無法改變——但是志保,如果你願意幫助我,我也願意為你實現一個願望。”
宮野志保越聽越心驚,更有說不出的錯愕和茫然。
他為什麽要對她說這些,還說得這麽詳細,真誠?
他難道,真的将她放在可以交流的同一水平線上了?
他不會不知道,他和她都是被“命令”強行系在一起的,但他卻好像是真心的想要認真地照顧她——同時他又說這是一場不需要産生負擔的交易,要為她實現一個願望。
她根本沒有不願意的機會,為什麽,為什麽他還要這麽說?
這又是天才沒法破解的難題。
宮野志保嘴唇微動,她此時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在震驚之中剛想緊張地開口,紅發青年将食指豎在唇前,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不要拒絕,也不用說出來,我已經知道你最想實現的願望是什麽了,過一段時間,你再自行驗收成果吧。如果我遺憾地猜錯了,就再重新為你實現一個願望。”
“……”
宮野志保到底沒忍得住:“如果,我最想實現的願望已經實現了,第二次,卻還是故意跟你說錯了呢?”
紅發青年微笑:“所以才讓你不要告訴我願望啊,只要我的确沒猜錯,但又不确定你的想法,你就多了一個願望可以實現,不是更好嗎。”
“…………”
怪人。
宮野志保捏緊被角,心裏無不複雜地想。
都這麽久了,她居然還不知道這個怪人的名字,“那裏”怎麽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家夥。
“對了,我把最重要的自我介紹忘記了,這就補上。”
宮野志保不承認她此時居然又有點緊張,跟此前的緊張大不一樣。
紅發青年笑着道:“你好啊,志保,我在組織的代號是Glendronach,至于名字,是阿方索——”
“……”
“……?”
宮野志保緩慢地眨眼,不知道為什麽紅發青年才把名字說到一半,就毫無征兆地停下了。
她莫名有些不安,往紅發青年面上悄悄打量,竟恍惚地覺得,方才映入眼中還無比鮮活的青年的身影變了,不知何時被替換成了鏡中的倒影。
鏡面突兀地咔嚓裂開,多出了兩道貫穿他頸部與一只手腕的裂痕。
“……沒什麽,臨時想起了一件事。”
帶着不變的微笑的紅發青年,至少在此刻,突然為自己披上了一層安穩如常的僞裝。
他不知為何改變了想法,摸着茶發小女孩的頭,平靜道:“阿方索·克托爾——”
停頓了相當久的時間。
“是、我的,假名。”
再次停頓。
“……源千穆。”
“我的真名是,源千穆。”
明明是很【重要】的名字,居然就這麽簡單地告訴她了。
宮野志保後來才得知,這個神秘的紅發青年确實是研究員沒錯,但他因機緣巧合和警方産生了聯系,便被組織安排成了打入警方內部的卧底。
“阿方索·克托爾”這個身份是假的,他真正的名字是源千穆,即使在組織內也少有人知曉……但他在初見時就告知了她真名。
宮野志保不知道的是,千穆本來沒有這個打算。
他按照自己的邏輯思路跟她産生了交集,決定先用最外層的假身份和她相處,等之後關系親密,确定她可以信任,再告訴她真名也不遲——确确實實是千穆會做的選擇。
可在某一瞬間,他意識到劇本還在更新,将他的選擇,如實地、提前記錄了下來。
千穆頓時明白了。
在這場以一人之力對抗世界的抗争中,他要怎麽做。
“——好了,現在我們已經互相認識了。你感覺身體好些了嗎?等會兒再吃一次藥,如果感覺好受多了,下午我們就出門買東西?”
宮野志保張了張口,眼神古怪:“我差不多,好……”
“唔,算了,今天沒必要出門,你還是在家再養幾天,需要什麽直接報給我,我讓人送過來,順便叫人過來準備午飯和晚飯,其實我的廚藝不怎麽樣,就不折磨你了。”
宮野志保:“?”
這麽突然。
即“怪人”之後,她對新監護人源千穆的印象就有了更新:
想法捉摸不透,主意改得比翻書還快的怪人。
——其後的時間,宮野志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評價完全沒錯。
源千穆确實是個多變難猜的男人。
真是奇怪,他給人的初印象分明沒這麽飄忽不定,那時還感覺他做事應當相當有計劃,不會突然來一下不着邊際的,想一出是一出。
結果竟然正相反。
只正常了初次見面的那一天,将雪梨湯端給她之後,這位監護人的行為舉止就發生了改變。
改變也是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加深的。
他帶着病好的她去商場,出門前定好的是離家最近的商場,人已經來到了商場門口,他忽然說這家商場的裝修風格他不喜歡,方向倒轉,竟然就這麽去了另一家距離更遠的商場。
他把剛用了沒多久的家具重新換過,将書房裏書架擺放的位置也全部改過,說好早晨幾點出門,到時間了他卻遲遲沒有出現,去上班的時間一開始還算穩定,到後來,一個月裏頂多有幾天固定,有時候壓根不去。
他昨天定好的安排,可能明天——有時還等不到明天,當天就心血來潮地換了個時間,理由更是千奇百怪,宮野志保完全沒法分辨是否出自他的真心,或許他真的就是随心所欲而已。
可是,會變的只有他自己做的決定。
宮野志保在沉默外加警惕了一個月後,終于慢慢适應了環境,偶爾會嘗試着對他提出一次需求,他盡數應下,沒有一次爽約,她說得具體的要求,他也從不會擅自替她更改,嚴謹細致地落實到了每一個字。
這位監護人的行為陰晴不定、反差太大,尤其不合邏輯,宮野志保越發無法理解。
難道他不覺得變來變去很麻煩嗎?臨時改變主意,消磨的也是他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換成宮野志保自己,她寧肯效率地一次将事情解決。
然而,更難以理解的是,這麽一番折騰下來,怎麽看怎麽得不償失。
但往往這個時候,監護人的心情似乎都會變得很不錯。
每次突如其來地改變主意時,他都會自然地擡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手套與衣袖之間,空無一物的手腕。
就像戴着腕表的人需要确認時間,他一次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手腕,神色專注,眼神偶爾會閃過一瞬的空洞。
他在不停地确認着什麽。
确認完了,如果是好的結果,他會笑,笑得很開心,然後人類難以輕易跟上的神奇思路又出現了。
“志保,想吃甜食嗎?我聽說有一家甜品店的布丁很受小孩子歡迎,正好今天有空,我帶你去吧。”
“……源先生,沒記錯的話,你今天下午是要去研究所的。而且如果是你前天在報紙上看到的那家店,地址在大阪不在東京。”
“研究所?什麽研究所?源先生又是誰,我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心理顧問嗎,研究跟阿方索·克托爾有什麽關系。在大阪啊,那也很好,順便去大阪旅游好了,行李不用多收,到地方我們現買。”
“…………”
可能他覺得不麻煩,只有宮野志保覺得很麻煩,甚至幾次忍不住想說,你只是一個剛拿到代號不久的研究員,這麽散漫的态度再持續下去,真的會被“那些人”找麻煩的!連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能不能上點心!
然而監護人還在我行我素。
宮野志保心很累。
她對待這種無法預判的千變萬化,适應再久也覺得無所适從,這位監護人的确是她的克星,他好像什麽都沒做,又好像眨眼功夫做了很多,可憐的未成年天才根本擋不住他的突然襲擊。
如果可以的話,天才女孩還想多抵抗一段時間,畢竟她不需要出于利益互換的情感,更不需要跟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玩家人游戲——
誰能想到,這個大半時候說話不能當真的男人,在某些時候卻又一諾千金,比她所認為的還要更加守信。
源千穆許諾會幫她實現的心願,很快就得到了兌現。
宮野志保在搬家後的一個半月突然得知,自己的姐姐宮野明美脫離了組織。
姐姐不是天才,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一直作為最底層的外圍成員,被組織嚴密地掌控着,起的是保證她忠誠的作用。
宮野志保下意識與姐姐保持着距離,姐姐與她牽扯越多,知道得越多,處境就會越危險,她自己沒法擺脫組織的控制,但她曾經默默地祈禱過,要是姐姐能丢下她逃走就好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她們逃不開黑暗中密布的蛛網。
宮野志保做夢想不到,監護人說猜到了她真正的願望,是真的,他還說要為她把願望實現,也是真的。
接到姐姐報平安的電話時,小女孩的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半晌才怔怔地想:
他是怎麽做到的?
只是一個接受了命令,不得不照顧她的研究員而已……為什麽要為她做這些?
他是悄悄辦成的這件事嗎?這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實現的願望,如果被發現,如果被“那些人”察覺……
疑惑不解,還帶着說不出的擔心與焦急。
另一邊,姐姐在電話裏語氣還算輕松地說,她的名字已經在外圍成員名單裏清除了,如今換上了新身份,在一所最好的大學裏讀書,短時間內是很難再見面了,但志保完全不用擔心她,她過得很好,幫助她的克托爾先生說,以後會想辦法讓她們見面。
姐姐還說,克托爾先生是很好的人,雖然很遺憾,只匆匆見了一面,可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想要幫助她們姐妹。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替沒有頭緒的她選專業的時候,克托爾先生本來選的是經濟學,等她去報道才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經濟學的隔壁專業……
“其實我學什麽都無所謂啦,只是有些驚訝,克托爾先生原來是那種很喜歡給人驚喜的類型?”
“……才不是。”
“咦?”
“……他就是一個總喜歡不打招呼突然襲擊、根本不管別人跟不跟得上他的念頭、比天氣預報還要變化多端的怪人!”
“噗……”
“?”
“看來,他對志保真的很好,志保也很喜歡他呢。就是,某個人啊,要不要稍微的、放寬一點點的介懷試試看?”
“……”
才沒有介懷……行吧,大概,确實有一點點。
雖說被冷不防打破心防只經過了一個半月,但,好像很簡單的親近,還是用了一年的時間才算突破。
宮野志保在慢慢觀察,仔細小心的審視。
當她躲在門扉之外,半自覺半無意地向紅發青年逐漸靠近後,就有了新發現。
紅發青年擡起什麽都沒有的手腕,确認并不存在的“時間”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從一天幾次延續到一天十幾次,乃至于更多,這個行為已經形成了融入本能的習慣,他沒事就會下意識地擡手,神色自若地看一看——但次數還是太多了!多到讓宮野志保莫名心慌意亂的地步。
她不明白源千穆到底想确認什麽,只是隐約感覺到,他像是把這個舉動,當做了某種提醒。
而且,他的“确認”,似乎逐漸出現了不好的結果。
以前确認完,他會開心地說要做這做那,現在他的情緒全然隐藏了起來。
以小女孩的閱歷,還解讀不出他眸底深處的晦暗情緒。
但在她早熟加上敏感的性格,在最關鍵的時刻,幫助她略微觸碰到了監護人的內心情緒。
雖然只有微乎其微的一個小角落。
源千穆開始照顧她以後,最初是以普通研究員不可能有的悠閑姿态待在家裏,劃掉不按常理出牌的日常亂來,他堅持得最久的事,是壓着她鍛煉身體。
宮野志保對鍛煉略有微詞,可想到生病後可能會遇到的麻煩,只是腹诽了幾句便乖乖聽話。
源千穆給她的鍛煉計劃十分合理,不會累到影響她一天的精神狀态,連帶着一日三餐也變成了營養膳食,雖然大多時候是外送,但偶爾源千穆也會下廚,說實話,他的廚藝如他所說的那樣一般,不過随着時間精進,也提升了不少就是了。
定時定量鍛煉,出門亂逛,再加上冷不丁誰走就走的旅行計劃——這是宮野志保一年來的日常,卻不是她關注的重點。
忍到冰山都不禁憤怒融化的那一天,小小的天才忍無可忍,終于找上了當事人。
地點是當事人的書房。
比她的書房空曠,裝修也簡單很多,沒有後來先後塞進來柔軟坐墊和藍色抱枕。
在她敲門進來之前,電腦是關閉的,紅發青年坐在書桌前,微微偏着頭,看向最近書架上那本快要歪掉出來的書,不知道在想什麽。
“源先生。”
“志保,來了嗎。”
聽到的回應嗓音淺淡,怎麽會有種,他早知道她會來敲門,所以并不意外的感覺?
宮野志保壓住心頭跳動不停的怪異,維持了一年的疏遠距離,被她謹慎地一步步縮短。
最終,她停在了紅發青年的身前,仰頭看向也正低頭注視下來的男人。
“……”
“怎麽了?”
宮野志保定定地盯着紅發青年的臉。
仿佛下定了決心。
“我收到交易的報酬了,确實是我最想實現的那個願望。”
“嗯……不是說好了,不用告訴我嗎?”紅發青年投來的眼神略帶意外,但也有笑意浮現,“告訴我以後,你就少了一個許願的機會了。”
“我只有那一個願望。”
她斬釘截鐵的回答,似讓本在含笑聆聽的青年驀然失神。
又出現了。
仿佛已經知道了結果的感覺,仿佛這一刻,他又将真正的想法嚴嚴實實藏了起來的感覺。
源千穆對她很好,可跟一開始說好的“交易”內容可不同,他只是單純地履行着照顧她的責任,完全遺忘了從她這裏等價交換,就像是又臨時改變主意,想故意避開那個結果一般。
不過沒關系,宮野志保只是一個小女孩,所以她有名正言順任性,不在意成年人想法的特權。
“我收到了報酬,現在該你了不是嗎,就算我是未成人,自己接受的交易,當然要好好踐行。”
小女孩用她充滿冷靜的藍眼睛望着他,平常的淡然語氣,卻像在刻意強調:“我該上的課都上完了,該看的書也都看完了,最匮乏的是實踐操作,如果你能盡快安排我到研究所實習,我會很感謝。”
“……”
紅發青年沒有立刻回答。
宮野志保看着他下意識想要擡起手腕,但在半途,她快了一步,迅速把那只手腕抓在自己還很嬌小的手心裏。
——二十三四歲的成年男人,手腕卻是這種觸感嗎?
她冷不丁得到的觸感,比皮手套的表面還要冰涼,若不是這次湊近了看,她都沒注意到他掩蓋在衣袖下的皮膚是如此蒼白,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各種困惑一時堵塞住思緒,又不能尴尬地僵在這裏,宮野志保只好定下神,用盡積攢一年才攢夠的勇氣,努力不露怯地道:“你是我的監護人,應該會說話算話,按照交易時定下的規則,讓我提前參與研究——對吧,源先生?”
“……”
“你都這麽說了……我怎麽能,不履行交易呢。”
“延誤了時間,我很抱歉。”
千穆将被她緊張握住的左手輕輕掙脫,卻只是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你是一個好孩子。”
“我、我只知道要講信用。”小女孩在極力地掩飾自己,不讓別扭但又有點小滿足的表情顯露出來。
在宮野志保的視角,紅發青年一昧關心卻若即若離的态度,是因為她遲遲不願托付信任,那麽只要她稍微走近一點點,應該就沒事了。
事實卻并非如此。
千穆對自己做出的任何決定,都開始産生起了質疑。
他不确定每日每時的每一個舉措,是否都出于自己真正的意志,所以必須時時提醒自己暫停,時時查看劇本,凝視手腕正是提醒自己強制将意識脫離的暗示。
将宮野志保成為自己助手的進程推延,便源于他這頻繁不斷、無休無止的自我審視。
換成他人可能早就難以忍受,甚至因神經衰弱而崩潰,但千穆沒有。
他很快就适應了起來,習以為常後,不但沒有感到疲倦,反而血脈深處,一股騰湧狂濤的沖動似在複蘇——仿若某種愈演愈烈、永不熄滅湧動着的挑戰欲。
他不會被關在盒子裏,誰也不會知曉他全部的想法。
宮野志保的主動向前,倒是提醒了千穆一點。
他現在這慢悠悠的“對抗”,只是掀不起浪潮的小打小鬧,根本不算真正的對抗。
就算只是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助手是需要的,研究也要繼續進行。
在被溫柔的海水溺死之前,他會耐心地,安心地等待。
——可是。
看似正常,也自以為正常……正是他一步步踏入偏執的開始。
……
自那次說開之後,千穆和自己的小助手越加熟悉了起來,兩人的相處模式也發生了神奇的轉變。
最直觀的改變體現在稱呼。
宮野志保對千穆的稱呼,從最開始的“源先生”變為“源哥”,度過了蝸牛百米賽跑般的艱難用時,可從“源哥”過度到“千穆哥”,幾乎沒遇到多少坎坷,相當自然順滑地就變了。
大抵是千穆帶着她進了實驗室,手把手教她熟悉用具取材,她又飛速沉溺研究無法自拔後的某一天。
源哥從早上開始就不見人影。
不,準确的說,宮野志保從昨天晚上起,就沒見到他的人了。
他領她在父母留下的研究所低調實習時,雖然基本不跟那裏的同時交流,但至少生活習慣還是正常的。
等到她進步神速,在半年內就達到了能給他當助手的水平——源哥就開始神奇地,放飛自我了。
他們現在待的研究所,是據說源哥得到高層支持,悄悄在偏僻郊外建的秘密研究所,知道這個研究所所在的人不超過五個,他們在這兒可以關上門安心做實驗,完全不怕被人打擾。
宮野志保起初還松了口氣,在銀色子彈研究所實習的時候,她跟在源哥身後,雖說不需要與那些大人産生交集,但壓力還是有些大,她也不喜歡那裏的氛圍,換個絕對安靜的環境是好事。
結果到了秘密研究所不到一周,讓她驚愕得想打電話報警的恐怖事件發生了。
源哥!
那個和她同在一個屋檐下一年半,從來沒有晚睡晚起過的男人,竟然破天荒地熬了夜!還熬到了淩晨兩點!
淩晨兩點,可能對許多人來說還不算晚,但放在源千穆身上,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重大變故,簡直不可能!
更恐怖的是,他竟然陸陸續續開始不吃飯了!
有時是早上起太晚,錯過早餐時間就幹脆不吃了,有時是做實驗太過入迷,一不小心就忘了午餐或晚餐,從實驗室出來後他也不覺得餓,根本沒有補上一餐的打算。
而且,他根本不是做實驗入迷忘了時間!
因為,他只是自己不吃,白天到了飯點,如果在自己的專用實驗室的宮野志保忘了時間,他還會專門過來敲門,把她趕去吃飯,自己則倒回實驗室繼續。
熟練掌握微波爐熱飯技巧的宮野志保覺得不行。
按理說她這個年紀外加這個性格,永遠不可能熱切直白地表達關心,但萬萬沒想到,她剛別扭着接受了照顧自己的靠譜監護人,這個監護人就來了個三百六十五度大轉變,逼得她不得不倒過來操心。
源哥昨天進了實驗室,到現在……已經快晚上了,還沒有從裏面出來。
穿着小號白大褂的茶發女孩瞪着面前這道門,冷淡的表情早丢在了千裏之外。
“源哥,你該出來了!”
她承受着十二歲的年齡不該有的怒火,捏起小拳頭,哐哐往門上砸。
“源哥!”
“源哥!!”
“……”
“千穆哥,你快出來!!!”
這時她還沒意識到稱呼自然而然變了。
敲門沒人應,實驗室內毫無動靜。
原本宮野志保只是被不靠譜大人逼得生氣,此刻反應過來不對,心裏頓時一寒。
有股很不好的預感。
她攔不住千穆哥突然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實驗,也沒法勸他像以前那樣好好吃飯,如今被擋在實驗室外,她沒有鑰匙,力氣太小,也不能找工具把鎖死的門砸開,沖進去把裏面的人拉出來……
宮野志保突然生出無以複加的悔意,她應該想方設法阻止他的,如果千穆在實驗室暈倒,或者發生了別的意外——
再也站不住,茶發小女孩飛奔回自己的實驗室,焦急地把千穆哥買給自己的手機握緊。
手機通訊錄裏一共只有三個聯系人,第一個是千穆哥,第二個是姐姐——千穆哥說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可以安心給姐姐打電話,不怕被發現,所以留下聯系方式沒關系。
第三個聯系人,宮野志保不敢備注姓名,顯示的就只有一串冰冷的手機號碼。
這個人,在組織裏的代號是Gin,是千穆哥的“上級”,也就是安排千穆哥來到研究所,進行秘密實驗的組織高層。
千穆哥把這個號碼給她時說,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他又沒法及時幫她處理,就聯系這個號碼的主人,這個人也能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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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