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戚無塵背着白翛然都幹了什麽

這趟吏部之行, 對白翛然來說本是收獲頗豐,但他卻一點兒都不高興。

那封契約書,他簽完字之後, 又照抄一份讓戚無塵也簽了字, 兩人交換,此刻那張紙就在他懷裏揣着,明明隔着衣服,卻燙得胸口生疼。

兩人從吏部出來時, 天色已晚。

戚無塵卻不想回國學院,只将一張在檔案庫中寫好的紙條交給紅甲侍衛,讓其轉交太子後, 就說要回定波候府。

白翛然跟他同車而行, 上車前,白翛然問:“為何回府?”

戚無塵面無表情地道:“訂親。”

白翛然便沒說什麽,也跟着上了馬車。

說來真是奇怪,之前沒有這份契約書,戚無塵只是提一句‘婚約’之類的話,白翛然都會覺得臉熱心跳,如今倒好,就因兩人簽了這張契約紙, 哪怕戚無塵現在一本正經地跟他直接說‘訂親’, 白翛然都覺得好像只是在例行公事, 完全沒有那種悸動羞澀的感覺了。

再次坐進馬車裏, 兩人依舊對面而坐,因為腿都很長, 膝蓋依舊偶爾會碰到, 但是卻再也沒有之前那般暧昧的氣息了。

說起來, 距離上次兩人一起坐車,也不過才過去兩天一夜而已。

馬車搖晃,白翛然神思也有些恍惚,不知是眼花了還是怎麽回事,他總覺得此刻,就坐在他對面的戚無塵,那張冷冰冰的臉上,唯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偶爾望過來時,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

然而,等白翛然想要細看時,戚無塵卻又瞥開眼,完全一副拒人千裏的冰冷姿态了。

唉,随便吧。

——白翛然想。

反正契約書已經簽了,他把我當什麽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要把他當成‘傘’就行了。

單是這麽想,白翛然就立刻感到又輕松了一點。他甚至覺得戚無塵這把傘應該很好用,他應該不但能把柳家的提親拒了,還順便能把大皇子的念想也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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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隐患就是,大皇子聽到風聲,會不會直接把這把‘傘’給拆了!

其他也就罷了,白翛然擔心大皇子抽起瘋來,鬧出人命可如何是好,就問戚無塵:“大皇子若聽說訂親之事,恐不會善罷甘休。”

“你在擔心我會死?”

戚無塵挑眉。

白翛然有些尴尬地笑道:“別誤會,我只是怕沒機會還你三年。”

“他不會動我的。”戚無塵特別肯定地說。

事已至此,白翛然對于戚無塵這種迷之自信已經不予置評了。反正,他總有充足的理由,就只點了點頭,問都多再問了。

既然戚無塵說他死不了,白翛然也就不擔心,而後,他就像突然卸下了心中一塊大石般,輕松了好多。白翛然不由暗暗自嘲,之前自己費心推演想方設法,竟然還不如和戚無塵簽一張契約書更能解決問題?就還真如古人所言‘忠不如計,計不如色’,難怪聯姻在政場上這麽多年經久不衰,只能說,這招兒确實好用。唉!

兩人趕在晚飯前回了定波候府。

孫氏一聽小丫鬟說是‘大少爺帶着白少爺’回來了,整個人立刻容光煥發,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她邊吩咐人:“去通知廚房,今晚的菜多做白少爺喜歡的!”邊立刻收拾妝容,趕去了前廳。

半路上,孫氏就遇到了府裏機靈的小丫頭來通風報信,說大少爺和白少爺都沒帶行李回來,看樣子是只住一天。

孫氏心想人回來就是好的,行李什麽的都是小事。

這個時候,定波候還沒回府,戚無塵和白翛然便先到前廳拜見孫氏。孫氏一見他們倆,立刻察覺出兩人之間氣氛變了。若說之前這兩人站在一起,白翛然小動作賊多——什麽偷偷瞄戚無塵一眼啊,悄悄往戚無塵身邊靠近一點啊——那麽現在,情況就完全反過來了!

孫氏看着自己那暗搓搓耍小心思的大兒子,肚裏早就樂開花兒了。這兒子總算開竅了,懂得處相好了對父母來說自然是值得慶幸的好消息。

她雖然不知這兩天,兩人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但是這個結果對她來是絕對喜聞樂見,便不拘小節,只高興地扭頭就吩咐小丫鬟,讓告訴廚房再加一套八件蘸食。

戚無塵卻突然開口,道:“母親,兒子有事要單獨說。”

“哦,”孫氏還特地看了白翛然一眼,見白翛然沒有任何反應也沒多想,道:“那你跟我到裏間來吧。”

又對白翛然說:“你在這兒坐會兒,一會兒跟姨母一起去飯廳。”

白翛然應了一聲,看着那母子倆進了裏間。

才進屋,戚無塵便對要跟進來的丫鬟說‘你們都在外面守着吧’。

孫氏立刻覺出不對,臉上的笑意斂了斂,問:“怎麽了?”

戚無塵躬身給自己的母親行了一記大禮,道:“兒子想與白翛然訂親,萬望母親諒允。”

孫氏:……

太高興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片刻後,她才喜笑顏開,忍不住揶揄兒子,說:“怎麽,終于發現人家的好了?”

“嗯。”

戚無塵眼底湧上一股笑意,但很快又轉瞬即逝,道:“我和他商量好了,只訂親,不拜堂”。

“啊?”孫氏傻眼,但很快就意識到兒子這是話裏有話,忙追問:“為何啊?”

戚無塵:“因為,今科若是不中,三年後還要再考。”

孫氏松了一口氣,卻又不放心,深深看了兒子兩眼,可惜戚無塵一貫沒什麽表情,即使是親娘,只要他不願意,也沒辦法從他那臉上讀出任何信息來。

“也好,先定下親來心裏就踏實了,這事娘會替你辦妥,最晚中秋節前,你就放心吧。”

孫氏說完,本以為兒子會高興地謝她,卻不想,戚無塵又給她行了個大禮,道:“兒子明日便想去雲間提親,望母親允行。”

“你要親自去?聽你爹說你不是過幾日就要去運河監工了嗎?”孫氏一驚,“雲間離京城快馬加鞭也要五日路程,來回就是十日,且不說你趕不趕得及上任,既是提親自然要備齊禮品的。別的不說,那活雁奔波五日怕不要颠死了,這可是不吉利的。”

孫氏說完,見戚無塵不吭聲,就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兒了,追問:“兒呀,你跟娘說實話,為何要這麽急着去提親啊?”

戚無塵道:“并無其他緣由,只是,他難得答應。”

聽他這麽說,孫氏就又笑了,只當他是頭一回動心娶媳婦心切,為了給他留面子,倒也沒再取笑他,只道:“這事我和你爹商量過後,會立刻去辦,總歸不耽誤你的事不就得了。再說,小白那麽好的人,既答應了你,又怎麽可能還跑?”

戚無塵:……

片刻後,他‘嗯’了一聲,道:“爹那裏,我親自去說吧。”

‘哦,’孫氏問:“還涉及朝廷的事?”

“嗯。”

“那等他回來吧。”

母子倆正說着話,門口突然傳來動靜。戚無塵走過去拉開門,門外站着的人正是剛下值回來的定波候戚謹嵩,他身後側位還站着白翛然。

戚無塵的目光越過他爹的肩膀落到白翛然身上,那一瞬他的眼神無比溫柔,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模樣,但很快,戚無塵就把那些溫柔收斂得幹幹淨淨,又成了那個冰山般生人勿近的冷清美人,唯一發現這一變化的白翛然,只覺得自己剛剛又眼花了,不然,他們話都說那麽清楚了,戚無塵根本就沒理由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了呀。

定波候一進門,就笑道:“聽說咱們家要有喜事了?”

戚無塵和孫氏紛紛一愣,又不約而同向後面跟進來的白翛然看去。

白翛然便沖那兩人點了下頭,默認是自己和定波候說得。孫氏怕他不好意思,笑着走過來拉着他說:“無塵還有事要和他爹說,你陪姨母先去飯廳吧。”

白翛然應了一聲,扶着孫氏走了出去。

他們一走,戚無塵便雙膝跪倒,拜在了定波候面前。

定波候被他這舉動吓了一跳,忙斂住笑意,肅問:“你這是為何?”

戚無塵便将柳家去雲間白府提親之事說了,還将今日查到的有關天絲節與北疆之間的聯系也說了,還有戚無涯和太子的事……

他都說完後,定波候臉上一絲笑意也沒了。

戚無塵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筆直。

定波候坐在椅子裏,手指在茶幾上不斷地敲。

片刻後,他問戚無塵:“所以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向白家提親,是想替白家解圍?”

“不止,”戚無塵腰杆挺得更直。

他很了解定波候,知道這事該怎麽說才能更容易說通,就道:“您從來只忠于陛下,如今無涯出了那樣的事,早晚傳到陛下耳中,恐有離心之患。倒不如,明日一邊遣人去白家将當年指腹為婚之事落實,一邊進宮将此事禀明皇上,請皇上為戚、白兩家做媒,乃多全數美之舉。皇上必然龍顏大悅,對無涯之事也就不會多想了。”

定波候邊聽他說,邊連連點頭,這個計策确實是多全數美,既能打消皇帝聽說戚無涯爬太子床後,擔心整個侯府淪為太子勢力的顧慮;又能通過讓皇帝給戚無塵和白翛然賜婚,重新将侯府和将軍府送回聖上手裏;還能巧妙化解白家被男後外戚柳家提親的尴尬!相信皇帝用了白家這麽多年,內心深處也絕對不願意讓男後插足攪合,若真是北疆、天絲節息息相關,那白家在其中可是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最關鍵的一點是,就像戚無塵說的,這事兒由自己出面主動去找皇上,那麽,皇上絕對會開心,這一點是絕對假不了了!

于是,定波候滿意的笑了笑,對戚無塵道:“就按你說的,明日為父便進宮,替你和白翛然請旨賜婚。”

“多謝爹爹。婚期三年之後。”

戚無塵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精光。

此時的白翛然,還在去飯廳的路上,他根本不知道戚無塵都背着他幹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戚無塵:步步為營,不慌。

白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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