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過河之車(四)

白翛然忙解釋:“原本是在下一位朋友詢問可否出一套這樣的彙編題庫。因秋闱在際, 全國學子彙集京師,此時若有這樣一套題庫上市,學子們必會争先收錄, 也是推廣到全國的好機會。不過, 在下不知行情,這才請教了教員和學士”

太子被白翛然一句話點醒,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若是趁着秋闱推出一套題庫,惠及天下學子, 必能廣傳美名,受人頌揚。

此舉可行!

太子能想到,那國學院的餘老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餘老這次帶着周學士等人前來, 自然也是想将這事攬下, 離任前大概是想做出些成績吧,就道:“此事,國學院确想一力承擔。”

太子望着白翛然,仔細砸麽了一番白翛然的話,漸漸也覺得這事交給國學院比再拉上一個翰林院要更容易操控,便沖餘老點頭道:“也罷。教書匠編科考題,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此事便就交給餘卿主持, 不過, 還有幾日孤便要回宮了, 這時間上……”

所有人都聽出來, 太子的意思是想要回宮時能拿到樣書。

可即便只是整理歷年考題也不可能那麽快!幾天的時間顯然不夠。

白翛然道:“一屆科考一本題庫,雖然時間有限, 但整理出一年, 或兩年的題庫是否拉得及?”

“來得及!”

沒等太子說話, 餘老便雙眼晶亮地點頭。

太子道:“好!既然如此,今日便開始彙編吧。餘老可是要多多費心。”

餘老和周學士等人領到這個差事,高興之情自不必說。

衆人連忙告辭回去安排,太子卻獨獨留下了白翛然,問:“你那朋友為何要打聽彙編題庫的事?”

白翛然道:“他想要開一書坊刊印書籍。因覺得科舉在際,便想着出一套題庫惠民惠己。”

太子見白翛然雖站得乖覺,說話依舊是直言不諱的風格,便微微一笑,又問:“版師、印匠中可有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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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翛然搖了搖頭,道:“尚在籌備中。”

太子嗤笑出聲,道:“你這朋友也是,什麽都沒有就敢獅子大開口問你打聽科考題庫?真是讓孤想扶他一把都無處着手!算了——”

“殿下!”白翛然連忙上前一步,行大禮,“殿下既然有心扶貧救濟,就要堅持到底呀!我先替我那朋友謝過殿下!若殿下覺得那書局有意思,便讓他送與殿下又何妨?”

“那倒不必。”太子見白翛然急了,有些想笑,此時便已猜到開書局的根本不是什麽‘朋友’,很可能就是白翛然……

一番權衡後,太子說:“孤便看你面子,好人做到底。一會兒孤給你一封手書,你拿着去工部領幾個懂雕版的匠人回去吧。”

白翛然:!

那太好了!

他連忙謝恩,太子笑罵了一句。很快寫好一封介紹信,交給了他。

白翛然寶貝一樣的接過來,再次行了大禮謝恩,臨走前,深深看了戚無涯一眼,到底沒有機會說什麽,只得遺憾離開。

這一天午飯前,二皇子終于結束了禁軍事務,重新回到了國學院。

而白翛然也和餘老請了假,帶着墨桃拿着太子的信趕往工部。

行至大門口,兩方相遇,白翛然連忙退到一旁行禮,避讓,卻沒想到,二皇子竟停下了腳步,側身打量白翛然,片刻後又說:“你來,本王有幾句話要問你。”

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慢慢爬上白翛然心頭,但是二皇子已經發話了,他不好公然違抗,便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二皇子并沒有走多遠,只是遠離了随從。之後,他站定後,就直接問白翛然,道:“那日你喝了十壇酒後,是如何活下來的?”

白翛然:!

他暗自吃驚,主要是沒想到那天留在玉河樓的人裏竟然還有清醒的人,而且對方還是二皇子,這便不好糊弄,好在戚無塵連夜帶他去了東郊還請了杏林大手。

但是為了防止二皇子刨根問題,白翛然只說:“那日是戚無塵為我求來名醫,否則,想必我也性命難保了。”

“玉河樓當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二皇子又問。

白翛然忙搖了搖頭,道:“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二皇子看了他兩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在離開前,又吩咐道:“晚課後,你來找本王。”

白翛然:!

他不想答應,微微抿唇,遲疑着沒有說話。

二皇子似乎想到了什麽,一邊的眉毛高高挑起,道:“放心,本王和大皇兄不同。不會對你如何。不過是一位高人想要見你。”

白翛然這才應道:“如此便叨擾殿下了。”

“嗯。”

二皇子的性格倒确實是皇家三子中最爽快的。他把該說的說完,一眼也沒多看白翛然,就帶着一衆随從匆匆走了。

這反倒令白翛然松了一口氣。

不過,去工部的路上,他琢磨了一路二皇子所說的高人到底是誰,還有這人為何要見自己呢?

工部位于皇宮東側金水巷。距離國學院坐馬車不過一刻鐘。但是,這兩天全城戒嚴,路上處處是關卡,兵馬司嚴查疑犯期間,平時一刻鐘的路程,今日卻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白翛然的午飯都是在馬車上吃的。搞得墨桃非常心疼他,一個勁兒的說:“少爺,自從您病那一場,您變了太多了。”

“哪有?”

白翛然笑着揉了把小孩兒的頭。

墨桃卻掰着手指頭給他數:“怎麽沒有呢?您看您現在學問大漲,本事也大漲,不但陳公子他們都聽您的,就連大少爺都只聽您的,還有就連皇子們也都對您另眼相看!可是,少爺您卻越來越能吃苦了,以前就算迫不得已要在馬車上吃飯,您也會讓車夫先停車才肯吃!”

白翛然就又揉了把小孩兒的頭,笑着問:“哪你覺得少爺是現在好,還是以前那樣好?”

墨桃特認真的說:“我覺得現在好!以前也好,但是現在更好!”

白翛然便望着他笑,沒再說話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連墨桃都看得出來皇子們對自己另眼相看,別的人、那些學子們恐怕只會更加眼紅吧!人只要會看別人眼紅,那還真是什麽醜事都看得出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明白‘慎獨’的道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管得住自己!

不過,以防萬一,白翛然決定,以後他要更低調的行動。

柳山聽說門外有位姓白的公子拿着太子手書求見時,整個人很是吃驚。主要是,他今日去兵馬司的大牢探望了柳玉皎。雖然才進去沒兩天,但柳玉皎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一見親爹就哭了,邊哭卻還邊嚷嚷着要見白翛然。

柳山是拉不下臉去主動搭理白家那小子,他正在琢磨着派誰去替他把事辦了,白翛然就來了。

既然拿着太子手書,想來是有正事。不過,白家人替太子辦事,若是再早幾年,說出去恐怕都不會有人信——

因為,幾年前,高國丈那樣拉攏白冠英,甚至不惜舍下臉主動要将高家的小女兒許配給白家長子,卻被白冠英當面拒絕了。

如今白翛然倒好,根本不管父輩恩怨,就直接替太子辦起了事,也不知這小子心裏是怎麽想的——

不過,柳尚書一想起自己如今處境還不如幾年前的高國丈,心口立刻堵上一口氣,不上不下,特別鬧心。高國丈至少女兒懂事,沒有在提親被拒後,還鬧着非要見白家那大兒,不像他,明明提親被截胡已經夠沒面子的了,偏偏兒子還不争氣,把白家那老三看眼裏撥不出來了……

唉,當爹太難了!

柳尚書腹诽間,就見門口一道挺拔的人影攜風而來,正是一位滿面笑容的佳公子。他看到此人先是一愣,後才想到這人是白家老三——嘶,這個長相怎麽好像和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了呢?

白翛然自己可能沒有發覺,自從他在學知山上經歷過一次迷藥,在玉河樓經歷了一次蠱蟲,又在紅袖招經歷了一次陰陽水的洗禮後,他的身體都在一次次排毒的過程中,發生着潛移默化的變化。

這種變化最直接的反應就體現在他的容貌上——

原來的白翛然妖妖嬈嬈弱不禁風,如今的他筋骨越來越強韌,那種妖嬈的氣質也漸漸變成了妖冶,帶出了還不明顯的一層攻擊性!就像是一把寶劍在被鍛造成形之前,還是高溫鐵水的那個狀态,看似柔軟,其實照樣能把人燙穿!

妖冶中英氣勃勃的白翛然,每走一步都好似腳下生蓮,又仙又野,令人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移開視線了!

柳尚書看見這樣的白翛然突然就明白為何柳玉皎吵着鬧着要見他了,這樣的男子,确實有迷倒衆生的資本。

白翛然走到近前,發現柳山看他看得直了眼,不是很客氣地重重咳了一聲,他本意是想提醒柳尚書收斂些,卻沒想到柳尚書竟然一點反應也沒給!

白翛然:?

随即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柳尚書不會休克了吧?

這家夥難道是個老色鬼嗎?

屋裏現在只有他們倆,門口外倒是站着個錄事員。本來可以直接探柳山鼻息,但白翛然多了個心眼,他倒退着走到門口,拉住錄事員問:“尚書大人這是怎麽了?睜着眼睛睡覺嗎?”

錄事員進門一看,也吓了一大跳。連忙幾步上前,拍醒了柳山。

白翛然見柳山回過神,松了口氣,心裏不住罵他老色批,卻不知柳山整個人還處在一種驚吓中,再見白翛然,竟然特別客氣的直接起身行禮,又讓坐又讓人趕緊上茶好好招待。

柳尚書的反應,不過是每一個被白翛然美貌征服的信徒,都會經歷的心路歷程。對白翛然來說基本已經見怪不怪了,因此他邊喝着茶邊道明來意,柳尚書幾乎立刻就同意了,甚至都沒勞動白翛然,直接就讓錄事員去匠人所把雕版和印刷手藝最好的五位老師傅全給叫來。

之後,柳尚書不敢再正眼看白翛然,卻十分不好意思的問:“白公子可否抽空随老夫去趟兵馬司大牢,見一見我家那個不孝子啊?”

白翛然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一個老頭做出這等忸怩之姿實在倒胃口,便道:“不勞尚書大人陪同,在下一會兒便去看柳玉皎。不過,也請大人清楚,我和他之間并無私情。此行,我會當面和他說清楚,也請大人放心。”

“诶?這……”

柳尚書想跟,可是他剛在生死邊緣徘徊一番,又有些怕,而白翛然的臉一沉,他就更怕了。支吾了一下,到底沒敢再說什麽。

之後,白翛然順利從工部領走了五位手藝絕佳的老版匠,路上讓墨桃另顧一輛馬車,先帶去院子那邊安頓。白翛然則直奔兵馬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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