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克軍說:“相親。”媒人介紹的。

他也不太懂,媒人當初為什麽會介紹兩人認識,江柳是上過高中有文化的姑娘,他自認相貌跟前程都不錯,但卻是結過婚的。

江柳比他年輕,又沒結過婚,怎麽可能看上他呢?

可沒想到,緣分就是這麽奇怪。

江柳就問林克軍的情況:“你是幹什麽的啊?”

“我原先是部隊的文職,現在轉業了,工作正在調動中,”林克軍說,“原先是調到市裏的,那邊編制滿了,得等等,說縣裏有空缺,那個縣離咱們這特別遠,又偏,我不太想去。”江柳現在懷孕了,那地方不好只有個小醫院,都說生孩子是道鬼門口,林克軍還是想去市裏。

起碼醫院的醫生厲害些。

江柳盯着林克軍看了一會:“你這不像文職啊。”一個八的大高個,身子板挺結實的啊,哪像文職啊。

“先幹的兩年特種部隊,後來轉的業。”林克軍把自己的情況全說了。

兩人是夫妻,又有孩子了,過去的事林克軍也沒必要瞞着江柳,他不光說了自己的職業,還說起了以前的婚姻。

他結過婚的,不過他結的婚跟別人不一樣。

是這樣的。

林克軍原先是部隊的,二年後轉了文職,又去軍校進修了一年,回來之後上級給介紹了一個對象,談得挺好的,就是那對象的身子弱了些。那姑娘是讀過書的,後來兩人領了證,辦酒席的當天晚上,姑娘人就沒了。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姑娘原本心髒就有毛病。

這事給了林克軍不小的打擊。

後來上頭覺得過意不去,又給介紹了一個,這姑娘身子骨好,模樣也好,沒啥毛病。林克軍不好撫領導的好意,二來也覺得這姑娘可以,就談了。沒想到這姑娘一邊跟他談着,私下又跟另一位戰友談着,被他發現時,哭着說她原本就不喜歡林克軍,是上頭非要介紹,沒法拒絕。

林克軍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就主動退出了。

本來這事到這就結束了,可沒想到,那姑娘跟對象約會時被花生卡住了喉嚨,要不是及時搶救,人差點就沒了。

這事壓根就跟他沒關系,可不知怎麽的,別人把約會對象安到了他頭上,傳來傳去,竟然傳出了他克妻。

這下,沒人敢給他介紹對象了。

江柳聽完,半天沒說話。

感情這位林克軍同志還是個二婚頭,江柳就更不明白了,家裏人怎麽會讓要去讀書的她跟這位林克軍相親?

“當初結婚的時候,我的情況都跟你說了,沒瞞過你。”林克軍很誠懇。

江柳揉着發疼的太陽穴,“行,我知道了。”

過了會,她問林克軍:“那個,我要是說,我不想過了,能離婚嗎?”林克軍對她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恐怕……不能。”林克軍是不願意離婚的,江柳肚子裏的孩子都四個月了。

要是離了,孩子怎麽辦。

難道不生了?

還是讓孩子生下來沒爹?

江柳臉冷了下來,“如果兩人沒有感情,又不想一起過了,為什麽不能離婚?”這莫不是強人所難。

她可是讀過書的,連國家都說戀愛自由,婚姻自由。

林克軍聽到江柳的話,也頭疼了,“這樣,這事咱們先緩緩。不是要去縣裏嗎,先到那再說,行嗎?”

要是江柳執意離婚,那孩子的事他肯定要告訴江柳的。

他還說:“結婚離婚都是家裏的大事,總得聽聽長輩的意思,得都同意了,這事才好辦,你說是吧。”

這倒是。

江柳點頭,默認了林克軍的說法。

林克軍走着走着,看到一輛運草的拖拉機,趕緊招手,“老王,這是去哪啊?”

那叫老王的停了下來,說了地方,是縣郊的一個村,那邊養了牛,産奶的,這拖拉機每天把草送到過去。

林克軍趕緊跟老王套近乎,還遞了煙,老王爽快的答應讓林克軍跟江柳搭個順風車。

老王把煙別在耳朵上,沒抽。

這拖拉機後頭就是草垛子,可不敢抽,萬一點燃了,他可是要賠錢的。

拖拉機聲音大,說了話也聽不到,林克軍跟跟江柳安安靜靜的坐在草垛子上,林克軍挨江柳很近,這拖拉機有點颠,鋪了草好一些,但是他怕江柳沒坐穩颠下來,就守着。

江柳想着自醒來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

她嘆了口氣。

書中也說了,日子總不會那麽順遂的。

事來了就想法子解決,慢慢來吧,總會過去的。

江柳又打起了精神。

拖拉機到了縣郊,林克軍扶着江柳從草垛上下來,“王兄弟,謝謝了,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老王笑着,開車拖拉機駛進了養牛的村。

這裏離縣城很近了。

到了縣城,林克軍趁着天還沒黑,供銷社商店還沒有關門,想去買些白糖餅幹罐頭什麽的,可是江柳卻想先去客運站,她想現在就去買車票,立刻回家。

江柳這樣跟林克軍說,“票錢算我借你的,我回家到就還你。”

她以前過年的壓歲都攢下來了,雖然不多,但是買車票的錢是夠的。

“結婚證你也看過了,咱們的事我都跟你說清楚了,現在咱們是兩口子,回娘家不能空着手,”林克軍都說了好幾遍了,他都說累了。

再說了,“你看這會,天都快黑了,路們買了車票,就算是到西城縣了,也得半夜了,到時候住哪?總不能半夜三更空着手回你家吧。”

也不可能半夜一路走回去吧。

林克軍說的這些江柳都知道,可她就是想早點回家,早點見到家人。

江柳說:“我家不講這些虛禮,東西什麽的不重要。”她心想,她以前回家哪用帶什麽東西啊,她媽壓根就不計較這個。

她家人可好了,壓根就不是勢利眼的人。

林克軍盯着江柳看了一會:“你多大?”

“十八啊。”江柳想也不想回答。

林克軍明白了。

得,江柳這會記憶還留在兩年前,他跟一個病人計較什麽啊。

“行,聽你的。”林克軍還是帶着江柳去了客運站。

可惜,這個點客運站早就停了。

江柳又說去火車站看看,去了後,發現沒有到西城縣的,長林縣跟西城縣本來就離得近,坐大巴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到這兩站的火車少。

只能在長林縣住一晚,明天再坐車回去。

林克軍在車站附近找了一個小旅館住宿。

“介紹信呢?”

“在這。”

錢也帶了。

林克軍正在辦,江柳趕緊過來跟旅館的同志說:“同志,兩個房間。”

“兩個?你們不是兩口子嗎,怎麽開兩間房?”旅館同志上下打量着江柳,又看看了林克軍,心裏生疑,這兩人真是兩口子?

她冷着臉,“戶口本帶了嗎?”

這要是沒證件,那可別怪她舉報了。

“帶了,這是結婚證,您看看。”林克軍說着,“剛才在路上拌了嘴,她鬧情緒,您理解理解。”

旅館同志仔細的查看戶口跟結婚證之後,這才放過。

臉色好看不少:“行,那我就開一間了,這過日子得精細着心錢,兩間房多浪費啊。”給了一把鑰匙。

林克軍拉着臉色不太好的江柳往裏頭走。

江柳想甩開林克軍的手,沒甩開,“你放手,我會走。”又說,“我不會鬧情緒的。”出門在外,有些事沒辦法。

她知道這個道理。

林克軍确定江柳不會非要再開一間房,這才松開。

出門在外,總得忍忍。

林克軍用鑰匙打開房門,是個不大的屋子,擺了一張床,旁邊還有個書桌,還有一個小小的洗漱間。

東西是不缺的。

江柳睡床,林克軍打地鋪。

江柳睡不着。

她是頭一次跟陌生的男同志睡一屋,心裏緊張,睜着眼睛撐到半夜,後來實在是熬不住了,才眯了過去。

第二天。

江柳醒來的時候,都早上十點了,林克軍已經買好東西回來了。除了早點,還有給老丈人家買的東西,一盒子餅幹,還有兩提罐頭,還稱了水果糖,還有給老丈人準備的兩包煙

都是在這邊的黑市買的,便宜不少。

林克軍本來就是長林縣這邊的,對這邊的東西熟得很。要是去了西城縣,肯定不如這邊買着順手。

“這是饅頭,這是油條,還有餡餅,你想吃哪個?”林克軍都給準備了,吃不完的中午再吃。

現在出發,趕不上老丈人家的午飯。

江柳吃了餡餅,本來以為飽了,可看到油條又想吃了。

還喝了一杯豆漿呢。

她摸着有些肉的肚子,心裏想,她是不是吃太多了。

肚子上一圈肉。

等回到家,以後得少吃點。

林克軍看江柳胃口不減,放心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帶着江柳去客運站坐車了,“車票我早上買好了,咱們只管坐車。”

江柳有點意外,林克軍還挺能幹的啊。

她對林克軍有些刮目相看。

此時的林克軍在江柳心裏完全摘掉了‘騙婚’的帽子。

縣城的路還挺好走的,大巴滿坐,路上沒怎麽停,本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一個小時就到了。到了縣裏,再坐去鄉線公交就能到了。

湖東村是七路車,一天兩班,這會是趕不上早班了,只能坐下午那班車了。

林克軍帶着江柳要去國營飯店吃飯。

江柳不願意,“你瘋了,浪費那個錢幹嘛啊,馬上就到家了,早上不是還有剩下的饅頭嗎,我們就那個吃一頓,晚上回家再吃好的。”

林克軍跟江柳想得不一樣,江柳有身孕,得吃好的。

他午飯可以啃饅頭,但江柳不行。

“你不是受傷了嗎?得吃點好東西補補,”林克軍還說,“你又不肯去醫院,你昨天晚上也沒睡好吧,這樣硬撐着受得了嗎。”

“我沒病,去什麽醫院。”去醫院一樣花樣,江柳不去。

她不能再花林克軍的錢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情況不太對,但是這是她家的事,她會自己想辦法的。

江柳不肯進國營飯店。

林克軍自己進去,點了一葷一素一湯,他在裏頭對江柳說,“菜都上了,錢也花了,你吃不吃?你要是不吃,等會我吃不完可就全扔了啊。”他是故意激江柳的。

怎麽扔糧食,那是浪費!

江柳瞪着眼睛進來了。

她剛坐下,門口又有客人進來了,一姑娘跟一個年輕小夥,親親熱熱的,像是一對。

林克軍看到門口那兩人就站起來了,熱情招呼:“小姨子,任同志,你們放假了吧,要不過來一起吃。”

小姨子,說是正是江柳的妹妹江嬌。

任同志,叫任玉良,也是個大學生。

江柳回頭。

震驚的看着江嬌跟任玉良,

在江柳的記憶裏,任同志前幾天才跟她相看過,彼此都還滿意,還約定了,要是考上大學了,就處處看。

這,任玉良怎麽跟江嬌手挽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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