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盛世白蓮（四）

赤月閣藏書殿雖小，卻面面俱到，各類有關大周山靈物介紹在此，只有武學心法那塊空蕩無比。

實際上，赤月閣弟子所學不過是最基礎的入門心法了，人人手中都有一本叫做《通天決》的秘籍，內容通俗易懂，但凡是有靈根的都能看會，倘若讀不懂，那便與仙門無緣了。

連最簡單的心法都讀不懂，看到更高深的秘籍只會是一片空白，若非機遇所至，普通修仙者根本無緣靈寶秘籍。

謝宛走進藏書殿，頗有些蹑手蹑腳，沒有袁珍長老的許可，或是字輩不夠，常人不得擅入藏書殿，如今被師兄領進殿，倒新鮮許多。

藏書殿已存在多年，屋頂修的極高，擡頭竟望不到底，殿內設置大小火燭，有些古樸的味道，聽說前些年才撥款重新翻修，柱子大都漆了紅色顏料，各類書籍分類明确，被排列成序，随處可見桌椅，往深了走便有一股書卷氣飄來。

二人走了許久，卻只見到奮筆疾書的師兄師姐，光線也暗下來，謝宛暗自警惕，不禁問道。

“吳師兄，怎麽這麽久都不見師長老？”

帶他進閣的師兄姓吳，全名便無從知曉了。

“師長老在二層呢。”吳師兄斜了他一眼，忽然走到一處角落，他往熄滅的蠟燭上吹了口氣，逼仄的空間瞬時有了光。

“這是什麽？吹口氣就亮了。”謝宛睜大了眼。

“怎麽，連這個也沒見過？這是回明燈，五枚靈石就能買下一盞。”吳師兄挑起眉，不可思議的看着謝宛，“按理來說，能進門的弟子家中都有這些東西，你能到煉氣三級，資源定不差，難道沒有嗎？”

“我…家裏窮，買不起，也沒見過。”謝宛含糊道。

“低級符箓，低級法器總該有吧？”吳師兄又問道，“你都煉氣三級了，一定有個儲物袋。”

“沒有。”謝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老天，這是什麽世道！”吳師兄嘴張的能塞下雞蛋，其神情豐富，仿佛遭罪的是自己，再望向謝宛，眼中是滿滿的同情了。

“吳師兄，其實我過得很好。”謝宛正欲解釋，卻見吳師兄大手一揮，沉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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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弟，師兄知道你的情況了，不必多言，該懂得明白人都懂。”

謝宛：“……”

只見吳師兄在牆上摸索幾番，正如任何盜墓or武俠小說一樣，牆壁是活門，背後是通道，一瞬間，謝宛腦補出幾十境遇，懷着忐忑的心與吳師兄走上石階。

随着距離拉近，謝宛愈發期待，當看到人頭攢動的二樓，謝宛震驚了。

“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謝宛果斷關上門，揉揉眼後再次推開。

梅開二度，二樓依舊是那個二樓，這裏人聲嘈雜，猶如市集一般哄亂，一片笑聲中，謝宛将自己的下巴用力合上，向吳師兄發出靈魂的質問。

“吳師兄，不是說師長老有令嗎？這…”

“師長老确實會來，可這兒沒人打掃，亂糟糟的。”吳師兄拍拍謝宛的肩，語重心長道，“來藏書殿打掃的人都要過這一關，再過上兩年，你也能加入我們的隊伍了。”

語罷，吳師兄同那幫人快活了，幾人摸出不知從哪裏淘來的瓜子，一個個嗑得有滋有味。

事已至此，謝宛只得打掃二樓，此處擺有雕花木桌，空間開闊，是個講話的好去處，他俯身掃去地板上的雜物，卻聞旁人道。

“聽聞近日赤雲閣又有小動作了。”

“飛雲派分有赤月閣與烈光閣，偏偏就赤月閣卡在無相門與赤雲閣之中。”

“若出了事，飛雲派尚有緩和餘地，赤月閣只怕是炮灰喽。”

謝宛聽得入神，不知不覺昂起頭，此時腳下忽然碰到什麽，整個人向後摔去，他立即運氣穩住身形，卻有人扶上他的肩。

“謝師弟，你沒事吧？”

一道沉穩男聲傳來，謝宛向後退幾步，連忙道。

“多謝師兄出手相助。”

“師弟客氣了。”

只見眼前男子面容俊秀，氣質溫潤，眼帶三分笑意，自是一番彬彬氣質。

謝宛點點頭，拿上掃帚就要繼續打掃，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謝宛自從步入煉氣三級後，整個人氣質好了許多，他肌膚細膩，有玉一般的光澤，那人抓了沒多久便散出淡淡的紅，甚是美妙。

“…師兄這是什麽意思？”謝宛擡起眼。

“沒什麽，這裏沾上灰了。”男子伸出另一只手拭去謝宛衣袖上的灰塵，朝他笑了笑。

謝宛欲收手，這師兄卻拿捏的緊，再看他面上模樣，竟是有意而為，謝宛皺起眉，正欲拍開這人時，男子微微一笑，将他猛拉到面前。

下一秒，謝宛耳旁湧上一股熱氣，一道輕不可聞的聲音重重傳來，像濃郁的酒，烈焰的火，無比火熱。

“師弟生的可真好看。”

“！”

謝宛立即抽身，心生怒火，于打或不打之間徘徊，此時，周邊人或多或少都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而待在赤月閣多年的師兄師姐都是人精，無人站出來為他主持公道。

雖料到是這般下場，謝宛仍有失落，他才進入赤月閣三年，對于宗門給出的資源，還是有些感激的。

男子見他忍耐，又笑道。

“師弟，方才是我絆了你，對不住了。”

“是嗎？”

謝宛神情萬分柔和，背在身後的手已有了光芒，心裏恨不得沖上去打爆他的狗頭，那位師兄看不到謝宛動作，當他是有意為之，眼中笑意更甚，便要開口說些什麽。

“你…”

“咚—”

二樓的門被推開，一名身着黑袍的白發老人快步走入，他面容凝重，背脊挺得很直，看人不怒而威，直叫人膽戰，臉下胡須花白，頗為仙風道骨。

此人正是師邈元，也是歸一堂堂主，歸一堂位于食味樓以南，進入赤月閣必先經過此地，師邈元接管拜訪來客，在赤月閣有相當深厚的資歷與閱歷。

所有人見他到來，紛紛肅正起來，垂首齊聲道。

“拜見師長老！”

“免了。”師邈元揮了揮手，徑直走到場內唯一的上座，坐下後望向所有人。“今日找你們來是有要事商議。”

所有人立即找位子坐下，不過短短幾秒便沒了聲響，只留謝宛孤零零的站着，顯得十分突兀。

師邈元一眼看到他，立即道。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地？”

“回師長老，我來打掃。”謝宛剛擡起頭，便看到邊上的吳師兄瘋狂朝他翻白眼。

“無人允許，你是怎麽上來的？”師邈元掃了一圈地板，又搖搖頭，朝他揮手示意，“罷了，過來。”

“怎麽會？”

“怎麽叫他上去啊！”

“師長老平時不是不叫人嗎？”

此言一出，頓叫衆人詫異，那吳師兄的白眼都要翻成鬥雞眼了，謝宛心跳的飛快，颔首一步步走上前，這一小段距離簡直是他人生中走過最長的路。

走到師邈元面前，謝宛還是有些緊張的，只見這位歸一堂堂主伸手把住他的手腕，閉目沉思。

謝宛向來獨處，十分不習慣旁人近身，奈何眼前之人的身份，也只有忍耐了。

此乃探靈，正是高階修仙者對低階修仙者探查境界的方法，大多出現在宗門之中，在宗門以外，那便是人與人的社會了，無人願意他人觸碰身體，更別提探靈了。

“嗯…煉氣三層。”師邈元驀地睜開眼，極為滿意道，“好！”

“這誰啊？竟然是煉氣三層？”

“看上去還小吧。”

“你不知道嗎？那是謝宛，喏，三年前入門的那個。”

見師邈元如此誇贊謝宛，底下的人按奈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肅靜。”師邈元聲音未變，卻傳響整個空間。

這正是回音術，築基以上方可使用，傳聞師邈元停在築基中期已有百餘年了，至今不見突破。

所有人立即噤聲，師邈元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像對待小孩一樣拍拍謝宛的手。

“你叫什麽名字啊？”

“回長老，弟子叫做謝宛。”

“你…”師邈元似乎想問些什麽，當他看到謝宛鞋面洗不淨的泥土時，轉口道，“靈根如何？”

“五靈根。”謝宛皺了皺眉。

座下傳來許多抽吸氣聲，每人神情各異，唯有竊喜居多，謝宛雖早已習慣這般情景，卻還是有些愧疚。

無論如何，靈根是他不能改變的事，他沒有資源，也過了種靈根的年紀，只有靠後天努力了。

師邈元面色一沉，默不作聲，謝宛內心極度糾結，面上卻鎮定許多，過了許久，師邈元才開了口。

“五靈根極少有這般修煉速度。”

謝宛屏息凝神靜聽，師邈元看了他一眼，終于一錘定音。

“你且好好練功，時候到了，我會向飛雲派引薦你。”

“多謝長老！”謝宛大喜過望，腳下一個沒注意，差點摔到了。

師邈元将他扶住，又說了許多鼓勵的話，座下的師兄師姐面露嫉妒之色，不過謝宛無心管理這些了。

待出了藏書殿，他都沉浸在師邈元方才的話，這一切過于巧合，可能是來得太突然，他還未準備好今後的路呢。

然而好景不長，謝宛沒走幾步，便看到殿前伫立的人影。

此人身形欣長，體魄結實，面容俊朗不凡，正是尹向天。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你怎麽知道謝宛來藏書殿了？”

尹向天：“我問別人的。”

蠢作者：“哦…猜不出來。”

尹向天（掐住脖子）：“現在知道了嗎？”

蠢作者：“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