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三思後行（一）

第二日一大早，謝宛從睡夢中被叫醒，門外傳來嘹亮的嗓音，他抓住頭發，不一會兒就醒過來。

“謝宛？謝宛！”

“來了。”

謝宛睡意全無，從窗戶往外看又見不到人，他從床下摸出一把利器，又備好傳信符才下了床，稍有差錯，這傳信符便會随他靈力飛到師邈元長老那裏。

自打進入赤月閣，從未有人到他房前喊人，今日還是頭一遭，前些日赤月閣闖入妖獸，也不排除有人偷溜進來的可能。

謝宛打開門，便見幾名藍袍弟子站在面前，一個個面容嚴肅。

“謝宛，今日随我們去地藏房，你收拾好同我們一起走。”為首師兄掃了眼謝宛光溜溜的上身，皺了皺眉，“快穿上衣服。”

“好，好。”謝宛扒拉幾下腦袋，轉身去找衣服。

他睡覺脫衣服都習慣了，就穿個褲子躺床上，不過修真界十分注重儀表，沒人會像他一樣光膀子睡覺。

見謝宛就地穿衣服，也不見外，那師兄實在看不過眼，順帶幫他把門關上，一股冷風飄進房，涼嗖嗖的，他打了個噴嚏，連忙套上衣服。

赤月閣道袍并不繁瑣，此時又是春季，裏衣穿厚一些再披上藍袍便可，比起普通人的衣服要好上許多。

這時，從窗外傳進幾人刻意壓低的議論聲。

“喂，你看見沒？謝宛睡覺竟不穿寝衣！”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穿寝衣的人…”

“你還別說，這小子皮膚真好，那一片白花花的，像不像姑娘家？”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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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調侃落入謝宛耳中，皆是對他超前睡法的鄙視，謝宛輕哼一聲，這些人睡覺都要穿那麽多，那樣能睡得香嗎？

他試過穿寝衣，睡得忒不安穩了。

穿好衣服後，謝宛迅速洗了把臉，又匆匆漱口，最後吞下一小片茶葉似的葉片。

此物叫做齒香，入口即化，神清氣爽，帶着一股薄荷香，可以清潔牙齒，是大多修仙者梳洗用的東西，價格更高的齒香則留香更久，還有助氣凝神，醒腦消疲的作用。

“怎麽用了這麽長時間？”

“謝宛，你可像姑娘一樣墨跡，要不要再梳個頭啊。”

幾人還不留嘴，說個不停，為首那人厲聲制止，這些人才消停下來，謝宛無心梳頭，胡亂紮在腦後便同他們一起上了路。

此時天還蒙蒙亮，依稀可見幾點明星，山間空氣清冷，吸入鼻腔都似寒冰一般生硬，謝宛許久沒有經過像這樣早起趕路的日子，走了兩刻後也有些困了。

地藏房在食味樓西側，一旁緊挨煉丹房，規模不小，傳聞此處原來要修建一處公共場所，但因紫羽真人極力反對，便将地藏房與煉丹房擴建，才到如今這般大小。

現下時間還早，食味樓無人，靈霄祠周邊有綠樹環繞，要繞上半圈才可到地藏房區域，五人繞了半圈，又花費一些時間，才看到一處平整建築。

地藏房雖是種植靈植之地，周圍卻鋪滿石板，只有寥寥幾棵青松屹立，十分寂寞，與煉丹房相比則要矮一些，煉丹房屋檐四面朝上，足有五層高，屋頂瓦片整潔，牆面漆了大紅顏料，無論從哪面看，都極為美麗。

而在謝宛等人眼裏，這簡直幹淨過頭了。

“紫羽真人好大的排場，你看這地，多亮！”

“聽說真人的幫手天天都要掃地，天沒亮就要起來，連那柱子都要擦上一遍…咦，人呢？”

謝宛環顧四周，卻是空無一人，傳聞中紫羽真人最得力的四名助手不知去了哪裏。

“真人幫手都随掌門去了大周，就要回來了。”為首師兄朗聲道，“紫羽真人今日要煉丹，你們就在地藏房打掃，不得擅入煉丹房！”

“弟子遵命。”

交代清楚事宜，幾人立即走進地藏房，地藏房房門緊閉，厚重的實木漆滿顏色，正中央嵌了兩顆張牙咧嘴的妖怪頭顱，十分可怖。

謝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自贊嘆，紫羽真人不知從閣主那兒申了多少預算，就連大門都建的如此氣派。

為首男子推開門，頓時，一片綠光籠罩所有人，衆人定睛一看，原是一塊足有三人高的玉石在散發光亮，看到這詭異的顏色，在場男子心裏大都生出幾分難言的不快。

“那是什麽？還發着光。”

“是紫羽真人從南境帶來的青焰玉！”

傳聞南境玉石多半會促進靈植生長，卻沒想到，紫羽真人竟然搞來這麽大塊寶貝，謝宛深知赤月閣地位，正于凡界之上，仙門以下，心中又對紫羽真人起了好奇。

“這麽大塊青焰玉，得不少靈石吧？”

“紫羽真人出手如此闊綽，早知當初進門就跟着他了…”

幾人竊竊私語，同師兄向走廊深處走去，聽聞紫羽真人性情古怪，甚是孤僻，從這黑不溜秋的室內裝潢便能看出一二，只有當人走過那層地板，牆壁上的回明燈才會亮起。

那黑暗中升起一小簇瑩藍火團，總讓謝宛覺得自己走錯了片場，如若出現一口棺材，再來幾個粽子那就更酸爽了。

幾人推搡着往前走，這地藏房的回明燈每走過人便會自動熄滅，一亮一暗，陰森極了，待一幹人好不容易走到盡頭，竟足足過了一刻。

“這走廊怎麽這麽長？”

“我再也不想走第二遍了！”

幾位師兄面色蒼白，當他們看到淡定的謝宛，十分吃驚。

“謝師弟，你不難受嗎？”

“我難受。”謝宛看了他們幾眼，不緊不慢道，“但是看到師兄比我還害怕，我就不難受了。”

師兄們：“……”

于是，謝宛被推到了前面，走過拱門後仍是長廊，這裏屋頂高闊，燈火通明，十分寬敞，氣溫卻有些低，地板看上去冷冰冰的，牆上繪有壁畫，放眼過去竟是大片的紅。

“這都畫了些什麽？”有人疑惑道。

“似乎與靈植有關。”謝宛粗略一看，不禁睜大雙眼。

壁畫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受了傷，以各種奇葩作死手法斷腿斷胳膊，那些部位流出的血滲入靈植，似乎叫靈植長的更好了。

此時，為首師兄忽然開口。

“這叫做以身飼植，是一種培育靈植的方法。”

“以身飼植？”

謝宛似有所聞，正如其名，以身飼植應當是用血肉澆築靈植，再看壁畫，他心中多少有了數。

只是不知，紫羽真人為何在地藏房畫這些東西。

“切記，莫要亂動真人的東西。”為首男子側首，面容十分平靜。

似乎是感受到某種威脅，謝宛身後的師兄不再出聲，活像不會說話的鹌鹑。

往深處走，不久便見到出口，兩扇大門緊閉，無人敢上前查看。

“都記好了，進門後聽三師兄分配。”帶路師兄留下最後一句話，伸出手推開大門。

一片刺眼陽光襲來，幾人紛紛用手遮擋，謝宛當即退到幾人身後，他雖是煉氣三級，相比常人輕盈不少，遇到外力仍需要反應時間，若是煉體修行，身體素質強悍，便不用怕這些了。

睜開眼，面前竟是一大片田地，遠近是綠油油的植株，高矮不一，每有清風拂過，嫩綠葉稍掠動，像是擁有生命一般，空中烈陽高挂，仿佛像真的一樣，就連陽光照到身上都是暖的。

“這是…”

“空間靈地！”

“竟然是靈地！”謝宛高高揚起眉，同師兄們一樣驚詫。

靈地，乃彙聚天地精華自然形成的福地，傳聞靈地一方土能養活百年靈植，孕育萬物，而因效果極佳，靈地通常為被勢力争搶的資源，空間靈地正是施以高階法術的靈地，方圓幾裏就能賣到幾千靈石，市價高昂，越是稀缺越是難求。

但看這靈地的規模，恐怕幾萬靈石都有些不夠。

“我頭一回見空間靈地，赤月閣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

“赤月閣窮的都快養不起人，怎麽可能有靈地！”

三位師兄目瞪口呆，不忘調侃幾句宗門，謝宛早已被空氣中濃郁的靈氣所吸引，哪裏顧得上發表感言。

他只想找塊沒人的地方趕快修煉！

“好啊，說赤月閣壞話，我記下了。”

這時，幾人身後傳來一道男聲，衆人紛紛回首，卻見一名短發男子站在身後，他身體強健，猶如一座小山，又穿了身練武服，露出胸口緊實的肌肉，與一幹赤月閣弟子畫風截然不同。

“你們見了靈地就這幅樣子，以後還了得？”短發男子一拍緊實的胸膛，粗聲道，“真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是三師兄！”幾人紛紛行禮，謝宛只聽過三師兄，卻沒見過人，反應便慢了一拍，那三師兄當即走上前，緊緊盯着他。

“你不認識我？”

“弟子聽過…卻沒見過三師兄。”謝宛十分誠實，說出了心裏話。

“那我也沒見過你，我叫孫正義，可別忘了。”孫正義皺皺眉，上下掃了一圈謝宛，“瞧你這小身板，怎麽這麽瘦啊？”

“可能是吃的少吧。”謝宛認真道。

“中午能吃幾碗米飯？”孫正義取出腰間的葫蘆，咕咚喝下幾口水。

“三碗。”

“噗！”孫正義一口噴出水，還好謝宛身邊的師兄閃得快，不然就遭殃了，他抹了抹嘴，瞪大眼道。

“這還吃的少？你都要趕上我了！”

“弟子天賦異禀，能吃能睡。”謝宛異常冷靜。

孫正義看怪物似的瞄了他好幾眼，開始分配任務，那三位師兄被支到東邊去了，只有謝宛被分到西邊，朝孫正義所述方向沿着路走，能看到一片幼苗，土地區域劃分用了極高的靈植做護欄，密密麻麻的叫人看不清隔壁是什麽樣兒。

謝宛走到沿邊放下水桶與瓢，準備先摸會兒魚。

就在此時，隔壁傳來了熟悉的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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