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以身飼丹（一）

“三師兄, 這靈植叫什麽名字？看着與歲朱不太一樣。”

謝宛當是孫正義回來，拍拍手轉身打招呼，卻見一身披黑色鬥篷的老者站在面前, 他戴着兜帽, 看不清面容，只有下巴那片雪白胡須露出，與黑衣相比十分明顯。

“前輩是…”

“我來為煉丹選材，不必多問。”黑袍老人音調古怪，嗓子像是被燒過一般喑啞。

謝宛自覺站到邊上, 這人卻未摘選靈植，反倒是不住的打量他。

“你看起來不太壯實, 有些瘦弱。”黑袍老者昂起頭, 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勝在白皙，眼眸清澈, 悟性高，也好。”

“前輩這是何意？”謝宛心生疑惑, 卻有些晚了，那老者大笑起來, 伸手便要去掐他的脖子。

“我前些日子才來地藏房打理靈田，前輩為何對我出手！”謝宛仰身躲過老者攻擊，一邊大聲辯解，那老人好似聾了一般, 只自顧自的笑着，迎身攻上來。

謝宛察覺此人攻勢沒有殺意，似乎要活捉他，便向靈地出口移動, 誰知沒跑多久，便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此時，黑袍老者已然追到身後。

“現在跑沒用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無端叫人生出一股恐慌，謝宛哪裏會如他的意，順勢抽出前些日偷偷留下的爆炸符，當即發動。

“你想炸我的田？”

黑袍老者陰冷許多，不過眨眼的時間便出現在謝宛眼前，他一掌拍到肩上，将謝宛整人擊飛，謝宛被打斷施法，身體猶如墜落的風筝，結實的落到那片紅色靈田前。

“咳！”

謝宛沒有防身用具，這麽摔一下，震得他吐出一口鮮血，還未緩過來時，那黑袍老人陰魂不散的追來，謝宛強壓不适，迅速道。

“紫羽真人，弟子毫無冒犯之意，方才還幫這株靈植促長，請您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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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靈植，黑袍老者腳下一頓，轉腳去了謝宛蹲的地方，他俯身觀望幾番，情緒有所回轉。

“你在這歲朱上澆了什麽？”

“…輸了靈力。”謝宛趁機坐起來，如實答道。

“胡說八道，這歲朱就在空間靈地裏生長，你還能比得過靈地靈力麽？”紫羽真人發出嗤笑，甚是嘲諷。

“弟子怎敢撒謊？”謝宛從地上爬起來，當着他的面向這變異歲朱上輸入木靈力。

卻見歲朱猶如喝了大力藥水，快速拔高，短短幾秒又長高了一截。

“這是如何做到的？”紫羽真人反應強烈，忽然捉住謝宛的手，放到眼前端詳什麽。

謝宛向來對他人接觸極為不适，無奈眼前真人身份地位高，武力又強，無論如何，他都要老實些了。

“未見異血，不是藥人。”紫羽真人喃喃自語，猛地松開他，謝宛渾身劇痛，沒得指令只能站着，只見那真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嘴裏不知在念叨什麽。

“木靈力與常人不同，有可能，若是煉丹，正好缺幾味…”

藥人正是從小以藥材為食的正常人，聽聞被施以術法，便可将人育成藥人，藥人身上流出的血有多種用途，可治百病，不過這些藥人大都失去心智，是一具行屍走肉，這種殘忍的方法早在很久前便被明令禁止，但因行內利潤高，成本低，至今還有許多人偷偷培育藥人。

謝宛身上沒帶療傷的藥，歇息這幾下更是要命，此時，紫羽真人有所動作，他似是豁然開朗，雙手仰天打嘆，謝宛哪裏見過這陣勢，那是看得目瞪口呆，卻見真人平息下來，伸手指了指他。

“随我來煉丹房。”

“煉丹房？”謝宛初是錯愕，很快驚喜起來，他做夢都想去煉丹房，今天竟辦成了！

這就是被驚喜砸中的感覺嗎？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跟過來。”紫羽真人的聲音傳來，謝宛擡頭一看，發覺對方走了有一段距離，想跑過去，又牽動內傷，走也走不快。

最初，紫羽真人還有耐性等一等，往後嫌他走得慢，幹脆扔了一瓶丹藥，謝宛吞下一粒，只覺腹中火燎般的燒起來，不一會兒，暖流蔓延全身，疼痛全部消失了。

真人雖長得不高，走的卻很快，兩人出了空間靈地大門，正好與孫正義撞個正着，他手裏拿着布袋，似在等候，看到謝宛随紫羽真人出來，明顯愣了一下。

“真人，要去哪裏？”

“回煉丹房。”紫羽真人未有停留，徑直向前走去，“你也來。”

“是。”孫正義嘴上應了，與謝宛一同并行。

三人一路走出地藏房，孫正義刻意走的慢了些，朝謝宛小聲詢問。

“紫羽真人怎麽留下你了？”

“…我方才幫真人助長歲朱。”謝宛猶豫道。

“是嗎。”孫正義眯起眼，重新打量他道，“能令紫羽真人改變心意，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三師兄說的留下是何意？”謝宛趁勢追問。

“自己慢慢猜吧。”孫正義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與紫羽真人如出一轍，“不是同門就放心了，以後可要小心些。”

“……”謝宛不懂這三師兄是什麽意思，只得閉上嘴了。

三人一同進入煉丹房，紫羽真人雙手一揚，那兩扇大門自發打開，露出黑洞洞的內景，如謝宛所想，這煉丹房布置也如地藏房一般暗，幾近沒有光源。

紫羽真人帶頭進入，孫正義走在謝宛身前，入門便是大廳，此處氣氛陰冷，唯有中央一樽爐鼎飄着煙，還有些人氣，待幾人入內，牆上回明燈驟然亮起，那紅豔豔的光猶如火焰原色，又像血一般，倒映在地板上留下許些痕跡。

“砰—”

身後大門轟然關閉，發出一聲驚響，謝宛早已熟悉這一驚一乍的氛圍，早在地藏房通過那條黑暗長廊，他便對這紫羽真人了解一二了。

确實是孤僻怪異之人。

兩人随紫羽真人走過許多拐角，這裏牆壁大都為石板，溫度極低，中途又有許多無門藥室，裏面擺放許多瓶瓶罐罐，有一股濃厚的中藥味，謝宛只來得及瞥上一眼，便匆匆離開。

煉丹房果然彙聚金根火根，只是進入走廊，他便能感知到大量活躍的靈子，如若在此處修煉幾月，突破煉氣四級遙遙在望。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來到最後一扇大門前，紫羽真人摸索幾番，不知按到什麽，只見那沉重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裏面幾樽爐鼎來。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此處氣溫十分高，幾近讓人受不住，那紫羽真人率先進入，孫正義取出一粒珠子大小的藥丸吞下，又為謝宛取了一粒，吞下丹藥後，體內瞬間有了寒意，從腰腹處散開，慢慢彙聚全身，最後貼到皮膚上來。

“這是紫羽真人特制的丹藥，持續兩個時辰，待夠了再離開。”孫正義囑咐道。

謝宛點點頭，跟在孫正義後進入這最後一間房，丹藥下肚，寒意果真将高溫抵禦，處在一個剛剛好的溫度，他不禁看了眼紫羽真人，也不知此人身上有何法寶，不用吃藥就能耐得住火浪。

遠看入口不大，進去後方知內裏別有洞天，面積比正廳還要大上不少，有幾頂兩人高的煉丹爐嵌在四周，細看有四個分層，頂蓋猶如房屋房檐，向外高高翹起，上有一只妖獸頭顱，爐底以四條特殊材質的柱腿支撐，爐身更飾以雕花龍頭，分別向外延伸怒吼，栩栩如生，十分美觀。

環顧四周，有幾張盛裝藥瓶的木架木桌，分別以牌子标記分類，都不大整齊，尤其是木桌，許多藥罐置放雜亂，分不清名字，桌上角落還擺有小煉丹爐，裏面都冒着火，不知在燒些什麽，其中，最大一頂便要數對門的煉丹爐了，那煉丹爐足足有三人高，不知分了多少層才有如此可觀的高度。

謝宛從未進過煉丹房，此行着實叫他長了番見識，不過這房屋頂層極高，四周牆壁似有壁畫，不過爐內火光不高，看不太清楚壁畫上都畫了什麽。

謝宛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只覺得空氣裏滿滿都是火根與金根的香氣，雖然藥味有些重，他卻不反感中藥味，多聞一聞便熟悉了。

就是不知道，他今後還有沒有機會來這煉丹房。

歪打正着撞見紫羽真人的日子可不多。

謝宛回憶起方才受那一掌，頓時覺得有些值了，毫不客氣的說，若能到煉丹房練功，那他願意天天被打。

此時，紫羽真人向最大的煉丹爐底部空出的圓洞吹了口氣，又抓起桌上的一堆草，徑直往那圓洞中扔下，卻見幾聲草物燒損的聲音，煉丹爐內傳來噼啪聲，火苗頓時竄高不少。

火勢迅猛，許多火星直接濺到外面來，看着有些吓人，謝宛連連後退，躲過這些火點，卻見孫正義一動不動，任由火星濺到身上。

“三師兄，你…”謝宛欲言又止。

“莫急。”孫正義十分淡定，伸手拍滅身上火點，意味深長道，“現在知道我為何不穿道袍了吧。”

謝宛：“……”

這就是煉丹房的生活嗎？真是愛了愛了！

紫羽真人接連放入材料引燃煉丹爐，屋內頓時亮堂不少，牆上壁畫頓時顯現，謝宛定睛一看，不禁睜大了眼。

那壁畫大多為常人受難，有斷肢殘臂者苦練丹藥，或有全身投入煉丹爐為火引材料，鮮血直流，有人樣似驚恐，瞪紅一雙眼，更有甚者，面目全非，像極了陰曹地府裏的惡鬼，還有幾名像是守衛的巨大人類執行酷刑，他們生的紅發紫眼，恐怖極了，放眼望去，盡是滿目瘡痍，并不比地藏房的好到哪兒去。

大片痛苦的表情占據半數壁畫，看久了極為不适，謝宛尤自鎮定，移開眼不去看這些東西，卻見紫羽真人走到其中一頂煉丹爐前，将什麽放了進去。

“我這乾坤丹還差最後一步便可完成，此前已廢了九次，這是第十次。”紫羽真人背對着兩人喃喃自語，全然沉浸在煉丹上，孫正義咳嗽幾聲，小聲朝謝宛道。

“真人時常如此，你定要習慣才是。”

“真人以後還會叫我來嗎？”謝宛有些懵了。

“不然今日為何帶你來煉丹房？”孫正義正色道，“此屋叫做百魄，這頂最大的煉丹爐喚作火龍，四周那幾頂等高的是玄陰，小爐子叫斷魂，可不要弄混了。”

“我明白了。”謝宛點點頭，雖有疑惑，卻未出聲詢問。

此時，紫羽真人撒了許多藥粉，百魄房中充滿難言的味道，只見他雙掌施力，大量紅色靈力爆出，一并與火焰融在一起，活躍的靈子頓時跳動起來，謝宛手指微動，望着紫羽真人眼十分灼熱。

“謝宛，過來。”一道輕不可聞的聲音傳來。

謝宛走上前，按照紫羽真人指示行事，向火龍爐中輸入木靈力，那爐火一冒三尺高，形成沖天火柱，亮的刺眼，謝宛饒是吞了丹藥，此時也能感到高溫，額角已沁出細密汗水。

約莫過了一刻，只聽得煉丹爐發出一聲巨響，紫羽真人撤了力，迅速撲向火龍爐，往裏面搗鼓什麽，謝宛今日耗費太大，接連後退幾步，大喘着氣。

“極少人能在紫羽真人身旁堅持下去。”孫正義面色複雜，直勾勾看着他。

謝宛顧不上回應，立即施展回靈術回複，但見紫羽真人從火龍爐中掏出一項小木盒，大聲笑道。

“成了、乾坤丹成了！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十分癫狂，似是走火入魔一般，謝宛心有訝異，也沒有出聲，此時，紫羽真人大步走來，用力捏住謝宛的肩大聲道。

“從今往後，你日日來煉丹房！”

“…好。”謝宛被抓的生疼，又不能推開，好在紫羽真人留的時間不長，返身去了火龍爐前取乾坤丹。

那乾坤丹形似圓珠，竟像金子一般閃亮，放在手中微光閃爍，猶如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謝宛哪裏見過這樣的丹藥，不禁伸頭探腦去看，此時，紫羽真人忽然轉過頭，朝他嘶啞道。

“你走吧。”

“真人，弟子告退。”謝宛傾身行禮，立即離開了。

待那扇石門完全關閉，紫羽真人喚來孫正義，向他輕聲道。

“再去找三人的量，要快！”

“明白了。”孫正義雙眼微眯，“真人，那謝宛…”

“不要動他。”紫羽真人笑彎一雙眼，火紅爐光倒映在他臉上，躍動的火焰像張牙舞爪的野獸，十分詭異。

“我要他為我煉丹。”

“弟子遵命。”孫正義埋下頭，二人身影折在牆壁上，扭曲的不似人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是不是我寫的不夠爽，看着主角太憋屈了…

大家期待試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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