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臨行之別（一）

試煉前一日, 李師兄被胡彥替換的消息傳出，衆人紛紛感嘆不已，謝宛明知此番結局, 而見到李師兄失魂落魄的樣子, 又不免同情，如今，前往試煉的名額已定，無論李師兄如何努力，這秘境之緣都與他無關了。

劉道長的話對謝宛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傍晚，他受令前往煉丹房, 只見紫羽真人正在大堂內等候, 此時牆上回明燈燒得正旺，照的房內一片通紅，

見謝宛趕得及時, 真人不禁皺了皺鼻子。

“你倒來的準，随我走吧。”

“是。”

謝宛跟在紫羽真人身後, 走入那條長廊，卻見煉丹房中分布有變, 不知何時出現一塊巨大白玉靈芝，足有兩人高，正散着淡淡微光，細嗅或有香氣傳來, 沁人心脾。

謝宛哪裏見過這樣的寶貝，不禁多看了幾眼，紫羽真人似有炫耀之意，特意在靈芝前停下腳步。

“此乃天玺靈芝, 正由一種名為天玺的材料制成，雖說是後天形成，卻能如普通靈植一般生長，每過五十年便會生根，那是煉制極品丹藥的重要材料。”

“恭喜真人喜提天玺靈芝。”謝宛微微躬身，朝紫羽真人拜了拜。

“待我手上這味藥制成，更有其他寶貝靈草相送。”紫羽真人不知想到什麽，昂頭大聲笑起來。

謝宛深知紫羽真人性格，便沒有開口詢問，真人自娛自樂，倒有些不盡興，又向他透露道。

“都說符師宗與丹宗并立，實則符師宗更勝一籌，可就算在符師宗，制成一張高級符紙，也未必有我現在的待遇，天玺靈芝何其稀有？我不過三百年，就拿上了！”

“這都是真人應得的。”謝宛面無表情的捧場。

“你這句話說的不錯，我潛心研究藥方，多年深入煉丹房，才走到今日這番田地，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東西。”紫羽真人哈哈一笑，甚是自得，摸着胡子道，“不過，我手上的方子終歸不是自己寫出來的，如此奇門異術，豈非一般人所出，若有機會，我定要謝謝那位制出藥方的前輩。”

“藥方并非出自真人之手？”

謝宛十分詫異，他還以為紫羽真人修的歸于修真界某一派，畢竟丹修去處少，門派更是少之又少，雖然這拿命煉丹的手法駭人聽聞，但在其他小說裏也不是沒有寫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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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丹修手上的藥方大都為自己而研，除去市面上爛大街的煉制方法，許多丹藥藥方都是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更有流不出市面的絕密丹藥，便是高人所制，還有功效大到離譜的上品丹藥，數量為何少，那是因為煉制它的丹修不能保證質量，這種情況都是偶然所得，沒有确保性的。

就事實而論，每位丹修所煉丹藥功效層次不齊，當然，差也不會差到哪裏，俗話說得好，是藥三分毒，修仙者嗑藥并非沒有副作用，像是回氣丹、養元丹這類的基礎丹藥，吃多了便會在身體中累計毒素，到一定時間修者會自動排除，而一些人晉級後全身溢出的大量黑色污垢，有半數便是身體未排出的毒素。

即便是解毒丹一類的解毒藥品，也會帶有副作用，若是找不到相應的解毒丹藥，更多修仙者選擇以毒攻毒，這時，市面上沒有另一種毒草，只能去鮮為人知的地方尋毒，譬如首次開啓的秘境，這也就不難解釋一些修者在秘境中拼了命摘靈草與仙果的舉動了。

見到謝宛這般态度，紫羽真人愣了愣，遂大笑起來。

“我這般煉法前所未聞，少有人知，可像是過家家那般簡單？還是說…”

紫羽真人一頓，他眯起眼來，一雙看不到眼白的眸子煞是滲人，仿佛毒蛇一般，緊緊逼着他。

“你在其他地方見過這種煉丹的法子？”

“弟子哪裏見過？只是疑惑藥方來處，還請真人饒恕！”謝宛頓感不妙，心裏暗罵自己多嘴。

“是嗎？”紫羽真人不知想到什麽，竟然沒有生氣，反倒是平靜下來，“這藥方可是我的寶貝，我靠它立足于東境，萬不能丢了。”

見他自言自語，謝宛立即向後退了幾步，紫羽真人此番舉動正是在思考，若他想到什麽不順心的事，距離他最近的東西可就遭殃了。

自從謝宛上次看到真人打翻火龍爐，便愈發知曉火龍的用處，那煉丹爐即便是倒在地上，裏面還燒個不停，火星不外濺，真是神奇。

果然，不到一刻，紫羽真人便發作，他一掌拍碎離他最近的回明燈，大聲道。

“也是有人觊觎此物，誠心要除掉我，以我現在的地位身份，還不能紮根東境，這是要接替我，取而代之！”

紫羽真人此番模樣像是走火入魔一般，他雙眸通紅外凸，額前青筋畢現，癫狂萬分，謝宛看在眼裏，心知紫羽真人歷劫心魔為何物，不禁思索起來。

實際上，在他前年看到真人瘦的跟竹竿似的的身軀時，便肯定他修煉受阻，這藥方即為他帶來了榮譽與地位，也為他帶來了另一種擔憂，紫羽真人無時不刻不擔心藥方被奪，久而久之，變成了心魔。

心魔那玩意兒，就跟《邪帝降世》中寫的一樣。

‘練功時極易走火入魔，有幸者對抗成功，除掉心魔，不幸者被影響，心智功法嚴重消退，前功盡棄，從而一落千丈，更有甚者道消身隕，死無全屍。’

此物堪稱修仙者通往成功道路上的超大號絆腳石，金丹元嬰無一不聞之色變，因此，每位修仙者臨近晉升之時，無論高低，對于心理健康都是十分看重的。

紫羽真人發了好一會兒的火，将儲物袋裏的丹藥扔了不知有多少瓶，直到地上躺滿顏色各異的藥丸才收手，謝宛随他去了藥房，紫羽真人在這方面還是很大方的，三大基礎丹各為他取了五瓶，這三種丹藥分別是回氣丹，解毒丹，養元丹，專為秘境做補給，此外，紫羽真人又為他準備了幾味毒|草，謝宛有些不解，真人便是這般解釋的。

“這毒|草外觀近似可食用靈植，也可用作煉丹材料，服用後便化作水，你若将它掩飾好，喂給旁人，不出半日，那人便會血管凸湧，因全身暴氣而亡，死的悄無聲息，無人能懷疑你。”

“為何要下|毒，遇到歹人理應拼搏才是，這毒|草怎麽丢也吃不到他的嘴裏。”謝宛疑惑道。

“天真，你未入修真界，哪裏知道身邊人的厲害！”紫羽真人神情陰鸷，甚是冷漠，“你只知陌生人不可信，明面上要害你的是敵人，卻不知另一種殺法，那便是殺人誅心！”

“殺人誅心？”謝宛皺起眉，一片火光照在他臉上，忽暗忽明。

“古往今來，多人都是無利不起，遇到那些東西，又有誰能顧得了情？”紫羽真人睜大眼，拿着那四柱青蔥靈植緩緩道，“傷人的叫做朋友，害人的稱兄道弟，就算是親人，也可為了利益大打出手，兄友弟恭，正直守道，那是什麽東西？”

“這…”謝宛望着紫羽真人，一時間有些猶豫。

他雖想過這些，卻沒有紫羽真人想的這般深刻，仔細一想，他提的不無道理，可這鳥人說的這樣極端，實在讓他有些難受。

“聽我的沒有壞處，我還需要你入秘境取靈植，怎會害你？”紫羽真人語氣一緩，将那四株靈植塞入謝宛手中，又道，“出秘境後，飛雲派自會搜刮你們的儲物袋，你将取來的靈植放入這鎖靈盒，帶來見我便是。”

紫羽真人轉身取出一樣巴掌大小的烏木盒子，謝宛接過鎖靈盒，又不禁問道。

“飛雲派搜刮儲物袋，會将原有的東西拿走嗎？”

“入秘境前，飛雲派自會分發儲物袋，要你們将取來的東西放入那儲物袋中，出來後便于上交，而後根據每人所得靈植財報，按比例分配。”紫羽真人雙手負于身後，慢慢踱起步來，“雖說是如此，最後能得到靈植的弟子少之又少，更別說你這煉氣五層的弟子，你三師兄能否拿到東西都是問題。”

“原來如此。”謝宛恍然大悟，又不禁覺得不公，辛辛苦苦從秘境摸滾打爬拿來的靈植，最後竟然全充公了，那還去秘境做什麽，白白争了個寂寞，就算勞力驚人的修仙者，也有極大可能被忽略，就真是工具人呗。

但想到修真界這樣的事例并不少時，又釋然許多。

“這鎖靈盒正是出自我手，能保靈植靈力不外洩，就算打開鎖靈盒，那靈植也與普通靈草一般，無人能發現異常，哈哈哈哈哈！”紫羽真人頗為自得，大笑起來。

謝宛知道從秘境拿出來的東西會沾染異樣氣息，那是修真界不存在的靈力，十日過後便會消散，許多人便是憑靠這氣息來辨認秘境寶物，做不得假。

不知這紫羽真人有什麽寶貝，竟能制出這樣的盒子。

謝宛細思極恐，越想越覺得他秘密諸多，不似看上去那般簡單。

此時，紫羽真人又道。

“我先前為你消除一味寒毒，歲寒三毒丸便在四十日之後發作，此行最多不過二十日，足夠你來回了，待你拿會靈植，我自為你解一位毒。”

“是，弟子明白。”謝宛俯身行禮，見紫羽真人拂袖，便要轉身離去。

忽然，紫羽真人又叫住他。

“若你辦了這最後一件事，最後那一味毒自然不在話下，只是看你想不想做了。”

“什麽事？”謝宛雙眼一亮。

“替我除掉一人。”紫羽真人裂開嘴，活像一具會動的骷髅。

“誰？”

“正是…”

紫羽真人雙唇翕動，悄悄吐出那三字，謝宛雙眼一定，閃過幾絲詫異，很快又沉寂下去，二人密謀聲回映在長廊之中，唯有火光躍動，彰顯其驚人的生命力。

出了煉丹房，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謝宛長舒一口氣，向住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