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加更）

——啪

手機摔在地上，翻滾着滑了出去。

紀茵的腦袋空白了幾秒，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宕機，直到嘈雜的人聲飄來，她才有些恍惚的低下頭。

她隐約看到了黑紅色的斑塊，又覺得是自己眼花。

随後她慢慢的坐了下來，腦袋還是木的，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爬着撿起了地上的手機，裂縫從屏幕左角一直蔓延到中央。

她拿起手機的時候，發現手機在抖。

嘤嘤嘤：跳了

嘤嘤嘤：怎麽跳了？

嘤嘤嘤：你什麽意思？

發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沒了回複。

她腦中亂成一團麻，又感到害怕，但是很快，她反應過來，點開撥號按下110。

“……是二十五中，剛才看到有人跳樓。”

紀茵飛快的将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低頭往下看的時候，發現救護車從下方的單行道飛馳而來。

紀茵：“我不知道，是蕭艾讓我過來的。”

紀茵：“嗯……嗯，蕭艾？不知道，他剛才沒回我v信，地址？”

她回憶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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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是叫車站社區……6棟5單元402。”

挂斷電話，紀茵在露臺上坐了一會兒，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

嘤嘤嘤：我報警了，你們怎麽回事？

嘤嘤嘤：人呢？

她又打了幾通語音電話過去，沒人接。

她想了一會兒，點開蕭艾的朋友圈。

最新的朋友圈是在昨天，是一張灰蒙蒙的天空照片，下面寫了一段話。

【下輩子，我想變成一只鳥。】

看這圖，那種不安感強烈到她都無法忽視的地步，紀茵站了起來，她打開導航。

像這種高中生，一般住的地方都不會離學校太遠，車站路離這邊有672米。

她飛快的下樓，跟着導航下樓從居民樓後面繞了過去，老小區的布局不是很好，彎彎繞繞中，找到了一棟樓梯房。

上到四樓，一層樓只有兩戶，402在靠近樓梯的那一側，她走到門前。

402有兩扇門，外門是那種防盜鐵門，裏面則是一扇木門，木門一角破了個洞，關的不是非常嚴實，能看到一條細縫。

她聞到了一股煤氣的味道。

紀茵立馬意識到蕭艾要做的事情，她擡手猛錘了幾下鐵門，并用手機報警。

“蕭艾？蕭艾？”

電話還沒撥出去，她餘光掃到警察從樓梯下跑上來。

“煤氣！他把煤氣打開了！”紀茵的腦子還有點亂，“要自殺！”

跑上來的兩個警察沒多說什麽，在門口先是敲門叫了幾聲，後兩個人換着踹門。

那鐵門被踹的凹下去一塊，伴随着‘咔擦’的崩裂聲終于踢開了門。

紀茵想跟着進去，卻被攔了下來，沒過多久，他們從門後面拖抱出一個人。

“蕭艾？”

她不敢靠得太近，怕誤事，隔着幾步看人，就看他面色潮紅，嘴唇的顏色略微發烏。

所幸的是，他胸口有起伏，雖然呼吸微弱，但還是有的，人還活着。

紀茵：“蕭艾，蕭艾？”

他眼睛半睜，在聽到她聲音後，嗚嗚的哼了幾聲，腦袋微微的擺了一下，又虛軟無力的垂到一邊。

很快，有醫務人員擡着擔架上來，把人轉移到擔架上。

紀茵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得虧手機沒摔壞，救護車出車費還有醫院的檢查費都要交，蕭艾人是送過去搶救。

聽醫生說蕭艾脫離了危險，紀茵松了一口氣，那種內疚以及罪惡感的情緒消散了些許，随後她又被叫去交入院預繳押金。

她看着手機屏幕上，三千七的支出賬單，欣慰蕭艾救下來的同時，隐隐的感到了心痛。

後續還要去警察局做筆錄，但是蕭艾這種情況需要陪床，她咬牙又給人請了個護工，随後去了警察局。

有了上次筆錄經驗，這次紀茵将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

好像這自殺的案子有點問題，她也擔心自己錄像這事情是不是犯法，她買了部新手機，把手裏這部手機交了上去。

最後警察局那邊也沒提拘留的事情，想來錄像的事情問題不算太大，就是給她做筆錄的警察小哥叮囑她不要亂說話，也不要把相關東西發到網上去。

做完筆錄出來，天都黑了。

紀茵渾渾噩噩，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回放跳樓的場景，就和幾個月前死裏逃生後，總會控制不住的想起後備箱裏的屍體。

她搖搖晃晃的走出警察局。

“小紀。”隐約的聽人叫她，紀茵擡頭。

金慧芳站在警察局前的小院子裏，“你怎麽不回我v信？我找了一圈……你還好吧？”

紀茵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金慧芳：“你拍到朱鑫鵬跳樓了？”

紀茵猛得擡眼看她。

金慧芳：“果然，蕭艾那群人，思想邏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們讓你拍，說明就是想讓你拍到……別想那麽多，跳樓這事和你沒關系。”

“我就是……就是……”紀茵腦子還是很亂，她也說不清楚心裏的想法和糾結，“當時拍之前，我是有點期待的……想多賺點錢。”

紀茵非常的後悔，擡手抹了一下眼睛，“我不想……有人死。”

金慧芳：“蕭艾他們老早就有輕生的念頭，不是現在，也是遲早的事情，別人做的選擇和你又有什麽幹系呢？”

紀茵：“我說不出來，就是難受。”

“還是太年輕了你。”金慧芳笑，“我年輕的時候也是看不得人受苦受難，看人受欺負的就想幫着出頭……這個世界遭受苦難的人太多，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紀茵沒說話，心裏憋屈。

金慧芳：“你就沒想過，為什麽要你拍，還刻意把你搞到樓上？”

紀茵沒想過這個問題，搖頭。

“我今天早上刻意找人問了朱鑫鵬和蕭艾家裏情況，朱鑫鵬家裏有錢，是家裏的老大，可惜他剛出生的時候，爹媽正在打拼，就丢給爺爺奶奶照顧，後來家裏賺到錢，事業進入平穩期把他接回來，這時家裏多了二胎。”

金慧芳拉住她的手，牽着她往警察局外面走。

“朱鑫鵬那會兒九歲，都有了自己的思想，養在身邊和不養在身邊差別很大，群裏的聊天記錄你也看過，他爹媽當得挺不稱職，錢是給夠了，但在兩個孩子之間，總會偏向養在身邊的弟弟。”

她說着，把手機屏幕朝向紀茵。

那是騎小豬看流星的個人資料界面，他的頭像下面只有一句話。

【你們能不能看到我？】

金慧芳：“也怪我，一直跟進費夢燕那邊，都沒看手機……被吓到了？”

紀茵怔怔的盯着手機屏幕，點頭。

“沒事。”紀茵被她攬住肩膀，拍了拍後背，“明天休息一天，我給你放假。”

說是休息，其實還是沒能完全休息。

晚上紀茵收到護工的短信。

【人醒了。】

紀茵提着一袋子水果，從電梯裏走出來，病房外走廊上的人不多，也就使得其中一間門外圍着的幾人分外顯眼。

她往前走，側頭确定病房上的號碼，恰好圍了人的那間就是蕭艾的病房。

她在門口站着，沒進去。

病房門開着，隐約還能聽到房內說話聲傳來。

“……年紀輕輕的，有什麽難處就和老師說……”

“費夢燕媽媽那邊不用管……老師會攔下來。”

“網上的東西也不要看。”

“……注意身體……”

大概有個十幾分鐘，門後走出了兩個人，等在門外的其他人也跟着圍了上去。

領頭的是一位中年女性，見到她後還笑着點頭打了個招呼。

等人全走完後，紀茵才提着袋子走進病房。

剛進病房，就聽到一道女聲刺來。

“我有什麽錯？我女兒死了，他們想自殺就去死，為什麽要扯我女兒？”

紀茵猛得轉頭，又見病房內除了隔壁床上的病人以及護工并沒有這個女人，才看向蕭艾。

他坐在病床上，身後墊着枕頭，左手放在一邊，上面挂着點滴，右手則捏着手機，拇指擡起在屏幕上點了點。

“我有什麽錯？我女兒死了，他們想自殺就去死，為什麽要扯我女兒？”

聽着這道女聲，紀茵堪堪從這道嘶啞尖利的嗓音中，分辨出了主人，費夢燕的母親。

她幾步走上前，把水果袋放到床頭，側頭瞟向他手機，掃到熟悉的博客界面，他在看視頻，聲音便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

紀茵：“你看這幹嘛？別看網上的東西，影響心情。”

“她說得沒錯。”蕭艾再次點開屏幕中的短視頻，“我們想死就死了，拖上別人幹什麽？”

紀茵手上的動作一頓，擠出笑，“要不要吃水果，醫生說你能吃嗎？”

蕭艾：“為什麽來找我？”

紀茵心裏的火噌的一下冒了出來，那一瞬間是真的想一耳刮子扇他臉上，可又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只能憋回去。

“你他媽……把我當什麽了？冷血動物嗎？”

他哦了一聲，“怎麽不發視頻？”

紀茵：“什麽？”

“視頻發網上去，應該很刺激吧，正好拍到人跳樓，再配上他和他爸媽吵架聊天截圖，和我們群裏的聊天截圖……你們媒體不就是喜歡這些嗎？”

紀茵：“你他媽！”

她再也沒忍住，一巴掌扇他臉上。

作者有話說：

看評論反應很激烈。發現好像寫出歧義了，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