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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茵把鍵盤敲得劈裏啪啦作響，把警情通報和法院文書的截圖放進文檔，并不停的檢查打出來的字句，删掉其中有歧義或者詞意過于尖銳的詞彙。

她思考着，努力讓這份關于柳知莉的報道，內容溫和客觀，盡可能的弱化她被侵害過程的描述。

“多喝些水。”她面前被擺放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小狗杯，“你今天都沒怎麽喝水。”

紀茵端起杯子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小口就放到一邊。

徐嘉樹：“不用那麽着急。”

紀茵搖頭，“柳知莉很在意真相和公道的，我能感覺的到。”

她現在大概看了眼網上柳知莉的熱搜，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兩個派系，一個派系就是金慧芳帶頭的那種，在她凄慘的經歷中似真似假的摻入了一些別的故事，另一個派系就是柳知莉本人不理智犯傻。

然後吵得不可開交，逐步互相辱罵，到最後大多數人恐怕都忘了最初的目的。

而這種争議恰恰是她在紅藍袋子裏看到的那些資料。

“柳知莉似乎是在把兩個不同派系的媒體聚集起來，然後針對他們在博客上的觀點和話術分發兩種不同的袋子，感覺就像是慫恿這兩種派系争吵，掀起輿論。”

紀茵又想起她那種痛苦又怨恨的神情。

“可她本人是厭惡這種做法的，是被金慧芳蠱惑了嗎？為了報複那個渣男？但她說話的重點根本不在渣男身上。”

徐嘉樹：“你似乎覺得媒體是無法被報複的。”

“嗯？媒體怎麽報複，翻車嗎？”紀茵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不是覺得沒辦法報複，主要是他們大多都不在乎。”

金慧芳的表現就能說明這一點，熱度是他們生財之源，好的壞的根本不在意。

“要是極端一點，說是上升到現實的報複。”紀茵想起墜樓的董成智，“那些媒體太多了，根本殺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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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茵：“而且我也不覺得柳知莉會上升到現實，在十年前那種時候，她都是采取訴訟的方式對抗，說明她就不是那種人。”

“普通的輿論當然拿金慧芳這樣的人沒辦法。”徐嘉樹撥弄手中的手機，将屏幕轉向她。

那是一條國慶節轉發祝賀的博客，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那裏都不奇怪，但出現金慧芳的博客裏就很奇怪了。

徐嘉樹：“看樣子，現階段的主流思想是愛國……她總是跟着主流思想走，又不留餘地的煽動情緒，吸引同類人，玩弄輿論。”

徐嘉樹：“久而久之就被捧了起來，一呼百應。”

他點開了那條微博的評論。

出乎意料的，下面竟然大部分都在質疑她，甚至有辱罵她為什麽轉發這條微博。

只是被吸引的那群人，怎麽可能輕易的接受她轉換思想和立場？

紀茵：“她下不來了。”

徐嘉樹：“或許重複十年前那種操作，慢慢篩選粉絲，一點一點重新吸引新的同類人過來，能夠轉型成功，重新跟上主流思想。”

紀茵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但是柳知莉不會再給她……不，他們這個機會。”

徐嘉樹：“她應該是想把所有這樣的媒體都拖下水，在合适的時機讓他們翻車。”

經過這麽一推導。

“她現在發給他們那些袋子，是在留他們把柄？等輿論被煽動到頂點後抖出來，揭露這些自媒體如何煽動情緒，利用網民情緒炒熱度？撕下他們的臉？”紀茵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雖說有一定的操作性，但是類似的翻車事件之前也有過，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就連輿論逼死過那麽多人。”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沒有任何改變。”

“不夠高，摔得不夠慘。”徐嘉樹忽然說了一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柳知莉接下來會用各種方法把熱度炒起來，把他們捧起來，讓他們想下都下不來。”

什麽樣的熱度，才能讓這些人下不來？

紀茵：“如果真的這樣，她也會把自己牽扯進去啊。”

徐嘉樹：“你不要摻和這件事，把剛才發出去的博客删掉。”

“我？”她沒想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我就是發整個事件經過，是真相。”

“當對一件社會事件争吵起來後，你覺得還會有人在乎真相嗎？”徐嘉樹說，“你會被兩邊的人罵。”

他這句話還說得很對，一路辟謠到現在，牽扯到熱度比較高的社會案件，不知道為什麽很多言論特別兩極化，完全不存在中間地段。

紀茵：“我都被罵習慣了。”

“再說了，柳知莉那會兒輿論都是一邊倒，我這還有點粉絲。”她笑着說，“我覺得吧，人啊，總得做點什麽事，只求問心無愧。”

一向順着她的徐嘉樹忽然沉默了，他皺着眉看着她沒說話。

紀茵有點意外他的态度，以往她在博客上怎麽辟謠他都沒說什麽，就這次态度竟然有些強硬。

徐嘉樹看着她。

“這次情況和之前都不太一樣。“

“我知道。”

“你會被罵。”

“我習慣了。”

“你可能會被人肉。”

“我不怕。”

紀茵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雖然私信裏面時不時會彈出幾條辱罵，偶爾還會有舉報，她還是會生氣，再憋着氣繼續往前。

最後看着粉絲量的增加，以及留言的肯定，她是覺得高興的，能做一件自己喜歡的願意做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紀茵：“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是無能為力，從金慧芳那邊再到你，然後再想着躲避……無論是她還是你。”

那些灰暗痛苦的日子，只要一回想就會感到懊惱痛苦，滿心的怨怼沒有傾瀉的方向。

“我都不想再躲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徐嘉樹被她看得垂下了眼。

“能把博客給我看一下嗎？”

“為什麽？”

“删掉一些會透露你真實信息的博客。”

“哦哦哦，這方面你專業，來吧來吧。”

“……”

“這條不删嗎？裏面好像拍到你了。”

“沒事。”

還真就如徐嘉樹說得那樣，後期輿論爆發的速度比紀茵想象的快多了。

也不知道柳知莉從哪裏找到的那麽多媒體，網上出現了很多關于她的博客和消息推送，不同派系的媒體齊齊下場，一時間血雨腥風。

于是她那條博客也不知道被誰翻了出來。

。：在他們眼裏你的博客看似偏向柳知莉，卻又不是完全的偏向

嘤嘤嘤：因為我把其中虛構的那部分故事挑出來了？

。：嗯，但是對另一邊，你又太過于偏向柳知莉。

結果就是被兩邊罵。

紀茵不太意外這樣的結果，她慢吞吞的和私信裏面的辱罵對罵，忽然看到一條私信，說是要給她送花圈，讓她胡說八道。

看到這條，她覺得挺可笑的，警情通報這些證據都擺在哪兒了，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看都不看，或者開口就是假的，都是假的。

私信裏污言穢語多，現實卻沒收到幾個騷擾電話或者私信裏面罵罵咧咧叫着寄的花圈啥的，和她之前經歷的網暴完全就不是一個水平。

最近大家都變文明了嗎？

她掃了一眼博客轉發量和評論數量，明明熱度比何海峰那次要高多了。

她正一頭霧水，忽然看到有條私信發了個地址過來威脅，說是要上門搞她人。

仔細一看地址，那不是徐嘉樹那邊的嗎？

紀茵大驚，攔車沖到徐嘉樹家門口，生怕到時候真來個上門，第二天看徐嘉樹上社會新聞。

剛剛出電梯就看到長長的走廊兩側被擺放了不少花圈。

而徐嘉樹面無表情的将花圈打包翻滾折疊，看到她人的時候還頓了幾秒。

“中午想吃什麽？”

紀茵吊起的心立馬回落，緊接着酸澀的情緒從喉嚨深處蔓延開。

“吃什麽吃。”

“怎麽……怎麽就網暴到你這了呢？”她吸了吸鼻子。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低頭看了眼懷裏的花圈又擡頭看向她的臉，似乎正在組織語言。

紀茵：“說真話！”

“他們開始人肉，不找到一些線索，是不會輕易停手。”他将卷好的花圈丢到一邊，“不如抛出一個靶子，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徐嘉樹：“我不在乎這些。”

“我在乎！”她吼了起來，“我在乎啊！”

被吼了一通，他似乎是愣住了，茫然卻又小心翼翼的看她。

“我又做錯了嗎？”

“傻逼！”紀茵沖了過去，狠狠的踩了好幾腳地上的花圈，然後抱住了他的腰，“你個傻逼！”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道是憋得太久，都沒再這麽大聲的哭過。

哭到最後各種語氣詞堆一起。

“嗚……嘤嘤嘤……你個傻逼。”

“你嘤嘤嘤了！”

她哭到一半聽到這句話，呆呆的從他懷裏擡起頭。

徐嘉樹：“你嘤嘤了。”

作者有話說：

黑化進度56%

嘤嘤嘤了，降三個點慶祝一下！

這個主流思想變化也是我花了段時間觀察一些博主發現的，但不一定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