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方璃回到家是下午。
哥臨走時把家裏收拾得很幹淨, 地面一塵不染,雜物擺放整齊,看上去空空曠曠。她盤着腿坐在沙發上思索許久。窗外是淺藍的天空,風和日麗,沒有一片雲。立式空調幽幽地吹出冷風, 拂散她的燥熱。靜了一會兒, 她頹喪地躺下,一只手蓋住眼睛,心煩意亂, 難以抉擇。
要不還是跟哥說吧, 一切都說清楚, 問問他的想法。
對,和他說了吧。
她咬咬牙掏出手機, 打開QQ, 發送視頻邀請, 那邊卻久久沒有人接。撥了兩遍, 她看着名字, 手指燙了下,将視頻關掉,退出。
——算了,這是不是太過殘忍。
——想想都能知道他說什麽。
她垂下腦袋,有點慶幸他沒有接, 她甚至不敢去聽他的答案, 也不敢想象他的神情。方璃捂住臉頰坐了許久, 下午的陽光一點點變作夕陽,暖橙色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方璃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關掉空調,回到畫室。周進的那張肖像被她移到了一角,她遲遲沒有畫完他的眼睛。方璃彎下腰靜靜地看了一會,指間隔着一小段距離輕撫。
唉,心裏嘆息。
坐在另一幅靜物前,她攥緊筆,望着畫面,深深吸了口氣。
有點畫不下去,許教授的話一遍遍回蕩在她的耳畔。
缺乏勇氣,易感動,家庭的瑣碎,不愛冒險……
還有那些,關于她母親的事情。
一直熬到晚上,她撂下畫筆,罷了。
方璃頭痛欲裂,不舍得辜負哥,可是也不願與難得的機會擦身而過。她困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不想再思考下去,拉開門,回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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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俱疲,方璃洗漱完,直接倒在大床上,只想趕緊睡去。
睡過去,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他的氣息還萦繞在鼻端,她的心裏卻滿是酸楚。
周進的電話是次日清晨打過來的,她迷迷糊糊地聽見手機響,指腹滑過,看見屏幕中出現的熟悉男人,驟然清醒,擡眼。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在上班,沒聽見。”周進解釋。
“噢。”
方璃揉揉眼睛,裹着棉被趴在枕頭邊,算了算時差現在他那邊應該是晚上,剛剛下班。
“我剛睡醒。”她說。
小貓般半睡半醒的模樣,周進忍不住笑,歪着頭倚在床鋪一角,雙臂懶懶抱胸,“要不你繼續睡覺吧。”
“不要不要。”她搖頭,“我昨天睡得很早,沒關系的。”瞪圓眼睛,看着他。
心裏到底是有愧疚,為了那件事情。
“真不困?”
“不困。”她揚起唇角,“我昨天八點多就睡了,真的。”
“那就好,早睡早起,別熬夜。”他像個老父親般叮囑:“你開始收拾行李了嗎?”
“嗯?”方璃沒反應過來,“收拾什麽行李?”
“你說呢?”隔着屏幕揉她的鼻子,“四天後,巴拿馬。”
“噢——”方璃搓搓頭發,最近她滿腦子都被俄羅斯塞滿,要不是他提醒,真的是忘了。
“千萬記得戴防曬霜。”
現在很曬,周進知道她最怕黑。
“好的。”她點頭,慵懶的長發垂在臉頰,“我一會起床就去收拾。”
“嗯。”
想到馬上能見到她,真切地抱緊她,他臉上藏不住的喜悅。
“哥……”方璃想起昨天想說的事情,把頭發撥到耳後,再三猶豫,還是憋不住:“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什麽事?”
她垂下眼皮,并不敢看鏡頭,思慮再三,“……這幾天看一些國外的畫,我覺得自己畫的好爛。”
“怎麽爛了?”他安慰,“不是入圍那個藝術展了嗎,怎麽可能爛,別胡說。”
方璃聽見他的安慰,更是愧疚無奈,一手輕撚着頭發,更不知如何開口:“我…不是,就是……”
“到底怎麽了?又有人欺負你了?”想起上次,他神情緊繃,皺起眉。
她吞吞吐吐,一狠心,“哥,如果我再繼續學習,你覺得怎麽樣?”
周進沒明白她的意思,“很好啊,是應該一直學習。”
“不是。”她舔舔嘴唇,心裏酸澀,“我是說——如果我出國學習呢?”
視頻那邊的男人明顯一頓。
她低下眼,不敢看他的表情,既然開口,那就一定要說下去:“我只是打算,還不一定……哥,教授跟我說——有一個去俄羅斯進修的名額,費用什麽我都不用擔心,他這幾天一直在問我,你說我……”
她忽然說不下去了。
心裏的答案其實再清楚不過。
等待她的卻是久久的沉默。
屏幕那邊的男人像是一瞬間被凍住,臉上的喜悅漸漸褪去。
方璃捏緊拳頭,已經預料到了,臉更埋進枕頭裏。
“去多久?”半刻,他才開口,聲音有幾分僵,低而冷,“兩年?三年?”
“差不多。”她低下頭,說,“最多最多四年。”
“……”
方璃見那邊的他再不開口,稍稍仰起頭,瞥了他一眼,心揪起來,“也不一定……”
“你上次問我俄羅斯,就是這事吧?”
“是。”
周進淡淡地呼出口氣,“考慮了一個多月了,還不一定嗎?”
方璃沒說話。
男人緊抿着唇,右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劍眉颦起,漆黑的眼睛沉沉望向她。
方璃想說什麽,“我只是跟你商量一下,你要是……”話說一半,打住了。
生活這麽幾年,他了解她,一個眼神便足矣,不需要她過多的解釋。
隔着手機的屏幕,兩人沉默對視,慢慢地,周進錯開了目光,眸中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隐藏不住的失落,如同蕭索沉郁的冬夜,看了便讓人心底發冷。
方璃不禁打了個顫,她想——他是真的失望了。
“想去就去吧。”許久,周進極其緩慢地開口,音質清晰,沙啞的聲音傳來,寒意收斂,臉上換成了笑,只是有幾分勉強,“我支持你。”
“需要多少錢,我幫你想辦法。”
“哥……”方璃輕聲說,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就是不要錢,所以我才想去的,教授的教授資助我……”
“學費不要,生活費總是要的吧。”他恢複成過去的樣子,低聲說:“好了,這些你不要擔心,想去就去,好好學,好好畫。”
“對不起。”
方璃揉着眼睛,憋了太久,今天早上一時沖動講了出來,沒有想到他這樣同意,她嗓子眼像被哽住,漫上一種酸。
“我那邊還有事情,先不說了。”周進把手機轉了一個角度,只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挂了。”
很快只剩下滴滴滴的聲音,室內陡然安靜,房間空空蕩蕩。
跳回和哥的對話框,她拿着手機,編輯了一大段文字,咬着嘴唇絮絮叨叨地寫了很多,通讀一遍,剛要發送,那邊出現了一條信息。
【別忘戴防曬霜。】
一大滴眼淚倏然從眼角滾出,打濕了屏幕,濡濕成一小團,她用指腹抹了抹,剛才那些文字她忽然覺得矯情起來,自己虛假又可笑。她一個字一個字删除,把那些理由和借口都删除。
【我愛你。】她顫抖着手輸入,【對不起,是我太自私。】
方璃抱着手機等了很久,那邊也沒再有回複。她拿起來看了好幾次,那個土土的男性頭像暗了下去,往事随風變成離線狀态。
心裏有什麽東西炸裂,破碎的痛,她攥緊手機,骨節發白,強忍着打電話跟他說不去了,不去了。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她可能不去嗎?這一個多月心神不寧,思緒起起伏伏,說到底還是想去,沒有人舍得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她也不例外。
那是她的夢啊。
再跟哥說那些,只是希冀得到他的安慰,以此來寬慰自己。可其實,還不過是在折磨他。
她欠哥的太多了。
方璃擦了擦眼睛,起身往浴室走。
開了花灑,嘩啦嘩啦的水聲勾起了她的記憶——上次他們和好也是在這裏,她還記得他沉寂許久被點亮的眼神,因為她的愛而欣喜熾熱的眼神。
四年間的不滿和矛盾消散,她感激他,深愛他,心疼他,幻想着半年後的團聚,相守,天長地久。
哥一定失望透了。
哥一定快被她折磨瘋了。
她黯然心痛地想。
方璃蹲了下來,溫熱的水從她頭頂濺下,她搖搖頭,想着教授那些話,心底一陣一陣抽痛,抱着膝蓋,小聲啜泣。
下午,許宋秋打電話過來問她的想法。
時間不多了,雖說明年下半年才入學,但語言,簽證,作品集,每一個都是難關。除此之外,方璃還要準備雙年展,現在簡直是分身乏術。
接電話時方璃正在收拾行李,從衣櫃裏挑選着裙子和內衣,巴拿馬的行程是定好的,無論如何,這十幾天一定要好好對哥,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盡她可能的,滿足他,補償他,讓他開心一點。
可是想想,心底還是痛的。
“考慮清楚了?”電話那頭問。
“嗯。”方璃嘆息。
“那就好,我這邊就确認下來。等你回來我給你安排一個俄語班,你好好學,其餘不重要的事先放放,知道嗎?”
“好。”
許宋秋甚是滿意,“整理下你所有的作品,雙年展也要好好準備,挑選挑選,最近打算畫什麽最好跟我說,沒事多來畫室,別自己悶頭畫。”
“好。”
放下電話,方璃把衣服收拾好,轉身去衛生間收拾化妝品。拿起哥千叮咛萬囑咐的防曬霜時,手不自禁抖了下。
她放下防曬霜,從鏡子裏望向自己。
哭腫的眼,消瘦蒼白,她拍拍臉頰,如此陌生,自己都快認不出來。
要去度假,明年還能出國學習,新的生活、新的篇章馬上就要展開,可她心裏卻沒有一點點喜悅,滿是壓抑和惆悵。
電話又響起,方璃迫切地希望是哥——早上後他再沒回複過她,哪怕只有一句話都行。看着當地的陌生號碼,她失望地接起。
“您好,請問您是?”
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女聲,“方璃,晚上有空嗎,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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