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尾聲
尾聲。
他的女孩在那一天離開了。
去了他未知的遠方。
這一走, 便是八年。
一個人的時候,周進常常會想,她是否真正地在他的世界出現過。
亦或只是他的一個幻覺。
毋庸置疑,那是他生命裏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八年間,周進沒有再戀愛, 沒有再結婚——他曾按照她的希望嘗試過, 卻發覺不可能,他終于明白,自己沒法再對任何一個人産生“愛”的感覺。
他只愛她。
她走了後, 他就不會愛了。
……
這幾年, 周進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他和墩子的事業裏。
兩人都是踏實肯幹的男人, 合買了一艘鐵皮漁船,雇了十幾個當地漁民, 在黃海、渤海附近捕撈。
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日子。
出海時, 時而還能看見海洋島。
仍舊是當年的模樣, 郁郁蔥蔥, 幾處墳茔綴在山坡之間, 面朝大海,吹着寂寂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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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能看見類似當年“小黃海星”的舊輪船,已經徹底報廢,停在海洋島的荒涼碼頭,圍着船錨慢慢地打着轉。
每次這個時候, 周進都會挽起衣袖, 點一根煙, 靠着甲板休息一會。
依稀還能想起當年紅衣少女的倩影。
她站在船頭,笑着,鬧着,頰邊有淺淺的梨渦,純真美麗。
他也能看見那個自卑落魄的自己,被所謂的男人自尊心深深折磨着,卻在她的笑容裏潰不成軍。
他懷念她的擁抱,懷念她的親吻,懷念過去的點點滴滴。
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他不敢想。
只日複一日地投入到工作裏。
出海,回來,出海,再回來,循環反複。
大海是富裕且慷慨的,尤其是對待吃苦耐勞的水手們。
除去休漁期,他們一整年都漂在海上,凡事親力親為,一年下來,也小有富裕。
堅持了兩年。他們又購置了兩艘漁船,雇傭船老大出海,成為幕後的船主人。
事業漸漸步入正軌。
他們開始安排船期,根據海鮮價格利潤前往不同海域捕撈。墩子人脈廣,聯系了市區裏各大酒樓、海鮮城,直接供應。周進跟船較多,專管技術捕撈,确保産量和質量。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着。
第四年,兩人成立了一家小船務公司,又購進三艘的近海捕撈船。
日子穩步上升,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們買了房,買了車,在當地的近海捕撈業中也小有名氣,跟幾家大酒店都有合作關系,周進也俨然成為過去朋友眼中的“成功人士”、“大老板”。
好像,已經跳脫了過去的那個階級。
但是分歧也從這一年開始。
墩子對現狀十分滿意,他有家庭有孩子,不想再冒險,認為這已經足夠。
而周進卻認為不夠,遠遠不夠。
他希望走得更遠。
過去,方璃為他借來的課本始終擺在他的書桌前,他那時也會看,但更多的是讓她開心、為她努力,可是潛意識裏覺得,其實沒什麽用。
直到現在才發覺,是有用的。
知識或許不能直接改變什麽,但一定能開拓眼界,改變思想。
他們不是不相愛,只是思想始終不在一個高度;他出身貧寒,所受教育有限,他的世界就那麽點,層次就那麽高,體會不到她的痛苦。他甚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痛苦。
而她又是一個那麽敏感,那麽多愁的人。
兩人根本無話,這段婚姻除去“愛”和“性”以外,其實是空的,是一地的散沙。
攜手一生的人,怎麽可以是只有愛的人。
他近四十歲的這一年才真正明白。
而她二十歲的時候就在為此掙紮了。
——所以為了她,他一定要走得再遠一些。
這四年,周進一直都在不停學習,H大、水産學院、海事學院、網絡課程,他能感覺到自己和過去的不同,他在努力地同她靠近。
第四年,他拿出過去的資金單幹。他有豐富經驗、有知識、有技術、英文流利,不滿足于近海捕撈,開始涉略遠洋漁業。
近幾年,國家一直大力扶持遠洋漁業,近海環境惡化,漁業資源逐步枯竭,要想長遠發展,遠洋捕撈已是必然趨勢。
只是遠洋方面十分欠缺人才,需要豐富的遠洋航海經驗,捕撈技術,相關語言、身體素質等硬性要求。
但是誰能比他更适合呢。
他瞄準了這一點。
剩下的四年,他花去近一年多的時間拿到遠洋資格,前往過去最熟悉的美洲,帶着船隊來往于墨西哥漁場。
這裏有全世界口感最好的鱿魚。
摸索了兩年,才漸漸穩定。
雖然辛苦、船期長,但銷往中國各地的酒店、海鮮餐廳等等,利潤比之過去豐厚幾倍。
四十歲的人生,嶄新的開始。
他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埋頭工作、淺薄保守的男人。他努力地追尋着她的腳步,豐富着自己的人生,渴望着真正與她并肩。
可是她呢?
這些年他也常常會在網絡上搜尋她的消息,從毫無蹤跡,到一些小衆藝術獎的獲獎名單,以及畫展、雙年展的邀請名單。
他也了解一些。
兩人都在慢慢變好,實現各自的人生。
只是,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他住回過去的家裏,常常盯着畫室裏那幅他的肖像,回憶着她曾經的柔情。
要是早知道有這樣的一天,就讓她畫一幅自畫像該多好。
他遺憾地想。
直到第八年的秋天。
在墨西哥漁場忙了三個月,周進拖着滿身的疲倦回到家。
不服老是不行了。
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個中年男人,頭發間越來越多的白發,臉上生有細紋,過去強健的肌肉有微微的松弛,慢慢力不從心。
周進停好車子,打開樓下信箱,清查一遍有無重要信件。
他一封封拆開,大多都是投資傳單、理財廣告,粗略看了看便扔掉,在翻到最後一封牛皮信箋時,愣了一下。
信箋上覆蓋着厚厚的灰塵,他輕輕拍打掉,撕開。
呼吸一滞,手顫抖。
那是一張畫展邀請函,紙張微硬,白色底紋,打印字體,只有“周進”二字是手寫。
清秀工整的字體。
幹淨,漂亮。
周進攥緊邀請函。
呼吸愈發加快,胸腔裏漫開一絲熱意,漸漸沸騰,每一根血管都在加速流動,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喜悅。
這幾年,他不敢去打擾她,怕自己再給她婚姻的壓力,讓她再愧疚、再糾結。
那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但他一直在等她,從未變過。
他相信,他們一定會有一個結局。
周進一遍遍望着這張“方璃個人畫展”的邀請函,目光落在右下角的地點,反複确認——她回來了?
在他不在的這三個月,她真的回來了嗎?
他焦急地移向上面的展出日期,紙張有些潮濕。他現在才看見,極怕錯過。
A城美術館。
今天是最後一日。
周進微松口氣,看一眼腕表,也來不及換衣服,急急忙忙掏出車鑰匙坐回車裏。
等他到時已是傍晚。
夕陽投下淡淡的餘晖,秋風卷着蕭索落葉,磚紅色的哥特小樓立在山下,亦如多年前的那天。
“還有半個小時閉館。”門口的保安奇怪地看着這個男人:“還要買票嗎?”
周進點頭。
“青年藝術家 方璃 畫展。”
踏進去的那一瞬,周進心底是有驕傲的,她沒有再是“許宋秋弟子”,也沒有是什麽“美女畫家”,就是簡簡單單的名字。
他不懂藝術,但這些年也漸漸去試着欣賞畫集、電影、音樂等等。八年的時間,重塑了一個渴望與她精神相配的他。
他轉了轉,最後停在一幅風景畫前。
《家》。
他心裏一動,雙手緊緊攥成拳,抿緊嘴唇,被深深地震撼着。
畫的是裏院,大雪中的裏院。
是他們的那一天,
畫面近兩米高、三米寬,筆法細膩,分外真實。四層的老樓浸染在清淺的月光裏,柔軟的雪花鋪了一樓梯,宛如地毯,走廊上陳舊的燈籠緩緩搖曳,紅欄杆沉默地立在風雪中。
一如當年。
只有他們房間的那扇門是開着的,亮着溫暖火光,看不見人,門口的積雪上卻有清晰的兩雙腳印,一大一小。
像是在說,
我們一起回家吧。
就像過去那樣。
周進一時說不出話,他用力地搓了搓臉頰。許久,才緩過神。剛要挪一下步子,腰間卻被一雙柔軟的手臂環緊。
身體驀地一僵。
鼻尖是熟悉的香味,清淡溫和的木質香,仿若飄着初雪的白色森林。
他一動都不敢動,害怕那只是一場幻覺。
是八年裏最深切的渴望。
那雙手臂摟得更緊了一些。
額頭抵在他的後背,胸前一起一伏,溫熱的氣息噴灑下來。
他閉上眼睛。
“哥。”
熟悉的稱呼軟軟的,柔柔的,似乎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揉碎了他的心。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她慢慢地說。
周進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
他太想她。
太幸福,幸福到難以置信。
“我去了好久,我自己都不知道那麽久……”學業沉重,她全身心拼搏,這幾年畫得忘乎所以,仿佛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她也很想他。
可是,她回不來。
見周進久久無話,方璃眼睛泛着紅。
不知道這幾年他過得怎樣。
她剛才就看見他了,只是遲遲不敢認。
他似乎過得很好很好。
眉宇間透有歲月沉澱後的堅毅,步伐穩健,還有一股懾人的鋒利冷凝。
那點鋒利是她陌生的,帶有強大自信的氣場,好像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他。
“你……”她有點害怕,心被揪緊,顫了顫,“我們……”
周進轉過身,抱緊了她。
方璃一抖,睫毛輕顫。
那個熟悉的哥回來了,醇厚濃烈的男人氣息漸至鼻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我們回家吧。”
聲音暗啞低沉,泛有苦澀。
他緩緩俯下身,沒再多言,輕吻落在她的額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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