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局中局

“天下第一神偷,狐淩?”薛千原出聲詢問。

狐淩微挑了挑了眉,不答話,連眼睛也不願意睜開。

“素聞神偷狐淩桀骜不馴,眼高于頂,沒想到與傲絕宮主還有份交情。”薛千原看見狐淩裹着白布的雙手:手傷了?好啊!省的狐淩出手,那可就麻煩了。

狐淩仍舊沒有說話,手腕有些脹痛,應該是傷口在愈合。她将手爐往上移了移挪到手腕的位置,用手爐的熱氣去暖一暖手上的手腕,将那股脹痛硬壓了下去。

她要做好随時出手的準備。

幸好她的腿沒有傷,不然可真是麻煩了。他們只知道狐淩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卻不知道狐淩真正厲害的,其實是腿上功夫。

腿法快,且狠,狐淩的一雙腿,當真是比一般人的手還要好用。

見狐淩不答話薛千原也不惱,只是這眼神就再未離開蒼雪膝上的那把琴。

那把顏色猙獰詭異的琴。

“姑娘識得這琴?”蒼雪頗為自在的一撥琴弦,琴音如高山流水般流淌出來,順暢且不凝滞,沉而不重,輕而不飄,可見是把好琴。

薛千原握了握手中的刀:“魔君蒼雲的失紅音。”

“姑娘好眼力,這把失紅音正是家父留給本宮的。薛姑娘應該是江湖上為數不多的,知道本宮和魔君的關系的人。”

薛千原“倉啷”一聲拔刀出鞘,刀在手中握着,一腳在前一腳在後:“我早該想到的。”

“可惜你沒有,不是嗎?這麽重要的事情,薛姑娘竟将其抛之腦後,真是可惜。”蒼雪擡眸,目光清澈,落在薛千原身上,竟有雪消冰融之感。

這種雲開霧散的感覺,很不好就好像被人捉弄了一樣。而眼神裏所帶的溫度,更是像流淌的鮮血一般,溫暖卻令人作嘔。

“琴長三尺六十六分,按三百六十六日。”

“前闊八寸,按八節。”

“後闊四寸,按四時。”

“厚二寸,按兩儀。”

蒼雪一句一句的說着,琴弦一根一根的挑起,發出空靈的聲音。

“當年,家父被武林各派圍攻,令尊也在其中。”

薛千原突然出手,飛身向前。

刀很快,

刀身很亮,

刀光映白了蒼雪的臉。

蒼雪渾身乏力,根本接不下薛千原全力發出的這一擊。

她身上的力氣只夠她動動手指,撥撥琴弦。

所以她只能彈琴。

而身邊的狐淩仍在悠哉游哉,面帶笑意,似是全然不擔心蒼雪的安危,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薛千原看見蒼雪的唇動了動。

她說了一句話。

“海棠紅,梨花落。”

念出“落”字的時候,手指也撥上了琴弦。

琴音陡然高了起來!

薛千原突然變了臉色,退,急退,橫刀于胸前,眨眼間退出了一丈遠。

蒼雪雙手按在琴上,琴弦停止了顫動,琴音卻依然不止。

她看見蒼雪笑了笑。

帶着和煦的暖意。

突然腰間一涼,噴灑出的鮮血在地面形成一個小血窪。

斷掉的圓月彎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為什麽?”

她問,

她答。

“薛勝難道沒有告訴你,與家父動手,不僅要防他的人,更要防他的琴。”

“沒有人能逃得過他的琴音。以琴傷人,他從未失過手。”

“于本宮,亦然。”

薛千原笑,大笑:“蒼雪,你以為你贏了?錯了!那唐門四寶是假的!想要贏我,真當我們薛家是可以揉捏的麽!”

出乎意料的平靜,蒼雪只是拂了拂衣袖,臉上不見愠色。

“本宮知道,你不是已經從唐宗璧那裏知道是本宮出賣的你嗎。她允諾給本宮紫明珠,代價,就是你的命。”

“四寶裏,最有用的,也就是紫明珠了,不是麽?”

“哈,哈哈哈!”薛千原捂住腹上的傷口,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得意:“你知不知道,唐門四寶,早就不在那老婆子手上。紫明珠?也是假的!蒼雪,這一戰,你什麽都沒得到!唐門、薛家,你難道還真以為你能算計得過唐宗璧那個老賊婆麽!”

“是嗎?”蒼雪看見離澈煙姒解決了薛萬山、薛百裏後向馬車走來,點了點頭,語氣更加輕松了:“本宮一早就知道。”

薛千原大驚:“你知道?”

“土河早就把唐門四寶交給本宮,自然東西不會在唐門在唐宗璧手裏。看來土河瞞過了不少人,将你們耍了個遍。也對,他若是沒這個本事,本宮也不會讓他去做這件事。”

“那你還……”那你還入七煞陣作甚?将自己的命壓了上去,還真是好本事。

“你以為土河為什麽會暴露?請君入甕,不止你們會。本宮若不如此,不将自己弄成這幅傷重難愈的樣子,怎麽能讓你上鈎,又怎麽能一舉絕了唐門,滅了薛家?半年,摸清唐門薛家的底,将唐門地下搬空,足夠了。”

原來如此。

“那日你命懸一線,萬一我若是不來呢?你豈不是要命喪黃泉?”

“我要做的事,沒有萬一。本宮信得過自己,更信得過鏡姑娘。不論是為了薛家,還是為了你自己,你都會救我。這件事若沒有十成的把握,本宮是不會做的。你看看,現在的一切,不是都如本宮所願了麽?沒了唐門,薛家也只剩你一個,叱咤江湖的武林三大家,也只剩一個不問世事的名利莊了。”

“我原以為精心布置等你入局,沒想到,從一開始,我就進了你的局。這一場,是我輸了,我認了。”

薛千原舉刀,刀鋒冰冷,就算沾了自己的血,還是冷的。

“薛掌門,一路好走。”蒼雪看着那個言出必行,願賭服輸的女子,也不由的感慨萬分,“可惜了薛家,就這麽一個能看的,還就這麽死了。可惜啊,為什麽人總是要找死,就這麽想去見閻王麽。”

這一戰,唐門長埋地下。

這一戰,“笑裏刀”薛家絕跡于江湖。

這一戰,狐淩傷,蒼雪傷。

雖是傷了,可是活了。

活着,就是贏。

向來都是活人報死人的仇。

死了,即使有天大的仇,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踏上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了這一世的是是非非,去做另一個人。

仇,自然就不能報了。

看着已化成一灘血水的薛千原,蒼雪嘆了口氣。

“怎麽了?”狐淩睜開了眼。

“沒什麽,可惜而已。”蒼雪又咳了幾聲,嘴角見紅。剛才妄動內力,終究是傷得狠了。

狐淩急忙放下手爐,扶着蒼雪慢慢躺下。

煙姒将簾上的飛刀拔了下來:“這一折騰,燒得更厲害了。宮主歇歇吧,不要再去想這些勞什子了,馬上就到年關了,宮主可不能頂着這病怏怏的身子過年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煙姒,你說的話我哪回不聽啊。”

煙姒撇撇嘴,出去趕車了。

簾子放下,蒼雪才小聲道:“我何曾不想休息,只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這件事結束,只怕傲絕宮的名氣就更響了,我也就更不得閑。那些人,只怕是會嫌本宮擋了路,看我更加不順眼了。等到過些日子,興許是過完年開春後,他們就會尋個由頭,将江湖上這些有頭有臉的聚在一起,開一個什麽所謂的武林大會之類的,懲奸除惡,來對付本宮。”

狐淩張了張口:“妖雪……”

“無所謂,本宮既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等的就是這時候。他們當初是怎麽對父親的,我都看在眼裏。他們容不下魔君,自然也容不下我。可本宮,偏偏要讓他們不得不容得下。十八年,這賬,我們早該算算清楚了。連本帶利,一個都別想跑!咳咳咳,咳咳……”蒼雪連連咳嗽,狐淩急忙倒了杯水讓她喝了,半天才将這口氣順下去。

“妖雪,你又何必在那些人身上費心力。你看看,差點連命都搭上。”

“我就是不痛快!他們逍遙快活了,我卻要受這種罪!憑什麽!名門正派和邪魔外道,難道就僅僅是叫叫就算數麽!看看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僞君子,還不如我們這些真小人!”

“是是是,他們是僞君子。不氣了不氣了,睡吧睡吧,不然又難受了。得不了長久的平靜,我們就貪這一刻的。”

蒼雪蜷在狐淩懷裏,良久,狐淩才聽到那人悶悶的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唐門和“笑裏刀”學家這兩個副本,一時半會兒還真刷不完=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哦槽我是不是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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