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喊山疑雲·拾肆

顧淮站起身,神色一沉,想要往外走。

“哎哎!你等等!”胡匪一把拽住他,誠惶誠恐地說:“兄弟,你真要去?我勸你跟我老老實實待在屋裏——”

“待在屋裏保護你,順便再你找到機會殺了我嗎。”顧淮冷冷瞥了他一眼,明明是反問,語氣卻異常平靜。

胡匪臉色一白,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尴尬地嗫嚅了兩下嘴唇,最終什麽反駁的話都沒能說出來。

【我忽然覺得,嗯,花瓶好剛啊……】

【啊啊啊鵝子麻麻愛你!快給麻麻沖上本周新秀推薦!!!】

【這時候留在屋裏比較好吧,胡匪雖然動機不純,但拉住顧淮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吧,顧淮怎麽每次都仗着運氣好,上趕着送???】

……

顧淮冷靜地收回視線,兀自上了樓,沒一會兒裹着一件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紅綠大棉襖走了下來。

他下來的時候胡匪在廚房,似乎是餓了去找食物。

胡匪聽到聲音掀了布簾正對上一朵紅豔豔的花。

他臉上精彩起來:“你……這審美挺牛逼啊……”

顧淮頓了腳步,認真地看了他一眼,說:“謝謝。”

胡匪表情複雜起來:“不,不客氣。”

這話他沒法接了……

緊接着,他想起正事,“你們昨晚做飯的水從哪裏來的?我看水龍頭不出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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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廚房昨天有一盆水,昨晚用完了,村裏應該有水井,是去井裏打的水吧。”

胡匪聞言有些猶豫:“是嗎……?那我去找找……”

是他漏掉了嗎?

進村來好像沒見過水井啊……

顧淮點點頭,推門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明了起來。

雨卻仍舊一直下着,沒有要停的跡象。

風冷冷吹着,整個山村被一層濃白的霧籠罩了起來,空氣中滿是暴雨帶來泥土的餘腥。

顧淮出門看了看左右,右側緊挨着的房門虛掩着,二樓的窗口似乎還點着油燈露出一點光亮。

他伸手裹緊了身上的棉衣,尖瘦的下巴埋下去,單指輕輕推開吱呀吱呀随風作響的木門。

剛進門,顧淮目光就瞥了出去。

這裏的格局與秀芳家不同,院子是前院,前院的角落種着兩棵樹,也是柳樹。

他腳步頓了一下,很快又移開視線徑直朝房門走去。

【切,我以為他要發現線索了,結果還是忽略了……】

【好家夥,一看觀看人數三萬了,你們都是來看臉的別說了,我懂!】

【推薦進來的,看下來只想說主播運氣真好,作死到這種地步還能活到現在……】

……

剛推了門,嗚嗚咽咽的哀嚎便傳了出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幾聲夾雜着的安慰。

“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的錢還沒花完我老婆兒子還在家裏等我……為什麽那晚我要去找那個女人,要是沒找她,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了……”

“行了行了,大哥,那鬼不都死了嗎?”趙歡歡無奈的聲音傳了出來。

顧淮聞聲朝內屋走去,門一推,手就搭上了耳朵。

“又來了啊啊啊!!!——”

粗犷的男聲帶着驚恐地嚎了出來。

“……”

富商聲音一頓,場面頓時“略顯”尴尬。

趙歡歡面無表情:“習慣就好。”

顧淮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放了手,朝她點點頭。

“昨晚……你們那邊還好嗎?”趙歡歡表情一變,面色略顯沉重地問,顯然他們也聽到了沈春的尖叫。

顧淮淡聲說:“沈春死了。”

“唉……”趙歡歡閉了下眼,她和沈春接觸最多,自己本身也有妹妹,看到沈春就不由想起現實中的妹妹……

“這……這怎麽辦啊……”富商聽了之後臉色更白,渾身肉抖着,懊喪地癱坐在椅子上,什麽都說不出口了,看上去整個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們剛才遇到了什麽?”顧淮皺起眉問。

“昨晚的媒婆。”趙歡歡站起身帶着他走到窗邊,語氣狐疑道:“但很奇怪的是,天剛一亮,她就成了那樣。”

說這話的同時,她伸手指了指地面。

顧淮面上看不出神色,垂眼朝她指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地面上的媒婆化成了一灘血水,模糊成一團馬賽克浸濕了那一塊土地。

他蹙起眉,心生奇怪。

這游戲裏的鬼怪為什麽分了白天和夜晚活動的兩類?

那蟲子為什麽能在白天活動,媒婆和棺中男屍卻僅能在黑夜殺人……

是随機安排的呢,還是有什麽寓意?

“感覺這村裏作祟的東西……不止一個。”趙歡歡遲疑了一下,開了口。

顧淮手抵着下巴,“嗯”了一聲。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從衣兜掏出鑰匙,攤開手,“這是剛才找到的一把鑰匙,但是秀芳家沒有上了鎖的地方,你們這邊有嗎?”

趙歡歡看到他手心的東西,登時激動了,“你竟然找到鑰匙了!!太強了!!”

【不是我說,主播真的太幸運了,沒見過随便莽都能撈到鑰匙的新主播】

【新人都是怪物誠不欺我!!!】

【前面的別瞎腦補了,這純粹就是碰運氣好吧】

……

“什麽?!鑰匙找到了?!!!”富商一下來了精神,急忙站了起來。

“什麽鑰匙?”顧淮一愣。

“出去的鑰匙!”趙歡歡想到他第一次進入游戲,按捺住心頭的興奮,耐心解釋道:“你沒問客服吧,離開游戲跟劇情探索度是無關的,只要找到鑰匙打開鎖就能出去。”

想着,她又補充了一句,“但鑰匙會推動找到它的人的劇情探索。”

“鎖?不是開門嗎?”

“是随機的,承載鎖的物品是千變萬化什麽都可以,但鑰匙真正對應的只是那東西上的鎖孔。”

顧淮了然地颔首,又問:“游戲裏只有一把鑰匙嗎?”

趙歡歡“嗯”了一聲。

“那如果有人找到了鑰匙打開鎖離開了,那其他人豈不是永遠出不去?”

“不會的。”趙歡歡搖搖頭,“當鑰匙開了鎖,游戲就會給所有人提示可以離開游戲了,我們可以選擇是否當時就離開,或是留下繼續探索游戲劇情,在游戲限時內是可以随時離開游戲的。”

這麽一講,離開游戲好像并不是那麽難。

顧淮在心中思忖了片刻。

趙歡歡應該看出他的想法,苦笑了一聲:“這次是你太幸運了,鑰匙其實很難找,我聽說過有人在限時內游戲探索度高達99%,剩下的1%就是鑰匙的劇情推動,但那人最後仍舊沒找到鑰匙,還是……”死在了游戲中。

“對了,你鑰匙是在哪裏找到的?”她問。

顧淮:“沈春腦袋裏。”

趙歡歡:“……?”

“樓上,”富商忽地出了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捶了下手心,“這間屋子的三樓是不是有間上鎖的房間?”

“哦對!”趙歡歡也想起來了,“昨晚吳阿婆教完我們縫衣服後好像上了樓,聽聲音像是拿鑰匙開了什麽門。”

“吳阿婆?”顧淮想到昨夜并未睡在家中的村長,問:“她昨晚睡在這裏嗎?”

趙歡歡想了一下,答:“睡了吧……她應該是五點多才出去的。”

那村長一定是有問題。

顧淮沉吟了片刻,良久,才慢吞吞說:“去三樓看一眼吧。”

吱呀——

屋外的門響了,随之而來了雜亂的幾道腳步。

三人瞬間警惕起來,齊齊看向門口。

“顧淮?”胡匪大聲叫了一下,又低聲和人說了聲:“應該來了這裏。”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

村長陰沉着臉,指責道:“不是叫你們早晨七點在屋裏等我嗎?”

顧淮問:“現在幾點。”

村長一噎,氣得抖了臉,忿聲道:“六點半!”

顧淮冷冷“哦”了一聲,不說話了,反而讓大家品出一種別的意思:“這都沒到七點你他媽說個錘子”。

趙歡歡沒忍住掩面笑了一聲,被村長一眼瞪過來,讓她一下白了臉。

村長這才恨恨說:“新娘快把嫁衣換上,花轎已經等在門口了。”

“……”

衆人陷入沉默,空氣好一陣尴尬。

顧淮恍然大悟一樣指了下鼻尖,“我?”

村長看了他一眼,“嗯。”

顧淮說:“你們村還挺開放。”

次次找男的做新娘。

大家想笑不敢笑,趙歡歡開口打破了沉默,“縫好的嫁衣在外面桌上,我帶你過去。”

顧淮緩緩點了點頭,跟着她走了出去。

方才進來時沒注意,屋外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顧淮掃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嫁衣上。

趙歡歡安慰道:“別擔心,衣服是我和何聚財一起縫的,這布染得雖然恐怖,但應該是沒有詛咒之類的東西。”

顧淮蹙了下眉,這件嫁衣的布與他們昨晚染的顯然不是同一匹,難道明早還要舉辦一次婚禮嗎?

“喏。”趙歡歡從桌上拿起縫好的嫁衣遞給他,好心地問:“你會穿裙子嗎?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顧淮搖了下頭,像是想起什麽,有些生硬地加了句:“謝謝。”

“那我在外面等你,裏面就能換。”趙歡歡指指挂着簾子的門,溫柔地笑了一聲。

顧淮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過衣服走了進去。

這布确實是血染得,一抖開,腥味更濃,比起現在身上這身顏色要黑上許多,襯得人愈發得白。

剛穿上身便能感覺出股說不出的陰冷感,讓人心口一陣發慌。

顧淮沉默地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擡眼又是一副厭漠的表情。

“換好了快出來!吉時要到了!”

村長在外面高喝了一聲。

衆人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都在想:誰家吉時是踏馬七點???

七在傳統說法裏難道不是死?

細瘦冷白的手挑開簾子,顧淮走了出來,“走吧。”

黑紅的嫁衣散發着濃郁的血腥氣,明明應該是極為驚悚的場景,大家看到那張好看的臉卻紛紛啞了。

剛才換衣服,直播間自動黑屏馬賽克,被放出來的觀衆再次炸了鍋:

【卧槽!!這他娘誰頂得住?!】

【啊啊啊啊讓我prprprpr,花瓶真的太美了嗚嗚嗚】

【頓時感覺什麽都不恐怖了,顧淮太好看了叭orz】

【臉有個屁用,還不是要死……】

……

村長冷冷哼了一聲,陰恻恻地說:“換好了就走吧。”

說着,他掃了眼衆人,“你們還有兩個同伴已經到位了,你們也是,擡轎的擡轎,觀禮的觀禮。”

一句話總結就是:湊熱鬧去。

但這時候誰也不想湊熱鬧,大家都沉默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上站滿了人,一到這時候,所有的村民都出來了,三五成群地圍聚在一起,緘默地注視着他們。

仿佛夜晚一片死寂的村莊只是他們的一個錯覺。

衆人各就其位,鑼鼓一敲,婚禮正式開始了。

·

颠簸了沒一會兒,與昨日一樣的男聲高喝道:“落轎。”

奏鳴隊倏地偃旗息鼓,刺耳且尖銳的回聲在幽冷的山頭來回叫嚣着。

“迎新人!”

媒婆該來了。

寂靜中響起一聲颠簸的腳步,顧淮坐在轎內,面色一凝。

轎簾被人從外面挑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眼鏡男。

他怎麽會變成媒婆?

顧淮愣了一下,很快又冷靜下來。

“請……請新娘下轎……”

眼鏡男身上裹着與媒婆同樣的豔紅繡衣,臉上被妝粉抹的煞白,兩頰飛着劣質腮紅,動作僵硬。。

他臉上的肌肉顫抖了一下,由于恐懼而渾身發軟,硬着頭皮又道了一聲:“請新娘……下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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