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三個人格
裴顧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荊權就繞回了座位,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對面的青年冷靜的對上荊權的雙眼,整個身體與剛才的錢一鳴表現出來的緊張不安不同,他完全是一種放松的狀态。
“一鳴一直叫我哥哥。”
“那我可以就稱呼‘你’嗎?”荊權了然地點了下頭,問他。
“随意。”‘你’不在意的聳聳肩。
“那麽錢一鳴是一個解離症患者?①”
“大概吧。”
“你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一鳴過十歲生日的時候。”
“是在錢常對錢一鳴施行強·暴後嗎?”荊權對上‘你’的眼神,目光帶着審視。
“嗯。”
“錢常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一行為的?”
“一鳴很小的時候。”‘你’眯起眼睛慢慢回憶,“大概八歲,不,也許是六歲。”
裴顧手中的筆一頓,皺起眉擡頭看着面前瘦弱的青年,烏黑的眸子,皙白的面龐,瘦弱的身軀,卻承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過往。
“為什麽那次之後你會才出現?”荊權繼續跟‘你’對話。
“因為一鳴的母親住院了,沒有人能保護一鳴了,雖然她也沒起到什麽作用。”‘你’聳了下肩膀。
裴顧沒有忽略她的用詞,開口追問:“她不是你的母親嗎?”
“不是,我只是一鳴的哥哥而已。”‘你’搖搖頭。
荊權“唔”了一聲,問:“一鳴的母親一直知道錢常對一鳴做的事情嗎?”
“嗯。”
“她試過去阻止嗎?”荊權問。
“試過。”‘你’回答他。
“不能報警嗎?”裴顧無法理解,蹙着眉說:“現在是法治社會。”
“那個女人就是被父母從山區裏賣給錢常的,她從沒想過報警。”‘你’嗤笑了一聲,轉臉看向荊權,他似乎更喜歡和荊權對話。
“難道她來到這個城市後就沒有接觸過別的人嗎?”裴顧問。
“在得病之前她從沒出過家門。”‘你’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有種古怪的灑脫感,“錢常一直囚禁着她,連一鳴能出去上學這件事都是她用跳樓威脅才被錢常同意的。”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錢常嫌處理這些事太麻煩。”
“你在剖析我。”‘你’回過頭看着對面沉默不言的荊權。
“這很正常,這是我的職責。”荊權朝他笑了一下。
“一鳴為什麽不報警呢?他已經可以接觸到外界了。”裴顧問‘你’。
‘你’看着裴顧手上的單子,“你已經看了一鳴的履歷了吧,他是不是很聰明?”‘你’溫柔的摸着錢一鳴的臉頰,此刻看上去頗為詭異,“雖然一鳴體內流着那個畜生和那個村婦的血液,但他很聰明,他十歲才開始啓蒙,但他在高中連跳兩級直接被京都理工大學保送錄取。可是他高一那年那個村婦病倒了,錢常威脅一鳴如果不繼續聽話就不會再給那個村婦治病。”
荊權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稱呼的變化:“你不喜歡一鳴的母親。”
“嗯,我恨她。”
“因為她沒有及時的阻止錢常?”
“不是。”‘你’搖搖頭,“她試過,我只是恨她一直給一鳴灌輸一種順從的觀念,她一直相信錢常會好的,她一直對錢常抱着不切實際的奢望。”
“這導致了一鳴任他為所欲為。”
“嗯。”‘你’忽然身體前傾,趴在桌上看着裴顧,歪着脖子笑着看他們:“你知道一鳴有過男朋友嗎?”
說着,他的眼珠緩緩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我聞到了同類的氣息。”
裴顧:“……”
荊權笑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那是一鳴大一認識的一個男生,是他主動追求的一鳴。”‘你’咳嗽了一下,“能給我杯水嗎?”
“當然。”
“謝謝。”‘你’接過荊權遞來的紙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
“一鳴的男朋友不帥,但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吧,我沒見過他,都是一鳴告訴我的。”
“你沒有一鳴的記憶是嗎?”裴顧打斷他。
“十五歲之前是沒有的,十五歲之後如果一鳴同意的話我能分享一鳴的記憶,十五歲之前的事都是一鳴告訴我的。但是一鳴和他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想我看到。”‘你’喝完最後一口水把杯子放下。
“那你知道錢常為什麽要反常的去娶一個山區的婦女嗎?”裴顧問他。
“不知道,一鳴可能也不知道。”
裴顧攤了下手說:“勞駕繼續。”
“我很喜歡你們,你們尊重每一個人,哪怕在剛開始你并不知道一鳴是人格分裂的情況下。”‘你’雙手微握眼尾上挑的看着裴顧。
“這是我們的原則,不止我一個人。”裴顧冷靜的看着他。
“但你是一鳴和我遇到的第一個人。”‘你’認真的看着他,“小學因為一鳴上學晚,他基本上都要大班裏所有同學兩三歲,他不愛說話,被同學傳是自閉症,精神病也不會去為自己辯解,他就安靜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看書。維持着這種狀态到了大一……”
他半眯着眼,陷入了回憶:“似乎是錢常有了新的對象,漸漸忘記了一鳴的存在,一鳴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也接受了唐浩的追求,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你’笑了一聲,“但就像童話故事那樣,一鳴的故事裏也有個總也逃不過的惡狼。”
“但現實并不是童話。”荊權接道。
“是的。”‘你’拿起杯子搖了搖,示意在續一杯,“現實遠比童話故事更加殘酷。”
荊權把蓄滿水的杯子遞給他。
‘你’喝了一口,接着講他的故事:“那天晚上錢常難得的回家了,喝醉了。”
‘你’又喝了一口水,“一鳴剛洗好澡出來,沒想到他會忽然回來,錢常那晚又變成了一鳴記憶裏的惡狼。接下來的時間飛也似的流走,一鳴那晚之後跟唐浩提過分手,但唐浩沒有同意。一鳴就這樣內心掙紮着一邊忍受錢常的施虐,一邊享受唐浩帶給他人生中唯一的溫暖,但一鳴從來沒有和唐浩上/床,他怕自己有病。”
“我還想再喝一杯水。”‘你’把空掉的紙杯倒放在桌上。
“但是那天錢常去了一鳴的學校。”‘你’接過紙杯抿了一口,“你不得不承認錢常雖然禽獸但他是一個衣冠禽獸。他開着一輛跑車站在學校門口。呵。”‘你’又灌進半杯水,“想象一下,充滿魅力的中年男人站在豪車旁邊的情景,還是在京都著名大學門口。錢常給一鳴發短信讓他出來,一鳴不願意,他直接把那個女人昏迷前的錄音發給一鳴,她說‘一鳴,要聽爸爸的話。’。”
“一鳴當時和唐浩在一起,收到消息就不顧一切的往門外跑,唐浩在後面追他。錢常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一鳴摟進懷裏親了一口。一鳴能怎麽辯解?”‘你’掃了一眼裴顧和荊權,“第二天一鳴回到學校一切都變了,所有人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他被學生會開除,被教導主任叫去談話,但這些一鳴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卻背叛了他。”
“很狗血對嗎?”‘你’又喝了口水,“就像小說一樣,主角總要經歷這些才能強大起來。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
“那天和小說的場景不一樣。那天是個晴天,一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唐浩的教室門口找他,下課時看到的卻是唐浩摟着另一個男生一臉鄙夷的走過去。我能感覺到一鳴的心很冷,明明那天是個豔陽天,但一鳴就是止不住的發抖。”‘你’喝完剩下的水。
荊權伸手去拿他的杯子。
“不用了,最後一點了。”‘你’把空杯子拿在手上把玩着,“諷刺嗎?這就是人性。更可笑的還在後面。”
‘你’嗤笑一下接着說:“而錢常,給一鳴造成這一切的人,就這麽再次遺忘了一鳴,留一鳴一個人面對他輕飄飄帶來的沉重的現實。七天前他又回來了,一鳴當時被人在校園論壇人肉謾罵,被學校勸說休學,一鳴問他要錢給那個女人付下一期的治療費,而錢常告訴一鳴根本就沒想過要給他錢,都是騙他的。兩人拉扯之中我占據了一鳴的身體。”
‘你’把杯底的一滴水倒進嘴裏,“是我殺了錢常。”
“你是不是很想問我為什麽一直在喝水。”‘你’對上裴顧冷淡的眼眸。
“看。”他把袖子撸起來。
手臂上幾道血紅的劃痕,深可見骨。
“這不是自殘,這是七天前一鳴實在受不了癢,劃爛的。”‘你’笑着對裴顧說,“一鳴不會自殺的,即使他過的再艱難他也沒有想過自殺,因為他一直記得那個女人的唯一說過的一句話‘明天會好的’……”
他“呵呵”笑了一聲,嘆息道:“我真不知道活着對他到底是好是壞。”
“錢一鳴有糖尿病。”裴顧在良久的沉默後出聲。
“嗯,那個女人的病遺傳給了一鳴。”‘你’無奈的笑了一下,“人生就是這樣對吧,總是有些事情把你拽下更深的深淵。”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往後一靠,仍是最開始的樣子。
“很感人。”荊權靠坐在座位上微笑着拍了拍手。
“你不相信?”‘你’有些驚訝的看着荊權的反應。
“不,我相信,你說這些我都相信。”荊權搖搖頭,“但是,你才是真正的錢一鳴。”
‘你’臉色一變,“我不懂你的意思。”錢一鳴瞬間坐直。
“我說的很清楚。”荊權氣勢一下上來,俯視着錢一鳴,冰冷的眼神如同俯視着蝼蟻,“你一共有三個人格吧。”
“一個是暴躁型的,一個是你描述的那個一鳴,還有一個就是你。”荊權步步緊逼,“你根本不是一鳴為了保護自己而分裂出來的人格,反而一鳴才是你為了逃避着惡心的現實分裂出的最正常的人格。”
錢一鳴遲遲不反駁,荊權接着說下去:“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人格是暴躁的人格吧,不,其實他不光是暴躁。”荊權笑着補充,“他應該是懦弱,自私,沖動,易怒所有錢一鳴身上的人性的惡劣面形成的一個綜合體吧。”
“哼。”錢一鳴笑了,盯着他殷紅的舌頭舔了下唇瓣:“你很聰明,我一早說過我很欣賞你,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同類的信息。”
裴顧一蹙眉,想要打斷他們。
“別急着恭維我。”荊權笑着打斷他,“我才應該說你很厲害,作為一個解離症患者,我幾乎沒有遇到過能像你這麽收放自如的控制其他人格的。”
荊權離他更近,像是快要貼上他的鼻尖,“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你已經無可救藥了。”荊權緩緩說完這句話又坐回座位上,“人格分裂最難治愈的類型就是能快速轉換的類型。你沒有去看過病吧。”
裴顧翻過錢一鳴的履歷,第二頁就是錢一鳴重大疾病的就診記錄,上面沒有解離症有關的問診甚至連可以抑制的藥品都沒有。
“能說說你是怎麽發現錢常的屍體不見的嗎?”
“那個蠢貨殺完人後只知道哭,我當時不能完全掌控整個身體,只能把錢常的屍體放到地下室,等着第二天去荒郊燒掉,誰知道,那天我進到地下室的時候,門鎖壞了,裏面的屍體不見了。一鳴趁我不注意搶占了身體的控制權,然後來到警局自首。”
“和唐浩的分手不僅僅是因為那件事吧。”裴顧古井無波的看着他。
“是。”錢一鳴再次癱坐在椅子上,完全放松的狀态,“他們是沒有我的記憶的,但我有他們的記憶。錢常來的時候我通常會讓一鳴出來,我想看看,一張白紙被染黑的過程,聽着他絕望的尖叫,聽,多麽美妙的聲音啊。”錢一鳴半眯起眼,靠坐在椅背上,雙目失焦一樣地笑着。
在單面鏡外監視的幾個人看的一陣發冷。
“你瘋了。”裴顧看着他,淡淡道。
“我本來就是精神病不是嗎?”
“但在那次之後,我沉睡了一個月,我發現一鳴居然想取代我的掌控權。”錢一鳴咬牙,像是要把一鳴生吞一樣,“當我重新掌握主導權的時候,我發現,哈哈,他居然交了一個男朋友?!”
錢一鳴睜大眼睛,滿眼的興奮和驚訝,“你敢相信嗎?他這樣的人居然能交到男朋友。簡直可笑至極!”錢一鳴下一秒就變得猙獰起來,“其實不是錢常摟住一鳴的,是我在那一瞬間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抱上去的。我要毀了他,憑什麽?!他憑什麽能得到這些?!”
錢一鳴激動的有滴淚珠滑下臉頰,“唐浩也是個傻子,他第二天居然還發短信問那個人格是不是一鳴,他說如果是別的人格的話他會繼續和一鳴在一起的。”
“唐浩知道錢一鳴是解離症?”
“嗯,一鳴這個傻子,他和唐浩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傻子!傻子!傻子!”錢一鳴激動的捶胸頓足,激烈的在座位上捶打掙紮。
“你回了唐浩什麽?”裴顧看着他厲聲問,“你回了什麽?!錢一鳴。”
“我告訴他,我都是騙他的,什麽解離症,什麽三個人格,都是假的!一起都是編出來的,看他追我追的這麽辛苦,勉強賞賜他一個機會而已。”
“他回了你什麽?”
“他說他不信,他居然說叫一鳴出來親自和他對話,他看出我不是一鳴!他居然分辨出來了。”
“你去見他了嗎?”
“當然沒有,我把拍下的一鳴的人格和錢常在一起的視頻發給他,你知道的,即使再掙紮也會有一瞬間的沉淪的。”錢一鳴癡癡地笑着。
“你嫉妒了。”裴顧似沒有感情的神明,冷淡的看着錢一鳴的獨角戲。
“是。”錢一鳴還是笑。
“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錢一鳴開口,“其實那個女人出軌了,但只有一次。錢常并不長呆在我們身邊,懷上我那年,隔壁搬來了新鄰居,敲開了房門,那個女人愛上了他,但只有一次,那個女人受不了內心的譴責和那個男人斷了,那麽一次就有了我。這是那個女人被送進醫院前告訴我的。”錢一鳴頭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回過來看着裴顧和荊權,擠出一抹微笑,“其實,我也沒那麽惡心,是嗎?”
裴顧沒有說話,信步走出審訊室。
荊權緊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
……
“卡!”那頭猛地拍了下板。
顧淮一秒出戲,轉頭看向身後的時不言。
時不言正一臉猙獰地揭着臉上的面具,對上他的視線,賣慘道:“老公,好痛哦~”
周圍一衆無關群衆:“…………”
啊這,可以,但不應該……
“錢一鳴”的演員從審訊室走出來,笑着朝衆人打了個招呼,從臉上揭下面具。
“沈老師,給我們簽個名吧。”有人湊到他身邊。
“好啊,沒問題。”
顧淮和時不言猛地回頭,對上一雙眼睛,陰冷轉瞬即逝,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兩位,好久不見啊。”
【卧槽?!這本什麽情況???】
【這不是B級本嗎?!怎麽沈世安也在???】
【沃日沃日!我驚呆了】
【我靠,神仙打架啊!!!】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太燒腦了,我不知道我在寫啥了,明天起來應該會修一修文!我發現今天日萬也完結不了,我放棄了,随心所欲了感謝在2021-07-0921:59:35~2021-07-0922:47: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百頤年隐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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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