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2)

雜草衆多,跟附近農戶借來鋤草工具,想着開墾個菜圃,有樣學樣種點東西,卻是連是蔬果的種類都喚不清,更不曉得該如何種植,果然是百無一用的書生。

在此數日,發愁望天,想着日後的營生,想着如何養活自己。想着如果孟然在,一定會開導他,告訴他生存的方式。然而,孟然不可能一輩子在身邊,他有自個的人生之路,自己也不可能永遠依賴他人而活。

有手有腳,難道還能餓死嗎

揣着懷裏幾文錢,到集市裏購買蔬瓜,肉類自然買不上,這幾日腹中無丁點油水,路過豬肉攤,不禁駐足。窮人的日子,原來是這樣的。就是那平日瞧不上,沿街叫賣的肉包子,遠遠聞着香氣,也饞得不行。

附近居住的農戶,從不購買蔬果,這些地裏長的東西,他們從來自給自足。花去兩文錢,買了一把小蔥,一塊豆腐,一條青瓜。這是兩日的菜肴。

到集市上,謝芷會東瞧西看,除去大量吃食的誘惑,他也好奇,這衆生都是如何營生,思考着錢從何而來,這個深邃的,他以往從未認真想過的問題。

賣肉的掙肉錢,賣菜的掙菜錢,賣竹編的掙筐籃錢,這些都是目不識丁的營生,至于那算命的,代筆寫書信,賣字畫的,那則是文人的營生。算命,自然不行,賣字畫,也是一竅不通,就那代筆寫書信,似乎不難,不過小小一條街道,便有兩位在幹這行當,自己人生地不熟,去搶人生意,也屬不妥。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路提着蔬瓜往家裏走,集市遠去,喧嚣聲隔絕,曲折的鄉路,幾畝田地,幾戶人家,安寂平祥。

臨近住所,擡頭看着破敗的院子,心中空蕩,無悲無喜,比之流落街頭的人,自己這般要算好上許多,日後之事,再做打算。

推開柴門,徑直往院中走去,忽一瞥,見院角站着個人影,那人個子高挑,一身粗布衣服,隐隐有些眼熟。

“你是何人怎闖我家院子”

雖然屋中空蕩,沒有任何貴重物品,卻也聽聞附近農戶說,有些無賴,可是會連衣服都偷竊。這不,院中正晾着謝芷穿着多年的舊風衣。

“柴門半掩,以為有人。”

男子緩緩轉過身來,他看到謝芷,神情自若。

“你。。。。。。”

謝芷驚得倒退,手中提的物品墜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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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哧。”切塊的豆腐倒下鍋,小心翻炒,悶燒,掀蓋,将剁碎的小蔥撒入,未幾,提鍋倒進小盤,動作熟練。

青瓜切條,下鍋炖煮,下醬油蔥鹽,這做法便極不地道。

看他揮汗忙碌,蹲竈旁添火,一臉的煙灰,李沨靜靜站在廚房門口,目光挪到竈上沸騰的米粥。

不曾想,他竟真得會做飯,這些時日,磕磕碰碰,孤獨無助,便自學會吧。

“粥已快燒好,柴草無需再添。”

眼見米粥要沸溢出鍋,李沨過去,持勺攪拌,叮囑身下的謝芷。

李沨六七歲時,便會做飯,謝芷遠遠比不上。

待粥煮好,謝芷搬出一張矮桌,李沨将菜肴端上,又盛來兩碗粥擱放,謝芷還在屋中兜轉,尋找凳子。終是湊齊一張矮凳,一塊蒲團。謝芷坐矮凳上,李沨盤蒲團上,兩人面對面。

“你怎會知曉我在此地”

見李沨低頭吃粥,沉默無言,謝芷開口詢問。

“我前來杭州,在飯館裏遇到正月,從正月那邊聽聞。”

夾起一塊青瓜,黑乎乎的,閉眼吃下,鹹得咋舌,仍是面無表情。

“正月,他過得還好嗎”

謝芷用湯匙拌着碗中米湯,像小孩子似地,等待米粥冷卻。

“跑堂,三餐有着落。”

曾擔心他流落街頭,心裏着實過意不去。無能如我,無法盡到主人職責,令他衣食無憂。

“你家中之事,我亦從正月那邊獲知。”

扒些米粥入腹,李沨對吃食向來不講究。

終是讓往日相識見笑了,竟是落魄至此,謝芷心中嘆息。但同時卻很感謝正月,無論如何,見到李沨,很高興,在這裏實在太孤寂了,一個說話的伴都沒有。

“曾聽聞你有位姐姐,為何不找她救急”

以往的李沨,不會跟人話家常,聽到李沨這樣的話語,謝芷放下湯匙,擡起頭來,愣愣癡呆。

“她自有家室,以往已多番救濟,大姐夫為人慷慨,不計較,可他家中兄弟,早有不悅。這娘家,不能為她撐點顏面,怎還能讓她遭人輕蔑,惹夫家人忿恨。”

在這件事上,謝芷想得很透徹,自己的抉擇,只是讓自己吃點苦,對大家都好。無論是姐姐,平娘,或是弟弟。

“我所言的并非此事。”

李沨拿筷子輕敲面前那盤豆腐,他看着謝芷谙熟無比地煮豆腐,只怕日日都是豆腐,更別說碗中的米粥,都是湯水。這些日子,他只是沒餓死而已。

“百餘兩銀,不好拿出,每月一二兩銀總不難。”

像謝芷這種活了十七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笨蛋,身無分文,他絕對活不下去。

謝芷臉紅,羞愧萬分,讷讷說:“之前大姐給過一筆銀子,我遣走仆人,所剩無幾。”謝芷是老實人,他哪會想到,多給自己留點,少算仆人工錢,畢竟樹倒猕猴散,算他們工錢,已經義盡。

“她并不知我在此地。”

家中債務,大姐并不清楚,她怎會想到竟是沒有絲毫餘存,反倒還負債累累。

“子川,我想去當個夥計,識字懂書寫,可以管管賬,應當不難。”

我沒有那麽無用,如果日子真得過不去,我肯定會想辦法的。

“不難”

李沨扒完碗底米粒,擡頭,挑眉。

“若是要當夥計,蒙學即可,何須就讀書院讀書十餘載,費財費時。”

這些話,真不好聽,卻也像李沨會說的話。這人不是孟然,會留情面。

“那當如何”謝芷苦惱啃着青瓜,鹹得趕緊灌口粥。

“你埋頭苦讀,哪怕花費三年五載,考取秀才,也是值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不是句老套無用的話語,其中的道理,謝芷還不明白。

“若是考不上呢”

為什麽你和孟然都這麽覺得,我能考上秀才,我和你們不同,平庸如此,和你們再難同行,每每在夜中思起,痛心悱恻。

“我親自教你,如何考不上”

李沨将空碗擱上,淡然拍了拍手掌。

“你。。。。。。”

謝芷目瞪口呆,他不知道李沨為什麽到杭州來,卻隐隐覺得“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句老話,太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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