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蝴蝶發飾的女性垂目,将手中的體檢報告放在一年,聲音與其外貌一般無二,無攻擊性又婉轉。
“之前就懷疑了,但是果然,比我想的要棘手許多。”
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的青向:“……?”
“自己沒發現麽?”
胡蝶漫不經心地擡起針簡。
“你的傷是某種病原反複攻擊過的結果,身體恢複比預想好很多,肌肉有反複連接的痕跡,偏偏傷勢恢複緩慢,恐怕是恢複速度敵不過破壞速度吧。”
“……是嗎。”
少年平靜地接受了,似乎僅僅對此感到正常程度的苦惱。
“有辦法查清楚病原嗎?”
“你總是這樣呢。這點倒是和香奈乎蠻像的。”
少年茫然的眨眨眼。
“害怕和緊張都是人類的正常情緒,不同經歷下有不同的處理方法,只是我作為醫生,認為适當發洩情緒有助于心理健康。”
胡蝶的嗓音輕輕柔柔的。
“就如你現在,這種程度的焦躁和害怕,還是不要悶在心裏為好。一個小建議。”
青向于是想到剛來到鬼殺隊的那個夜晚。
能輕易看穿人心的女性,如蝴蝶一般,輕盈優雅,在無法隐瞞的真實想法間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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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眸,展開掌心,看清掌紋中流淌的汗液,聽見一聲強過一聲的心跳。
無限城內,杯骸刃收回些許意識,人偶手心流轉過一瞬不自然的無機質反光,很快又消失不見,重歸幹燥的手掌。
“重複破壞身體,我傾向是尚未找出的鬼毒,假如你有別的線索可以告訴我。別擔心,雖然無法痊愈,至少沒有惡化現象,還在好轉。”
原本僅将之當做少年對病情的擔憂,胡蝶正要将棉花沾上碘伏,在鬼殺隊乃至人類中最為出色的敏銳感知卻捕捉到細微的變化。
極其細微,約等于無的一點,旁人即便察覺恐怕也會因微小忽略不計。只是現在在這的是蟲柱,她順藤摸瓜,隐約看到了,那份在安撫下反向擴張又極力收攏的焦惶。
對什麽恐懼的,焦慮的,暴躁的……心虛的?
胡蝶幾不可察地稍停。
在青向再次擡眸時,面前的女性一如既往,熟練地提起碘伏棉夾,聲音也絲毫未變。
“好了,把手臂給我,內側向上。”
注射的時間很短,期間什麽也沒發生,與過去的數次注射沒什麽不同。
青向撸下袖子時很沉默,他平日注射後也很沉默,像是放空大腦,不斷在心裏重複什麽,胡蝶知道他往日的反應,甚至覺得有趣。
但唯獨不像今日。
“青向。”
在少年拉開門前,嗓音柔和的女性叫住了他。
門邊的少年回頭,睜大的黑色眼睛含簡單的疑惑。
“有什麽事嗎?”
“對無法掌握的身體狀況感到焦慮,無可自抑的想到死亡,這些都是最尋常不過的自然反應,無需認為自己懦弱,或是産生更上一層的焦慮。”
女性站在桌邊,此時不是鬼殺隊的蟲柱,而是經驗豐富的醫者。
“假如你需要幫助,我和煉獄先生随時有空。”
黑發黑瞳的少年向她俯身作為感激,随後轉身離開。
胡蝶口中說的沒錯。
生死彌留後幸存的人會對死亡産生恐懼是,對無法掌握淡淡身體狀況産生焦慮是,記憶中自如行動和現實的不便沖突、不知這些沖突會持續多久的暴躁是。
偏偏這份心虛。
只剩一人的檢查室內,蝴蝶重新拿起那份體檢報告,陷入了深思。
……是她感知錯了嗎?
青向無法自抑地焦慮了許多天。自那晚過後,再次感到發自內心的忌憚。
懷疑了嗎……?但她最後那幾句話聽上去沒有察覺,認為只是人類的正常情緒。
畢竟正常人怎麽會往鬼的身上想,我還是殺掉‘下弦之五’的功臣,除了任務,沒有和其它鬼任何往來,在鬼面前很正常,鬼在我面前也很正常。
竈門?
的确,竈門感受到那股殺意後,我就出現了,偏偏在我口中沒有任何關于第三者的目擊證詞。
蝶屋解析過累的毒,但沒在我身上找到同類毒素,認為是尚未解析的其他毒原,還在分析。
胡蝶忍。
到底發現了沒有。
不可能完全發現,最多對某些事産生了懷疑。
青向回想當天在檢查室的一幕幕,停頓放大每一幀,觀察每一個可能的細微表情或動作。
……不行啊!
她根本沒有任何多餘情緒,滴水不漏,除了笑容就是笑容,一副溫婉的笑臉模樣。
假如,假如胡蝶忍真的發現了,哪怕只是丁點。
這等感知力……鬼舞辻也難出其右吧。人類的‘柱’,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陷入沉思的青向被不遠處小葵的聲音打斷。
“雖然蟲柱大人推測是毒,但沒有查出具體的毒素,因此無法進行進一步治療。”
小葵收攏青向換下的繃帶,将之放在一個大盒子中。
“毒素種類太多,即便是蟲柱大人也不能輕舉妄動,不過你可以多曬曬太陽,一般而言,陽光是鬼毒素的天敵,即便無法根除也可以減輕濃度。”
她将巨大箱子擡到另一只櫃子的上面,重重呼了口氣,擡臂擦去額上的汗水。
“善逸也是這樣好的。是蜘蛛山的另一位傷員,中了毒,四肢縮小,曬過太陽後就痊愈了。”
“不需要我幫忙嗎?”
青向只是分心擡頭,卻被小葵前的玻璃櫃奪去了全部視線。
“你是病號,快快好起來就是你能幫的忙。”
小葵突然想起來了。“啊!你的日輪刀送過來了,就在茶室桌面上,我幫你去取。”
青向從桌子上跳下來。
“東面的和室對不對,我自己去拿。”
小葵思考片刻。
茶室離這不遠,今天溫度适宜,萬裏無雲,從走廊走過去的話,應該沒關系。
“嗯……好。”她又接着重申。“多曬曬太陽哦,今天天氣正好呢。”
如其所說,今天的天氣很好。天朗氣清,豔陽高照。沉默地少年從半開闊回廊穿行,拉開和室的拉門。
桌面熟悉的日輪刀一目了然,鋼刃爍爍。只是他拿起刀時,視線卻在屋角的玻璃櫃上,怎麽也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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