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禮物
跟班上的人相處了一周,林詩算是都混熟了。最不熟而又最惦記的一個,是牧浪。
三天沒來上課了。
林詩看着左邊的空位。試卷鋪了滿滿一桌,上面壓着一本英語詞典,露出的頁角正對着窗戶上下擺動。
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她拿筆戳了下徐晨的後背。
徐晨已經被戳麻了。
這幾天被戳了幾十次,一會兒讓他幫忙去買水,一會兒讓他撿掉在地上的筆或者試卷。
不過次數最多的還是指着牧浪的座位,問他人在哪。
徐晨漫不經心地将後背靠在牧浪的桌子上:“又有什麽事啊?林姑奶奶。”
林詩張了下嘴,又頓住了。
她想問牧浪去哪了,但是想到這幾天她一直在問這個問題,好像她對牧浪有什麽別的心思似的。
她覺得不行。
于是林詩改口道:“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頓飯。”
“呃?”
聽到吃飯,徐晨精神了,睜圓了眼睛轉過頭來。
“行啊,沒問題。”
“再帶上你的兄弟們。”林詩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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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徐晨剛才因興奮而擡起的眼皮垂了下來,“叫他們幹嘛?”
林詩淡笑道:“問點事,怎麽可能讓你們白吃?”
“嗐——”徐晨發出一聲長嘆,轉回去了。
林詩也不扯皮了,準備上課。
手放進桌膛裏,盲摸到一本最厚的書,使勁往外一抽。
“嘩啦——”
一堆信封被拽了出來,掉在地上。
林詩以為是什麽蟲子,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其他人都朝她看過來,離得近的人問她:“怎麽了?”
她尬笑着說了聲沒什麽,其他人也都移開了視線。
林詩重新坐下,低頭看到地上的一堆信封,目光掃到上面那粉色的心心就明白是什麽了。
她嗤笑了一聲,把信封全塞書包裏了。
周六,林詩買的自行車到了。
這幾天她幹什麽事都是用腳走着去的,到現在,她那矜貴的腳有點撐不住了。
快遞處在村子的西頭,走到時,她覺得腳都有點疼了。
幾間小破房子,走進去後就是一排排簡陋的鐵架子,上面擺着大大小小的快遞箱。
她按手機上發的取貨碼,在鐵架子之間穿梭。
越往裏走,燈光越暗,一直到最裏面,林詩看到一個正躺在椅子上睡覺的中年男人。
林詩把最後幾個貨架找完,還是沒找到,有點急了。
她瞥了眼旁邊那個男人,喊了一聲。
“哎,幫我找個快遞。”她踢了踢椅子腿。
男人吧唧了下嘴,醒了。因為被吵到,挺煩躁的,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睜開眼睛後往旁邊一瞧,看到林詩後愣住了。
他還從沒見過像林詩這麽漂亮的女生呢,而且氣質還很高貴的感覺。
男人目光赤裸,林詩覺得有點惡心,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幫我找件快遞。”
男人回過神來,堆起個笑臉,從椅子上站起來:“行,號碼多少啊?”
林詩報了號碼,跟着男人往貨架走。
她跟在後面,男人還滔滔不絕地跟她聊天。
“以前沒見過你啊,剛來石村?住哪啊?”
“你快點找快遞。”林詩蹙眉道。
男人點着頭應和,最終在一個貨架前停了下來,按林詩剛才報的號找到了快遞箱。
“林詩,呦呵,這名字真好聽。”男人嘿嘿笑了幾聲。
林詩只覺得不舒服,催促他快點搬下來。
“哎喲,你這買的啥啊,這麽重,用不用我給你送家裏去?”男人頗為好心地說。
“不用,你搬外邊就行。”林詩指揮道。
男人把箱子搬到外邊,放到地上,又繼續問:“真不用?別跟我客氣,反正我也是閑着,大家以後都是熟人,別見外。”
男人在一旁說着,林詩根本沒搭理他,從兜裏掏出一把剪刀,先把單號紙劃爛,然後把箱子劃開。
從裏面将折疊自行車取出來,開始組裝。
“還挺新鮮哎,自行車還能這麽玩?”
男人看着一輛折疊自行車逐漸展開,有點驚訝,伸出手要去碰。
“啧。”林詩皺眉瞪了他一眼,把自行車往旁邊拉了點。
男人看她這樣子,撇了撇嘴,又不耐煩地說:“行行行,算我多嘴。”
然後又罵咧咧地回了房間裏面。
林詩朝門前呸了一口,騎上自行車走了。
晚上六點,林詩準時到了飯店包廂,徐晨跟他的幾個兄弟已經在那坐着等她了。
她一開門,在內的所有人就都朝她看過來,然後紛紛站起來跟她打招呼。
“林姐好!”
五個男生異口同聲,還都用嚴肅的表情看她。
林詩反應得挺快,配合着演戲。
她用稍粗的聲線,擡高腔調說:“大家都坐,啊,今天咱不論輩分,只論情分,盡情地喝!”
林詩一邊說,還一邊轉了一圈,把幾個人都按回座位上,惹得其他人都笑了。
林詩也跟着笑了幾聲,坐下後才發現她對面多了個小女孩。
“那誰啊?”她指着那小女孩問。
小女孩旁邊的男生摸了摸頭,憨笑道:“不好意思,我妹妹非要跟着來,不過林姐你放心,她吃不了多少。”
林詩當然不會介意多一個人,她跟小女孩對視了一眼,發現這小女孩雖然看着也就五六歲的樣子,不過倒是挺沉穩,跟她以前見的那些吱哇亂叫的熊孩子一點也不一樣。
“這算什麽,你還怕我加不了一雙筷子?”林詩說,然後指了指菜單:“先點菜吧,随便點。”
幾個男生笑了,拿過菜單開始點菜。
林詩又看了一圈在座的幾個人,猶豫了會兒,小聲問旁邊的徐晨:“牧浪沒來?”
“啊?浪哥?”徐晨剛點完,把菜單遞給下一個人,“昨天剛進了貨,今天應該在擺貨架吧。”
“哦。”林詩點了下頭。
這時正好有個男生喊了聲:“哎,有人要喝酒嗎?”
“喝什麽酒,回去不得被說一頓。”
“你爸媽還管你那個啊?我爸每次喝酒還問我要不要來一口呢。”
“嘁,浩子那是學習好,像我這樣的根本用不着腦子。”
……
氣氛熱起來了,最後菜單回到林詩這,她開門把服務員叫了過來,自己又點了幾個菜,然後遞給了服務員。
最終還是沒人要酒。
上了兩盤菜後,所有人都開始動筷子了。
徐晨:“林姐,你不說有問題問我們嗎?是啥啊?”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程浩調侃道:“林姐這麽聰明,什麽問題能難住你啊。”
“浩子你可能吹。”
“哈哈哈。”
林詩敲了敲桌子,讓幾個起哄的人安靜下來了。
“不就是剛來那天,把牧浪惹到了嗎。”
“哎呀林姐,你還記着那事呢,浪哥說不定早就忘了。”
服務生又端來兩盤菜,徐晨接過來,放在桌子上,又笑道:“林姐,你不會真對浪哥有意思吧?”
“哦——”
其他人開始起哄。趁還沒鬧起來,林詩立馬反駁:“什麽有意思,我就是惹了人,就一定得道歉的那種人,懂嗎你?”
林詩拿一雙還沒開封的筷子戳了下徐晨的腦袋。
“懂懂懂”徐晨夾了塊紅燒肉,又嘀咕:“怎麽我就能被你随便打罵呢。”
“廢話,你能跟他比嗎?”林詩轉了下玻璃轉盤。
徐晨像是發現了破綻,立即接到:“瞧,果然是區別對待吧!”
“哦——”
其他人又是一陣唏噓,都帶着“我懂得”的表情看林詩。
林詩啧了下嘴,沒好氣地看着徐晨:“他是殘疾人,你是嗎?”
“林姐”程浩說,“你不用把浪哥看得太脆弱,剛進高中的時候,木村有人拿啞巴笑話他,他直接就把那幾個人揍得不敢來學校了。”
“啊,這麽說也是”另一個男生突然想到,“你還是第一個說了浪哥啞巴沒被揍的人。”
“女生說他啞巴他也揍?”林詩嗤笑一聲。
“那倒不會”另一男生說,緊接着又說:“不過女生說他啞巴,一般都是說‘你是啞巴我也喜歡’。”
最後掐着嗓子模仿告白的語氣。
其他人都被這句話給騷到了,都笑出了聲。
林詩也笑了,拿雪碧漱了口:“行了,問個正經事,牧浪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我送他。”
“哇——林姐這麽豪氣嗎?”
“浪哥真是有福,我也想要林姐的禮物。”
其他人都跑題了,程浩是唯一一個在認真思考的。
程浩:“浪哥可能喜歡車吧,他不是一直在汽車修理廠打工嗎?”
其他人附和着點了點頭。
林詩用手指繞着自己的一縷頭發。車她倒是送得起,不過牧浪也沒法開啊,而且總覺得很怪異,像是富婆包養小白臉。
“林姐”程浩喊了一聲,“你不會還真想送車吧?我就随口提一句。”
其他人看着林詩真的是在認真考慮的樣子,都驚訝了,壕無人性啊這。
片刻,林詩還是搖了搖頭。
“換個別的,小點的東西,精致的。”
氣氛瞬間靜了,林詩看了一圈,嘆了口氣。
“算了……”
“笛子。”
正當林詩想要放棄時,她對面的小女孩兒突然說了一聲。林詩和其他人都看向女孩。
女孩把菜咽下,擡頭盯着林詩說:“那天我們練笛子的時候,牧浪哥哥從外面過,我看他停那聽了好久,然後老師讓他進來了,牧浪哥哥就拿了笛子和我們一起練。”
女孩年齡挺小,說起話來倒是很有條理,語氣很平淡,說完後繼續吃菜了。
“笛子?沒想到浪哥還有藝術細胞。”一個男生覺得不可思議。
牧浪不喜歡學習,有時間就跑去修理廠,跟機械零件打交道,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有這麽顆心。
林詩想了會兒,說:“笛子能值幾個錢。”
“禮輕情意重嘛。”其他人說。
林詩又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做了決定:“行,那我就送笛子了,大家趕緊吃,回家晚了小心被罵。”
其他人笑了。
“這是把我們利用完就快趕了是吧?”
“別廢話,趕緊吃你的。”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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