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報仇

18

牧浪走進教室,徐晨幾個人湊了過去。

“浪哥”徐晨拍上他的肩膀,“林姐昨天晚自習跟吳莊棋吵起來了。”

聽到這話,牧浪皺起了眉頭,他在試卷背面畫了個問號。

徐晨給他講了昨天晚自習發生的事。聽完後,牧浪低垂着眼眸,轉着筆,呼出口氣。

啧了聲,他揮筆寫了兩個大字——

“幹他!”

周圍幾個人眼一亮,湊得更近了點。

“對!早看那老東西不順眼了!”

“就是,他之前還在教小學的時候,有人做錯題就讓那人站凳子上,然後拿書扇人家後腦勺。”

“我當時被扇得直接從凳子上摔下了!草。”

……

談論着吳莊棋的“執教生涯”,每個人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怎麽幹他啊?”徐晨問。

“是啊”尚志軒接道,“總不能真把他裹麻袋裏揍一頓吧?”

陷入了沉默,牧浪拿筆杆敲了敲頭,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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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什麽”

“怕什麽?”

“怕年級主任吧。”

“廢話,你還能拉年級主任過來給咱當槍使?”

“好像…怕狗。”

“狗?得了,咬出人命你還想活嗎?”

聽到狗,牧浪眼睛一亮,笑着看向程浩。

程浩被他這眼神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浪哥看我幹嘛啊?”

牧浪拿起筆飛快地寫:“你家狗拿出來。”

“啊——”程浩哭喪着臉,“我家那是兩只吉娃娃,沒殺傷力。”

“哎,這行啊!”一男生拍了下手,興奮道:“我懂浪哥的意思了,就栓兩條狗吓吓他!”

“哦——”周圍人發出了然的聲音。

真有風險的事他們也不敢幹,就稍微整點小動作惡心惡心他。

牧浪點了下頭,然後在紙上畫了兩條線,是路,一個火柴人在路中間,前後各有兩只狗。

“就這麽幹!吳莊棋回家有條沒人住的胡同,就在那吧,怎麽樣?”

“好!”一拍即合。

其他人都很興奮,只有程浩苦着臉,徐晨和一男生拍上他的肩膀。

“組織會記住你家吉娃娃的!”

幾個人哄笑一聲,站在牧浪背後的男生突然把牧浪寫字的試卷拿起。

他驚呼了聲:“浪哥,你這字比之前可好看太多了。”

他仔細看了兩眼,又放回牧浪的課桌上,其他人也都去看,贊不絕口。

“對了,浪哥這次考了46名吧!”一男生突然說。

班裏56個人,他考46名。

“比我天天來上課的還高。”

“廢話,人浪哥可有林姐幫着呢。”

……

又鬧了會兒,老師來了,開始上課。

牧浪看着旁邊林詩的座位,一整節課,林詩沒來。

一直到大課間,他有點坐不住,拍了下徐晨的後背,讓他去問問王素什麽情況。

徐晨無奈,天天被當做工具人使喚來使喚去,他也累。

他說行行行,剛起身,正好看到尚志和進門。

“哎,阿和,你去班主任那問問林姐怎麽沒來上課。”徐晨嘿嘿笑了笑。

尚志和頓了下,直覺敏銳,看向牧浪:“浪哥,你不會真喜歡林姐吧?”

非常直白的一個問句。牧浪呆住了。

他下意識地撇開頭,又瞬間覺得心虛,趕緊搖了下頭,随着又緩慢地搖了下頭。

尚志和跟徐晨對視了一眼,沒說話,兩個人一起去了辦公室。

林詩一早騎車去到鎮上,随便找了家手機店重新買了部手機。

性能比不上她之前的那部,買完之後,她又網購了一部更好的。

回到石村,離近家門,她看到了牧浪,正越過鐵栅門的間隙往裏看。

“喂!幹嘛呢!”

林詩突然一大聲,牧浪被吓得收回視線,往左看去。

林詩今天将馬尾梳得很低,垂在胸前,發夾是一只白色的蝴蝶結。

“幹嘛呢?偷窺啊?”她笑着又重複了一遍。停下自行車,過去開了門。

牧浪把手伸進褲兜裏,掏出一張疊起來的紙,遞給林詩。

“什麽東西?”她接過來,撐開,是成績單。

各科分數、排名,總分,班裏的總排名,年級的總排名,最後一列是跟高三的混合排名。

她那行的最後三格全都是“1”。

林詩掃了眼自己的成績,沒什麽反應,她順着往下看,找到牧浪的名字。

還行,不是墊底。

“不錯啊,沒白教你。”林詩把成績單折起來,進了院裏。

走了幾步,她突然察覺到,牧浪沒跟上來。

轉身,看到牧浪還站在門口,拿記號筆在活頁本上寫字。

傍晚的夕陽,拖長了他的影子,緋橘色的光芒照在他的側臉上,當他停下筆,擡起頭時,她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本上寫着:“去學校嗎,我送你”。

林詩歪了下頭,眯眼一笑。

“你怎麽舍得給我寫字了?”

說着,她往他面前走了幾步。

牧浪沒再寫,只是笑了笑,将單車推過來。

一陣風吹過,白楊樹葉窸窣作響,被夕陽餘晖鋪滿的路上,少年敞開的校服揚了起來,單車後位上的少女揪着他後衣擺的一點,惬然四顧。

回到學校,正是飯點,兩個人簡單吃了點回教室了。

班裏人見了林詩,都問她有沒有事。林詩一笑帶過,從兜裏拿出剛買的新手機給他們看。

“吳莊棋真是太可怕了。”其他人議論道。

“這次四班的成績倒數,估計氣得不輕。”

“就是,絕對是看林詩這麽優秀,酸了。”

……

坐下後,徐晨轉過身來:“放心吧林姐,這仇我們幫你報。”

“報仇?”林詩疑惑。

徐晨和牧浪對視了一眼,嘿嘿一笑,沒說。

上課鈴響了,林詩也沒再追問。

第一節化學晚自習,上到一半,王素進教室把林詩叫了出去。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樓梯口。

“昨天晚自習,吳老師把你手機摔了?”她蹙着眉。

林詩點了下頭:“對啊,能找他賠嗎?”

王素吐了口氣,牽起林詩的手。

“走,我帶你找主任去。”

王素拉着她,林詩盯着王素的背影。像是小時候,媽媽拉着她的手去找挑釁她的小孩的家長,想跟人理論,結果對方根本不講理。

林詩站定腳步,王素疑惑地轉過頭,見她面帶微笑。

“算了,老師,我不缺那點錢。”林詩說,眼睛一直注視王素。

王素又将右手搭上去,雙手握着林詩的手。

“那怎麽行,手機可不便宜,而且吳老師這樣被舉報都不為過。”

看她語重心長的樣子,林詩露出輕松的表情。

“我沒事,吳莊棋那麽大年紀了,我給他留點臉。”

“你……”

“真沒事,老師,謝謝。”

林詩說完謝謝,垂下眼眸。

王素看她一再拒絕,也不好執意拉她過去了。而且吳莊棋确實年紀大,都快退休了,送主任面前估計也不會受到什麽懲罰。

“那好吧,我一會兒到辦公室單獨跟吳老師談談。”

“嗯。”林詩擡起頭,微笑。

王素松開了手,轉身要走,林詩在後面,突然又叫了她一聲:“老師。”

王素停下,轉過身來:“嗯?還有事嗎?”

林詩一笑:“別忘了球賽,給我加油。”

原來是這事,王素也笑了:“沒問題。”

她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走下樓梯。

林詩回到教室,長長舒了口氣。

牧浪瞥了一眼,見她臉色挺好的,表情看上去很愉悅。

下課後,林詩從衛生間回來,程浩苦着張臉,拿試卷等她。

他這次考的大崩,數學優勢被題難壓下去了,其他科本來又沒多強,所以總名次直降了三十多名。

林詩這會兒心情好,也樂得給他講題。

直到上課,吳莊棋從後門進來。

教室裏很安靜,只有林詩小聲給程浩講題。

吳莊棋背着手,冷眼看着他們,待了半分鐘,他咳了兩聲。

林詩和程浩朝門口瞧了眼,然後程浩轉回去了,林詩也做自己的題去了。

吳莊棋在三班教室轉了兩圈,最終在講臺上站定。

他又清了下嗓子,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

“程浩。”他說。

程浩不明白,擡起頭,正對上吳莊棋的眼睛。

“你這次考多少名啊?”

程浩眼神中帶着點恐懼,張嘴要說,但被打斷了。

“都上課了還在那說話,退這麽多丢不丢人,還有那數學,平時挺好的,題稍微難點就考的稀爛,還有臉在那說呢。”

吳莊棋緊盯着程浩,程浩被說得難受,垂下了頭。

說完程浩,他又将視線往後移了點。

“還有的人,啊,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擱那男生堆裏混,一點女生的樣子都沒,恬不知恥。”

沒指名道姓,但班裏人都知道他在對誰含沙射影。

林詩自始至終都沒改變表情,優哉游哉地做題。

她一開始就沒想着要融入這個班,光覺得她爸會早早地把她接回去了,哪想到會待到現在。

再加上她座位周圍都是男生,她又因為剛開始跟牧浪鬧了矛盾,不得已走進了牧浪的社交小圈子裏,可不現在跟男生的關系比較近嘛。

人小女生都沒對她指指點點,吳莊棋一老男人倒是看不順眼了。

好,就讓他不順眼才好呢,氣死他。

林詩的心理活動達到了巅峰,揚起嘴角,笑了。

吳莊棋看到那像是帶着嘲諷意味的笑容,又怒了。

“就說你吶!林詩!還在那笑。”

“我沒有,老師。”林詩仰起頭,苦皺着眉頭,眼眸被燈光照得發亮。

“你當我眼瞎?”吳莊棋瞪着眼。

林詩閉上了眼睛,想到這些天受過的委屈,醞釀好了情緒。

再睜開眼睛。

淚水,溢出了眼眶。

“我真沒有……”

帶着哭腔。

牧浪歪頭看她,上次見過林詩在衛生所裏哭,跟這次感覺完全不一樣。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去,見到林詩的眼淚後,竊竊私語起來。

吳莊棋見情況不妙,沒法繼續找茬了。

“別吵吵,做作業!”

吼了聲,吳莊棋從前門出去了。

他後腳跟剛踏出去,林詩就擡起袖子抹了一把淚。

“有毛病。”

牧浪看她這樣,笑了。

徐晨目睹了全過程,朝林詩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往右邊去看程浩,笑容僵住了。

這位,是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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