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追逐

26

牧浪趴在縫紉機前，抱着自己縫制的衣服正在睡覺。

室內的燈關掉了，但陽光照進來，仍然明亮。

一只麻雀從打開的半扇窗戶飛到屋裏，竄來竄去地喳喳亂叫。

牧浪皺起眉頭，漸漸睜開了眼睛。

他擡起頭，抹了把臉，往前看去。

地上落下的窗格的影子正好框在老板的腦袋周圍，看着有點驚悚。

牧浪站起身，将縫制好的衣服舉起來，前後來回看了幾遍，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抓起一張紙，寫了一句話，扔在老板的肚皮上，拿起裙子離開了服裝店。

他剛關上門，躺在地上的老板打了個鼾，醒了。

迷糊了會兒，抓到了身上的紙。

“李老板的女兒打算跟對象分手”

迎着朝陽，牧浪到禮品店把衣服裝進精致的禮盒中，外面打了個白色的蝴蝶結。

正打算去學校，他突然意識到這幾天一直在忙，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馊味了。

他掉了個頭，跑家裏洗了個澡，換了另一身幹淨的校服，才開始向學校走。

正想着林詩收到禮物時會是什麽表情，他卻先在遠處看到了林詩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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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對他笑的。

她面前站了個男人，旁邊還停了一輛車。

沒等他過去，林詩就笑着跟男人上了車，駛離了校門口。

他心裏一揪，覺得不太妙。順着方向追了過去。

街上來往的人有點多，車開得也并不快，林詩等車穿過街市才向林彥開口。

“爸爸，你前段時間到底幹什麽去了？”

林彥轉頭，看到林詩認真的眼神，笑了下。

“生意上有點麻煩，我怕你擔心就沒給你說。”他解釋道。

林詩嘟着嘴：“那你怎麽也不回我信息，那天我要跟你開視頻你也不開。”

林彥擡手撫了下她的頭發。

“忙嘛，就讓小張幫忙回了，視頻……”他頓了下，突然雙手抹了把臉，嘆了口氣。

“你媽媽不是剛走嗎，生意上又出了問題，挺無力的，我怕看到你之後，我會忍不住哭出來。”

說到這，他笑了聲，面向林詩繼續說：“讓你看到爸爸哭的樣子，我哪還有臉面了。”

林詩聽到這話，半信半疑，但還是關心地問：“那現在麻煩解決了嗎？”

“基本上沒問題了，你不用操心這些。”

“什麽呀，我今天就十八歲了，有事你別不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林詩撇了下嘴。

她初中畢業後沒直接上高中，而是到國外參觀學習了一段時間，一年後才回國上高中。

甚至，她根本不想上高中，想直接進公司實習，但被林彥拒了，說，再有能力也先考個一流大學，不然到時候一堆人會說她走後門。

這樣，林詩才繼續上了高中。

“是”林彥笑着點頭，“等你大學畢業，我第一時間就把公司交給你，我直接退休享清福了。”

聽到這話，林詩笑了起來。

汽車繼續前行，已經駛離了石村的範圍。

拐彎，林詩往窗外望去，看了會兒不斷向後退去的楊樹，收回視線，目光擦過後視鏡時，她驚得呆住了。

“停車！”她猛地喊道。

前面開車的秘書愣了下，林彥奇怪地看着她。

“怎麽了？小詩。”

“先停車啊！”林詩皺着臉，着急地催促。

“先停。”林彥對秘書說。

大道上很僻靜，沒有幾輛車，秘書将車停靠在邊上。

還沒停穩，林詩就趕急打開車門，踏出去就向後跑。

牧浪見她從車上下來，握緊手閘，單薄的自行車剎出去十米遠。

林詩也停下了腳步，站在離前輪半米的位置。

她看着牧浪，木然地眨了眨眼。

“你…你幹什麽呢……”

牧浪喘着粗氣，胸腹和肩膀起伏着。

他的頭發和剛換上的衣服全被汗濕了，堅毅的臉上也往下淌着汗水。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林詩，看到了她頭上戴的銀白色蝴蝶頭飾。

“你怎麽追過來的？”林詩又問。

牧浪沒拿紙出來，眼睛看向了她身後。

林彥帶着秘書走過來，看到了牧浪帶着敵意的目光。

他站在林詩的身邊，笑着問：“小詩，這是你同學？”

“對呀，上次那事就是他幫的我，他叫牧浪。”林詩笑着介紹。

然後又扶着林彥的胳膊向牧浪說：“這是我爸。”

林彥伸出手，露出禮貌的微笑。

“牧同學，你好。我了解到你幫了小詩大忙，改天一定登門道謝。”

牧浪嘴唇輕微地動了下，拿手在褲子上抹了把，跟林彥握了下手，但眼睛還是在瞪他。

氣氛有點僵，林詩反應過來，急忙解釋：“爸爸，牧浪他不能說話。”

“是嗎？”林彥挑了下眉，朝牧浪瞥了一眼。

哪需要解釋，他早就調查過了。

“那現在我們在這也不方便聊”林彥說，“今天先這樣，改天我登門拜訪時，我們再慢慢聊。現在我先帶小詩去游樂園過生日，你還上着課的吧，可別耽誤你太久。”

他說着，牧浪不動聲色地咬了咬後槽牙。

林詩也跟着說：“對啊，你先回去上課吧，下周可又要考試了。”

她笑着，直接把牧浪笑得沒脾氣了。

最終他點了下頭，目送林詩和她爸一起回車裏，開走了。

他低頭嘆了口氣，擦了把汗，猛地想起放在書包裏的禮物。

往前看，已經看不到車了。

等她回來再送好了。他想着，騎上自行車往回走。

林彥說的游樂場在市區裏，汽車走了一個小時才到。

已經是中午了。

到了之後，秘書就暫時離開了。

父女倆先到游樂場對面的火鍋店點了一份大海鮮鍋。

林彥問林詩新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林詩一邊吃一邊給他講。

“剛來這就跟牧浪杠上了，當時……”

“不過後來發現他還挺好的。”

“流氓那事你也知道了，之後還來幫我整院子……”

“有個老師摔我手機，他替我出氣，前不久的羽毛球比賽，他也……”

“總之，牧浪幫我挺多的。”

林詩說了很多，臉上還一直挂着笑容。

林彥默默聽着，時不時點一下頭，沒做評論。

吃完，兩人稍微歇了會兒後進游樂園了。

周四工作日，園內的人并不是很多。

中午的陽光有點熱烈，兩人先去室內的海洋館，參觀了一圈海洋生物，又看了海豚表演，才走出海洋館。

出來後，各買了一頂遮陽帽，然後坐了一次過山車和海盜船，下來的時候，林詩說要歇一歇。

林彥讓她在長椅上等着，自己去餐飲店買來兩杯涼茶。

他坐在林詩旁邊，遞給她一杯涼茶。

“玩得開心嗎？”他笑着問。

林詩喝了一口茶，點頭笑道：“挺開心的。”

在長椅上歇着，一個女人從不遠處走過來，坐在了林彥的旁邊。

林詩看着地面，沒發現。

她輕輕喊了聲：“爸爸。”

聞言，林彥轉頭看向她。

“你要是想再婚，我不反對”林詩緩聲道，“你提前給我說一聲就行，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小詩……”

林彥剛出聲，旁邊的女人驚叫了一聲。

林詩和林彥都看了過去。

女人把手裏的飲料灑在了身上，皺着眉站起身。

“讨厭。”她咒罵了一句，然後看向林彥，笑着，“帥哥，你有紙巾嗎？”

林彥面無表情，從兜裏掏出一小包紙巾，紳士地遞給她。

女人接過來，笑着說了聲謝謝，她左手拿着飲料，右手拿着紙巾包。

她擡起右手到唇邊，張開嘴巴，用牙齒咬住邊緣的鋸口，慢慢撕開，然後又用牙齒叼出紙巾，這才拿右手接住。

她輕笑了一聲，一邊擦拭胸口，一邊盯着林彥看。

林詩在旁邊看得一臉嫌棄，忍不住嘲諷：“把飲料放長椅上不就行了，這麽愛用嘴咬，屬狗的吧。”

女人被說得一愣，尴尬地笑笑後朝林詩解釋：“放長椅上不就沾上水了嗎。”

“那你拿着的紙巾是幹什麽用的？”林詩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樣。

女人又被噎住了，只好看向林彥：“帥哥，這是你的妹妹？”

“這是我女兒。”林彥說。

“呀！那帥哥你多大啊，看着好年輕哦。”女人手放在嘴前，作驚訝狀。

林詩呵呵了一聲，把林彥拉到身後。

“不年輕，剛過四十，也就比你小上七八歲而已。”

林詩微笑。

女人表情僵滞，意識到不能跟這個女生糾纏。

她再次朝向林彥：“怎麽就父女倆來玩呢？媽媽呢？”

“你……”

林詩又要說，但被林彥擋住了。

林彥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淡淡的：“我很愛我的妻子，雖然她不在我的身邊了，但每一秒我都忘不掉她，她是唯一的，我也只有唯一的，她，一個妻子。我愛她。”

陽光從熾熱變成溫熱，照在身上，像是毛絮在輕撫皮膚，像躺在喜歡的人的懷裏，那人正在給自己說詩曲般的情話。

沒有在意女人的反應，林彥拉着林詩的手離開了游玩區。

林詩看着他的背影，輕笑了聲。

“爸爸。”

“嗯？”

“我是你唯一的女兒嗎？”

“當然，你不僅是我唯一的女兒，還是我唯一的孩子，永遠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