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摩天輪

34

吃完午餐,已經到了一點半,兩個人乘電梯到了頂層。

到了電影院入口處,牧浪拍了下林詩的肩膀,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哦,你去吧,我在這等你。”林詩說。

牧浪搖了下頭,把她往前推了一步。

“行吧,那我先進去了,你一會兒過來找我吧,第五排中間的位置,我坐那你能看到。”她說着。

牧浪點了下頭,跟林詩分開了。

他走到衛生間裏,雙手撐着洗手臺,低着頭。

幾個過來洗手的人都感到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也不敢說什麽,洗完手也沒烘幹就急着離開了。

突然,猛的一下,牧浪低下頭幹嘔。

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只吐出點口水。

他呸了一口,打開水龍頭,洗手,又從背包裏拿出水杯喝進一口水漱嘴。

弄完後,他又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

凝視了兩分鐘,他使勁抿了下雙唇,嘆出口氣,然後又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把自己整理好後,出了衛生間。

他走進放映廳,按林詩說的走到第五排,往中間看,能看到林詩正坐在那,旁邊有一個空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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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過道到那個空座位,中間坐滿了人。

牧浪小心着往裏走,正看電影被打斷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皺眉,呼吸發出一陣氣音。

快走到的時候,一個人拿起了爆米花,正好撞在牧浪的腿上。

爆米花灑到那人身上幾顆,那人立刻啧了一聲,擡頭瞪了牧浪一眼,不滿地嘟囔:“過去倒是吱個聲啊,真是。”

牧浪歉笑着,朝那人微微點了下頭。

終于走到林詩身邊,牧浪坐下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剛坐下,林詩就轉頭來問:“怎麽去這麽久?沒事吧?”

牧浪搖了下頭,咧嘴笑了笑。

“那就好。”林詩笑着說。

她從兩人之間的爆米花桶裏拿出兩顆,遞到牧浪嘴邊。

“吃爆米花嗎?米香味,不甜的。”

牧浪看着離自己很近的那只手,以及那兩顆爆米花,不知道是該直接用嘴吃,還是要拿過來再吃。

“嘗一下吧。”林詩又近了點,沒了距離,牧浪直接咬住進了嘴裏。

“好吃嗎?”林詩笑着問他。

他回了一個微笑。

影片裏的夕陽紅霞照在兩個人的臉上,可此時并不需要誇張。

兩個小時的電影,最終以男女主多年後重逢作為結局。

走出放映廳,林詩感嘆道:“真好啊,分開那麽久還能再遇見。”

牧浪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林詩湊他近了點,說:“看得我都想談戀愛了。”

此話一出,不出她所料,牧浪頓下了腳步,盯着她看。

林詩得意地笑着,繼續說:“找誰好呢?現在跟我最親近的異性也就是你了。”

牧浪一動也不敢動。

林詩湊到他面前:“要是跟我談戀愛,起碼得超過我們兩個的關系吧。”

牧浪的喉結滾動了下,不自覺地憋起氣來。

林詩笑了一聲,拉開距離。

“走吧,不早了,該幹正事了。”

說着,她轉過身向電梯走,牧浪跟在她身邊。

走到電影院前臺,那裏站着一個穿着玩偶熊服裝的員工。

兩個人經過的時候,“熊”攔住二人,從挎着的小籃子裏拿出兩張信封,遞給二人。

林詩和牧浪各接過一張。

信封上寫着:“送給喜歡的人”

牧浪拆開後,裏面只有一張小紙條,上面簡單地寫着四個字——我喜歡你。

林詩看着那張紙條,輕聲說:“挺直白的啊。”

她看着牧浪,笑了下,牧浪抿了下嘴唇,把紙條塞進了兜裏。

林詩瞄了眼他的褲兜,淡淡地說:“走吧。”

兩個人開始往下走,到了五層按着獎品單購買物品。

找獎品的時候,兩個人路過一家樂器店,裏面有個人正抱着一把木黃色的吉他彈唱。

周圍有不少人駐足觀看。

林詩和牧浪也停下了腳步,往裏面看去。

演奏的人穿着白襯衫,彈着吉他,嗓音挺清新的,周圍聽的人大部分都是女生。

林詩聽了會兒,轉頭朝牧浪說:“吉他聲還挺好聽的,你覺得怎麽樣?”

牧浪扯了下嘴角,敷衍地點頭。

“我買給你怎麽樣?”林詩突然問。

牧浪瞥向她。

“你彈給我聽呀?”林詩試探性地問。

牧浪木然地撇開頭,看着演奏的那人,然後呆呆地搖了搖頭。

見他否定,林詩撇了下嘴。

不過仔細想想,學一門樂器也确實不容易,馬上就高三了,估計也沒時間,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林詩在心裏想着,不知道是在跟誰解釋。

買完獎品,兩個人走出商場,天空已經暗下來了。

下午六點半,路燈都開了。

林詩站在商場的門口就能看到遠處的摩天輪。

她指着,看向牧浪:“要去坐下那個嗎?”

“上次我生日,我爸還沒帶我去呢,你就跑過來了。”她笑道。

牧浪把東西全部裝進書包,背在身上,往前方天際的摩天輪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林詩心裏有點蕩漾,臉上被風吹着,有點癢癢的。

她笑着,拉起牧浪的手。

“一起去!”

西邊的太陽還留着一線紅暈,東邊的藍天上高挂着一抹透藍的白色月彎,辦公樓的窗格裏亮着燈光,馬路上也被鋪上了一層淺淺的輝亮。

從遠處看沒多大的摩天輪,等到走近了,才發現,居然如此高大,可能需要和星星一樣多的蒲公英才能拼湊成一個摩天輪。

站在那裏,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多麽的渺小。

步伐跟不上心情的疾速,林詩走到售票處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拉着牧浪走了出來。

兩個人跑到了摩天輪前面。

天氣炎熱,即使在傍晚,熱意也沒退去一絲。

林詩紅着臉,喘着氣。

她看着面前轉動的摩天輪,亮閃閃的,像是綻開的煙花一樣。

輪到兩人時,林詩朝後看了眼牧浪,然後笑着走了進去,她看着牧浪也走了進來。

門關上後,廂內立刻變得悶熱起來。

等牧浪坐下後,林詩才坐到他身邊。

稍微颠簸了下後,廂穩下來了。

兩個人挨得很近,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一開始,兩人都沒什麽動靜,直到摩天輪稍微升起了點高度,廂內的空氣開始振動了。

“之前……”

林詩開口說,牧浪将眼睛瞥向她。

“好多人給我寫情書。”

牧浪默默地盯着她的側臉,有幾縷發絲被汗濕了,貼在她耳旁。

“但是。”她仰起頭。

“從來沒人當面給我說過。”

突然,她轉頭看着牧浪笑:“不過如果像是你這種情況,用寫的就行了。”

她盯着牧浪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神中捕捉一些信息。

氣氛沉寂了會兒,兩人都一動不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林詩又笑了一聲,然後轉過頭,輕松地說。

“那會兒那只熊給你的紙條上好像是寫了告白的話吧?”

牧浪将視線移到另一邊,在林詩根本看不到的地方,輕點了下頭。

摩天輪升到了半空中,兩個人分別從兩側都能看到遠處的不同的風景。

不知道是不是汗水滲進了眼睛裏,還是被燈光刺到了眼睛,林詩覺得眼睛有點發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講着。

“聽說,戀人在摩天輪最頂端接吻的話,會長久地在一起。”

在她視線的另一側,牧浪又點了下頭。

“我也好想那樣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和喜歡的人接吻,真想快點。”

說完,仍然沒有察覺到牧浪任何的反應。

她感覺有點控制不住,站起了身,走到窗邊,眺望着外面的風景。

空氣沒有波瀾,就像她說出去的話,一點效果都沒有看到。

她今天做的一切,她謙讓的所有,全部都像是泡沫扔進了海裏,連水波都沒漾起一圈。

還有一小段路程就要到頂點了。

摩天輪轉動着,将兩人逐漸送上最高端。

沉默着。

林詩的視野到達了最開闊的角度,然而那是模糊的,她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滴在她撐在窗上的一只手上。

沉默着。

突然。

剛剛感覺開始往下落,林詩的另一只手裏突然被塞了什麽東西。

她的身體一僵,淚水一下子斷了。

她轉過身,牧浪正站在她面前,看到她眼裏的淚水後,明顯也愣住了。

林詩顫抖着張開手,她将那張紙條送到眼前。

氣氛再次變得沉寂。

廂內的空氣燥熱到了極點,一點星火就能引爆。

林詩盯着手裏的紙條,冷笑一聲,然後,猛地,将握着紙條的手攥緊,瞪着牧浪的雙眼,蓄滿了力量——

“混蛋!”

她嘶吼一聲,擡腳朝牧浪的腿上踹去。

牧浪沒防備,一下子被踹得摔在了地上,似乎能感到廂晃蕩了一下。

他坐在地上,仰臉望着林詩,一臉呆滞。

林詩沒有絲毫擔心,她俯視着牧浪,繼續朝他吼。

“你怎麽這麽會KY啊!看到別人觸景生情你不順着說就算了,閉嘴總會吧?保持沉默總會吧!非要寫這種東西惡心人嗎?!”

她把手裏紙條揉成團,用力砸在牧浪的臉上。

“不要早戀!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蠢蛋!”

她長長地喘了幾口氣,擡手把眼淚抹了個幹淨,然後又轉過身去,望着窗外。

牧浪沒站起來,垂頭坐在地上,靠着廂門,把身旁的紙團抓到了手裏。

沉默着,到最底端時,兩個人先後走出摩天輪。

下來之後,林詩頭也不回,直接就往回走。

牧浪想追她,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往四周瞧了瞧,看到一個吉祥物在賣氣球。

他跑了過去,站到了吉祥物前面,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把背包拉下來,從裏面拿出放dk裝的袋子,伸手從裏面掏出一張一元鈔票。

他看着那張紙幣,呆了下,舉起來給那只吉祥物看。

像是兩座雕像,牧浪和吉祥物對視了會兒,最終,吉祥物取過了錢,然後把氣球繩子遞給他。

牧浪随意取了一只氣球,然後深深地朝吉祥物鞠了一躬。

他拿着氣球,飛奔着去追林詩。

晚上了,很多人都開始退場了,牧浪一路張望着,最終追到了門口。

林詩正站在公交牌那。

他走過去,林詩也發現了他,但是沒理他。

牧浪把氣球舉到她身前。

林詩看着氣球線,冷淡的臉色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

“幹什麽?”

牧浪抿着嘴唇,把線遞到她手裏,然後從書包裏拿出筆和紙,飛快地寫着字。

林詩撇開臉,不看他。

公交車來了,停在面前。

林詩又看向他,見牧浪正要撕紙,她沒耐心了。

“自己拿着玩兒吧。”

她說着,把氣球往他懷裏一砸,轉身進了公交。

牧浪沒準備,下意識地松手跳着去夠氣球線。

然而那蝴蝶形狀的氣球已經飛高了,他伸手連繩子都觸不到。

筆和筆記本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走進公交車的林詩。

周圍的人都進了公交車,只剩下他一個人。

看到公交車駛離,他收回了目光,垂着頭。

突然,他抿起嘴唇,猛地咬住牙齒,眉頭一跳像是忍不住了,雙手拍在臉上蹲了下去。

身前被風吹動的紙頁發出嚓嚓聲,撕開半張的紙上寫着——“我錯了,你別生氣”

可惜,她沒看到。

或許,看到了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風變大了,紙被風殘暴扯下,刮向遠處。

路燈下,少年的影子顯得格外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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