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親近

床榻上, 李裕和溫印還是背對着備睡的。

李裕其實已經很困了,但還是沒睡着。

因為溫印最後那句話,還有在他額間輕輕點的那一點, 他到現在還心猿意馬。

尤其是那聲,小奶狗……

他好像從沒這胡亂的, 看着一個人心砰砰不聽使喚得跳着,也忘了移目。

溫印說話的時候離他額頭很近, 她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他那時,他那時甚至希望她離得再近些, 就像, 他看過的那本話本子裏, 女主角自然而然吻上男主角的額頭……

他是魔怔了,還魔怔得不輕。

他明明記得溫印第一次說他是小奶狗的時候,他還惱意,也置氣。

但這次,他,他恨不得撲上去咬她一口。

不是咬張太醫那種咬。

就是,他也不知道就是什麽。

許是藥性上來, 腦子裏迷迷糊糊一片,他也迷迷糊糊得想,其實他知道不是咬, 是話本子裏, 他反複看過多遍的。

他想親她……

他想親溫印,這個念頭讓他再度清醒。

他想親溫印,在她指尖輕輕點了點他額頭, 說那句“小奶狗, 魔怔了是不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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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裕皺眉, 心中輕嘆,而身後,均勻而平和的呼吸聲傳來,是溫印睡着了。

李裕反倒睡不着了,心裏就似藏了事情,又似空唠唠的一般。

睡不着,腦海中的事便席卷而來,京中的,朝中的,軍中的,還有眼下離院的,都潆繞在腦海間,沒有片刻安寧。

他是不應當眼下想溫印的事……

離院裏,能幫他的只有溫印。

溫印維護他,是拿他當小孩子,他只能,悄悄喜歡她……

李裕緩緩轉身,像早前一樣,靠近她,慢慢伸手環上她腰間,将她攬在懷中。

她怕冷啊……

但他沒告訴她,他也怕。

而且他從小就怕冷。

但是,他是夫君,總要照顧她些,不是嗎?

想到這兩個字,他心中莫名忐忑,但又莫名安穩和踏實……

許是這樣環着她的時候,兩人很親近,他心中也安寧,腦海中的困意浮上,不像剛才那樣睡不着,而是攬着她,慢慢阖眸。

……

到夜裏,還是不出意外得被凍醒。

這屋中的碳暖已經很足了,錦帳也隔絕了寒意,只是離院是早前的皇家園林,只是短暫賞梅用的,修建的時候沒想過有人會留宿過夜,所以牆面沒做精細處理,年久了,也會透風。

他仿佛也習慣了夜裏被凍醒,醒來之後只會拽拽被子繼續睡,不會像早前一樣又驚又惱還帶着怨氣和委屈,眼下,湊近她就是了,總能拽着些許被角禦寒,但溫印總能不遺餘力得将所有的被子卷走……

他輕嘆。

今日要在太醫和餘媽跟前演習怄氣,所以沒吃多少東西,又餓又凍最難熬,終于,在實在很冷的時候,他輕喚了一聲,“溫印……”

溫印沒醒。

他頓了頓,溫聲道,“阿茵。”

就在床榻上,錦帳中,只有他們兩人,喚她的小名太過暧昧了些,但她真醒了。

阿茵這個名字管用……

但溫印醒了,還是迷迷糊糊,睡眸惺忪,他知曉她沒全醒,只是下意識睜眼看他而已,但也因為如此,所以她眼裏只有他,也盯着他沒有移目。

他壓低目光,沒同她對視,少年的聲音輕聲道,“你卷我被子了……”

“嗯。”她也輕聲。

嗯?

她,她就嗯了一聲?李裕不得不看她,卻見她已經閉眼了,但因為方才醒着,是轉過身來對着他的。

見她又阖眸了,李裕奈何,“阿茵,我冷……”

“嗯。”她再次輕聲。

李裕:“……”

李裕心中忽然清楚了,她眼下就是醒了也是懵的,她其實是睡着的,只是會應聲而已。

他莫名道,“我,我們睡一處吧,一起蓋子,這樣,我才不會冷了,我還病着……”

果然,她再次輕嗯一聲。

他繼續道,“那我抱着你,你別動,我們都蓋着被子,兩人就都不冷了。”

她繼續輕嗯。

李裕心中長舒一口氣,雖然知曉是用了心思,但還是偷偷想,她答應的,那他也不算……

李裕伸手攬她在懷中,也應當是他懷中很暖,她也靠了過來。

李裕想起她早前卷被都是因為怕冷,而且睡覺不老實,唯獨那兩次沒有來回動,是因為手在他衣襟裏,也靠着他,足夠暖了,也不好收手,所以她不卷被了。

李裕頓了頓,嘗試着道,“阿茵,你要是冷,可以把手伸到我衣裳裏,我……”

話音未落,她的手果然已經伸進去了……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睡着。

但她的手不斷調整着位置,也越加親密,他不由臉紅,只能開口轉移注意力,但自己也沒想到說得是,“我真是小奶狗嗎?”

“嗯。”仿佛是因為暖和了,聲音裏都帶着暖意。

他心中唏噓,“那,還有旁人也是嗎?”

是她的小奶狗……

“嗯。”

他僵住,莫名一股子醋意,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她現在只會應嗯,他又魔怔了。

李裕臉紅,低聲道,“那你記得,沒有別的小奶狗了……”

“嗯。”

他心中舒服了,也抱緊她,輕聲道,“睡吧,阿茵,不冷了。”

這次她沒應聲了,但聽話睡着了。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擁着她,聽到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長夜漫漫,但他忽然想時間過得更慢些,但終究上下眼皮子還是打架……

***

李裕醒來的時候,身側已經沒人了。

兩床被子都蓋在他身上,暖和是暖和的,天色也大亮了,只是精神仍舊不怎麽好,也沒什麽力氣,同前兩日一樣。

胡師傅說的十天半個月,才過去三兩日,要到臘月中旬去了。

李裕深吸一口氣,伸手搭在額間擋住光亮。

只是忽然,李裕怔住,晨間起來怕亮,應手臂搭在眉間擋光,他以前沒這個習慣,他也一直不怕刺眼。

有這個習慣的是溫印,他是潛移默化了……

李裕慢慢睜眼。

恰好黎媽入內,“殿下,您醒了嗎?”

黎媽是方才聽到動靜了。

“嗯。”李裕撐手起身。

黎媽上前,臉上是慣有的和善。

李裕看向她,“黎媽,你的手沒事吧?”

昨日一直沒有機會問起,眼下才尋到時間,單獨同黎媽一處。

黎媽笑道,“沒事,小傷。”

李裕輕聲道,“黎媽,我不是特意的,我沒想到你當時會上前,如果知道,我不會砸那個水杯……”

他知道不輕。

黎媽連忙道,“殿下,沒有的事,老奴在侯府伺候了許多年,總有不注意受傷的時候,就一道小傷口,隔兩日就好了,殿下別往心中去。老奴還慶幸呢,這水杯砸了,反倒真了……”

“黎媽……”李裕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溫印昨日說得對,從他醒來,一直是黎媽在照顧他,李裕輕聲,“對不起,黎媽。”

黎媽連忙道,“殿下可別這麽說,折煞老奴了。”

李裕愧疚低頭。

除卻黎媽,他也想起了早前東宮伺候的所有人,應當一個都不剩了,因為他的緣故……

黎媽上前,“對了,殿下,老奴是來同您說聲,方才藥童來了,再煎藥了,一會兒就會送來,殿下你還是照舊推了。”

李裕颔首。

“溫印呢?”李裕問起。

黎媽笑了笑,“昨日鬧了那麽一出,夫人昨晚留在屋中,也不算徹底同殿下撕破臉,兩人都留了餘地,但今日也要緩一緩給旁人看,所以夫人今日都會在書齋。”

今日都在……

黎媽又道,“殿下寬心,昨日這麽這一出,應當能都瞞過去了。”

李裕也輕嗯一聲,是,以李坦的性子,若是發現問題一定會動作,李坦沒旁的動靜,就是暫時覺得離院這處在掌控當中,所以才沒多放心思,但也會讓人來看着。

他也不能掉以輕心了,李坦的人随時都會來……

眼下這只是開始,他要一步步走得平穩,只能謹慎行事。

黎媽又道,“對了,胡師傅的飯菜送來了。”

李裕搖頭,“先不吃了,絕食至少得再做一日,李坦謹慎,不差這一日,胡師傅不是說藥在湯裏,把湯喝了就是了……”

黎媽擔心,“可殿下昨日也沒用東西。”

黎媽怕他扛不住。

李裕輕聲道,“溫印昨晚給了我一顆糖。”

好像吃些甜的糖能好些。

黎媽會意,“老奴稍後偷偷去拿些。”

李裕點頭。

“那老奴先出去了,殿下有事喚老奴。”眼下不像早前了,李裕已經醒了,有事喚一聲就會有人來,不像之前一樣要藏着掖着。

等黎媽撩起簾栊出了內屋,李裕也從床榻上起身,稍稍行至屏風後。

自從他醒到眼下,他還是第一次能透過窗戶看向苑中,終于不是這方狹小的天地。

苑中不少丫鬟婆子他都沒見過,他知曉是溫印和黎媽擋在外面的耳目,興許,他明日就有機會去苑中走走了。

李坦不好對付,他要有萬全之策。

但他會一點點,從離開屋中開始,慢慢離開離院,京中……

***

溫印這一整日都沒怎麽閑着,經過她昨日的‘壯舉’,眼下餘媽和盧管事見了她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今日她還沒開口,什麽桌椅,盆栽,還有她早前說愁的碗筷之類,都送來了樣品給她看,讓她選。

她也剛好可以打發時間。

她是貴女嘛,一慣的講究就多,挑得也多,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一整日便差不多過去了,餘媽和盧管事還都提心吊膽的,明日還得接着再送東西來給她過目。

臨末了,這處消停了,溫印又想起韓渠來,不知道韓渠同丁勝接上頭了沒有,之前甘雨一事後,她叮囑了韓渠盡量謹慎,尤其是曲工這個身份來離院的次數不能再頻繁,便只能通過旁的手段傳遞消息。

之前韓渠說的兩日,那今日也該到了,還沒見安潤幾人,許是路上大雪耽誤了。

也不急在這一處……

溫印放下茶盞。

正好元寶抱了臘初來,“夫人,臘初來了。”

看到臘初,溫印眸間浮起笑意,也從元寶手中接過,親昵蹭了蹭,“小臘初,小奶狗~”

溫印問道,“苑中怎麽樣了?”

黎媽留在苑中照看,所以元寶會借送臘初來這處的名義給她送消息。

元寶湊近,乖巧道,“晨間的時候殿下沒喝藥,也沒吃東西,太醫不好勸,黎媽在勸。後來中午時殿下喝藥了,但是還是沒吃東西,說不餓。”

元寶朗聲。

溫印笑了笑,輕聲問道,“真喝了嗎?”

元寶古靈精怪搖頭。

溫印笑了笑,“知道了,去吧。”

元寶撒腿就跑。

……

快至黃昏時,朱媪來了,“夫人。”

“怎麽了?”朱媪是府中老人,一般不會這麽着急忙慌得來找她。

朱媪一面喘氣,一面道,“夫人,安姑娘她們回來了,就在苑中,大箱子小箱子的,苑中都堆滿了,夫人也知道,安姑娘來了,整個苑中都鬧哄哄的,不止餘媽,殿下也都驚呆了,黎媽讓老奴來告訴夫人一聲。”

溫印愣住,“你說安潤直接去苑中了?”

朱媪尴尬點頭。

溫印頭疼。

***

主苑中,大眼瞪小眼之後。

安潤忽然笑起來,“啧啧,哎喲,我們姑爺真俊,真好看~”

李裕:“……”

這,溫印身邊伺候的人,不都應該像黎媽一樣穩妥嗎?

這是……

李裕不自在。

安潤又湊近,“就是臉色怎麽這麽煞白……”

忽然,安潤仿佛想起什麽一般,大聲道,“哎呀姑爺,你是不是真要死了,夫人同你成親沖喜,你就醒過來了吧?”

李裕臉都綠了。

就連早前跟過來瞄情況的餘媽都忍不住上前,“安姑娘,殿下要休息了。”

安潤忽然轉眸,“別別別,別碰我衣服,這個料子可金貴了。”

餘媽嘴角抽了抽。

李裕:“……”

“安潤。”溫印的聲音傳來,原本還死魚眼睛瞥着餘媽的安潤忽然就往屋中去了,“夫人夫人~我回來了~”

溫印的聲音也從外閣間傳來,是囑咐黎媽的,“以後沒我的吩咐,別讓他進這個屋。”

黎媽應是。

安潤撒嬌,“夫人~!”

溫印的聲音繼續傳來,“還有,太吵的時候,就把他嘴巴封上。”

黎媽又應是。

安潤不鬧了,腼腆笑了笑。

“你跟我來。”溫印領了安潤一道出了苑中,估摸着,是怕太吵了。

李裕也看向餘媽,“你也出去。”

餘媽福了福身照做。

安潤這次從定州來,帶了溫印一堆東西,溫印在定州兩三年,東西肯定多,黎媽去照看着收拾去了,屋中就剩了李裕一人。

李裕還在想剛才那個奇奇怪怪的安潤,總覺得哪裏不對……

思緒間,元寶的聲音從外閣間傳來,“別去別去,臘初,別去屋裏。”

李裕轉眸,見一只狗跑了進來。

李裕:“……”

他怎麽不知道,苑中有一條,狗的……

外閣間裏,元寶都要急哭了,臘初不聽話亂跑,可屋中是殿下,夫人交待過別打擾殿下的。

“殿下,臘初跑進來了,奴婢能進來抱臘初嗎?”元寶聲音裏都有些急。

李裕回過神來,溫和道,“進來吧。”

元寶小腿快跑。

臘初是小狗,小狗不怕生,屋中只有李裕在,臘初往李裕跟前竄。

元寶入內的時候,臘初在李裕腳下,李裕正俯身拎起它,元寶上前,他還給元寶。

元寶感激笑了笑,殿下一直很好,也從不為難人。

李裕問道,“這是哪裏的狗,我早前沒見過。”

“哦。”元寶如實道,“殿下,這是夫人的狗,殿下之前昏迷不知道,是于陽郡主讓人送來給夫人的,它叫臘初。夫人最喜歡小奶狗了,尤其是這種奶兇奶兇的小奶狗~”

李裕:“……”

李裕的臉再次綠了。

***

等到入夜,溫印才回了屋中,眸間有疲憊之意。

任何人,只要一直不停聽安潤說話,都會是這幅模樣。

溫印上前,“怎麽還沒睡?”

昨日是,今日又是。

溫印說完,又見李裕一幅不怎麽太高興的模樣,淡聲應道,“沒事。”

總不好說,因為一只狗……

溫印會意錯了,輕聲道,“是不是被安潤吓倒了?”

也是,還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安潤。

李裕低聲,“你的丫鬟,好奇怪……”

李裕放下手中書卷,端起水杯輕抿一口。

溫印笑道,“他是男的。”

“噗!”李裕險些嗆到,一臉嫌棄,驚恐,和難以言喻。

溫印再次笑了笑,湊近道,“晚些再說安潤的事,我有事同你說,聯系上丁勝了……”

李裕看她。

作者有話說:

魚寶寶:你有別的小奶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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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1.5更,晚上見

作話再次不見,心累,抽獎在今晚,截止這章全訂就能參加,系統自動,20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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