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輕言 最愛的時刻
季暖和傅斯朗吃了半塊蛋糕, 多數都進了傅斯朗的肚子裏。
他說是她特地為他慶祝的,當然要多吃一些。
吃完季暖催他去洗澡,然後幫他把家裏收拾一遍。
他出差的這段時間, 每隔幾天她就會來一趟,打掃衛生, 順便寫個稿子,踩着門禁前回到宿舍。
傅斯朗洗好出來看見她忙上忙下,叫她別忙了。
季暖替他把洗好的黑色襯衫曬好,拉上門, 順道把窗簾拉好, 擋住肆意照射的陽光, 說:“睡一會吧。”
知道他一晚沒休息。
傅斯朗走到她身後,從後面抱緊她, 貼着她柔順的頭發, 她身上的味道讓他整個人卸下肩上沉重的擔子, 輕松許多。
她微微偏頭, 他下巴碰到她耳朵,有點紮人。
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她瞧見他下巴冒青,拉着他去衛生間,打開櫃子翻找刮胡刀。
傅斯朗側臉對上鏡子裏的自己。
臉上都是胡茬, 配上淩亂的頭發,雙眼無神的模樣,有點像街頭的乞丐。
當然, 這都是傅斯朗心裏數落自己的話。
在季暖看來,頹敗的傅斯朗也很好看,落拓不羁少了幾分, 身上多了一種難以言喻卻令人癡迷的荷爾蒙,禁欲感十足。
軟化胡子後,她在手上打出泡泡,輕輕地抹上他的臉。
傅斯朗垂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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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她做事露出的小較真神情。
她拿着刮胡刀,頗有大幹一場的架勢,說:“等會我要是不小心刮到你,就和我說,我馬上停下來。”
其實刮胡子也講究很多,力度和角度沒控制好,都有可能刮傷。
要是在這張帥臉留下傷痕,那她真是罪過了。
傅斯朗嗯了聲。
看她仰頭擡手,有點費力,身高夠他有點難度。
雙手拖着她的細腰,把她抱到洗漱池旁幹淨的臺子上,兩人的高度平齊。
季暖笑了笑,“過來一點。”
傅斯朗站到她雙.腿間,一直摟着她的腰不放,季暖也随着他。
她小心翼翼地刮胡子,瞄到他眼底的淡青。
喪系的傅斯朗眼裏透着的光陰森又固執,像狼群裏不好惹的孤狼,随時都要把獵物撕碎。
這種危險的氛圍,讓她有幾分淪陷。
外顯着自己野心的傅斯朗。
她也很喜歡。
十分鐘不到,誰都沒說話,傅斯朗感受着時間消失在這種輕松的沉默裏。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有了和她過一輩子的念頭。
被這個念頭吓到。
這一種心甘情願,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但他并不恐慌這個想法。
若是季暖,他還想,這一輩子一定要再長一點。
替他擦幹淨臉,男人又回到了那個英俊帥氣的外院學神形象,季暖滿意地笑了笑。
他忽然身體前傾,吻住了她。
很溫柔的親吻,季暖頓了一下,乖乖地坐着,感受着他的手掌撐開她的手掌。
十指緊握。
夜幕降臨,季暖從床上輕手輕腳地起來,盡量不打擾到熟睡的傅斯朗。
她睡了一小時就醒了,但他摟着她在懷裏,她不敢亂動,生怕吵走他來之不易的睡意。
去廚房找了一圈,沒發現有食材,她在網上點了美團送貨上門。
群裏三人在問她幾點回來。
季暖明天有課,但她不放心傅斯朗一個人待着。
雖然他不會做傻事,她單純想陪他久一點。
季暖回複:【不回去了,不用給我留門。】
薛玉晴開啓她的話痨模式:【阿暖比我們戀家啊,你要是我媽的女兒,這個回家頻率,她簡直要開心死。】
她在外面留宿,宿舍集體默認她是回家住了。
季暖也接受這個默認。
尹甜森:【我們暖暖很乖的,你也學學,別整天怕你媽管你。】
薛玉晴:【算了,我寧願寫十張試卷,也不要和我媽多住一天,我媽老愛管我了,我可受不了。】
季暖靠在牆邊看她們在群裏打趣對方。
明明在一個宿舍,卻格外喜歡在宿舍群聊裏鬥表情包。
黎蕊難得冒泡:【對了暖暖,我今天去信箱裏看到有給你的明信片,我給拿回來放你桌子上了。】
黎蕊最近認識了一個國外念農學的網友,兩人發展成了筆友,成了宿舍唯二使用信箱的人。
季暖想了想。
難道傅斯朗又給她寄了明信片?
季暖:【嗯,先放我桌子上吧。】
季暖:【謝謝你。】
她又問:【有落款嗎?】
一分鐘後,黎蕊說:【一個L。】
季暖淺笑。
那她懂了,就是傅斯朗寄的。
有點期待是什麽了。
大家也默認此人是季暖的筆友,沒有起疑。
薛玉晴和尹甜森羨慕壞了,紛紛說自己也要找筆友寫信,不能只有她們有筆友。
代購平臺的送貨員給她發來消息,告訴她快遞放在門口,她可以出門拿了。
是季暖特地交代過的,怕送貨員摁門鈴吵到睡覺中的傅斯朗。
她拿過食材去到廚房,打算煲湯。
這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廚藝。
複雜的菜式她不會做,又怕不合傅斯朗的胃口,所以選了保險的煲湯。
很簡單的冬瓜薏米排骨湯。
放好食材,她拿過平板和攜帶式藍牙鍵盤在餐桌上寫文。
傅斯朗睡醒不見她,急忙從房間出來找人,撞見了廚房角落這樣的一角。
女人穿着他的T恤,松松垮垮籠在身上,頭發随意用鯊魚夾挽起來,因為頭發太厚,夾不穩,幾縷碎發垂落在她頸和肩,她抱着膝蓋坐在凳子上,芊芊玉指滑動着屏幕,嘴裏小聲地念着些什麽,黛眉微擰,屏幕的光映在她眸子裏,藍瑩瑩的,好生耀眼。
手邊是一只馬克杯,冒着騰騰的熱氣。
旁邊的廚臺上,小火苗在竄,砂鍋裏飄出濃郁的香味。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場景在這個廚房裏,盛滿了人間煙火。
心缺了個口,愛意噴薄欲出。
這一幕永遠成了他最愛的時刻。
她在廚房裏,忙碌着,守着熬制着對他愛意的佳肴。
季暖瞥了眼時間,她急忙起身把火關了,拿開鍋蓋,用勺子淺嘗一口。
味道剛好,不鹹不淡。
看來她的廚藝還算過關。
轉身碰到一直抱手倚靠在門口的男人。
含着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曾挪動一點。
她問:“餓了嗎?”
傅斯朗點頭。
給他盛了一大碗,放到桌子上。
傅斯朗壓下心底的感動,什麽也沒說,把湯喝得幹幹淨淨的。
季暖正好改完稿子,揉了揉眉心。
腦子裏全是混亂的案子線索,設想如何安排。
直到傅斯朗把一杯果酒放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
這次的果酒是酡紅色的。
像暗紅的玫瑰味。
抿了一口,和想象中深沉玫瑰的印象不同。
是草莓味的。
特甜。
兩人坐在沙發上選了一部電影,角落的落日氛圍等開着,季暖挨着沙發,享受此刻的寧靜。
知道她不愛看愛情片,傅斯朗選了一部懸疑片。
季暖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贊賞。
傅斯朗笑說:“感覺你馬上要誇我?”
季暖點頭,“嗯,必須得誇你。”
“很會投其所好。”
宿舍也一起看過電影,搞笑片、愛情片、親情片都可以看,但是三人碰不得懸疑片,若是看了,當晚必定有一個人需要她□□,不然害怕得睡不着。
她坐在他懷裏,兩人舉止親密,話語卻全是一本正經的——讨論劇情。
甚至在兇手是誰的話題上争論起來。
季暖以她經驗保證,絕對是主角的弟弟。
傅斯朗以他智商保證,絕對是主角的妻子。
結果出來,誰也沒猜中,兩人相視一笑。
傅斯朗看着眼前眉眼彎彎的女人,食指輕輕點在她眉心,季暖收起笑容,問他:“怎麽了?”
她伸手摸了摸,“有東西嗎?”
傅斯朗搖頭,“沒有。”
只是突然很想觸碰她。
“明天答辯完,下周是我撥穗典禮,來嗎?”傅斯朗攬着她到懷裏。
季暖想到部門群裏的工作安排表,“我是工作人員。”
傅斯朗摸着她的小耳朵,“一直在臺下?”
季暖點頭:“嗯,我負責名單對接。”
傅斯朗惋惜:“我的大好日子,我女朋友竟然要工作。”
季暖理所應當:“又不是沒機會。”
她回身捧着他帥臉,說:“我會一直在臺下看着你的。”
要見證他人生重要的時刻。
“要送什麽嗎?”季暖沒有經驗,為了不踩雷,問他道。
傅斯朗:“什麽都不用送。”
雖然他這樣說,季暖還是打算回去做個功課。
別人有的,傅斯朗也要有。
談到畢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畢業後的事情。
季暖遲疑片刻,堅定說:“傅斯朗,你一定要去外交部。”
傅斯朗怔住,而後輕笑,“以後給不了你太優渥生活的工作,你也支持?”
季暖拍了拍他肩頭,“我是看錢下菜的人嗎?”
“可我怕你得不到好的。”傅斯朗下巴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母親只給了他一條路走,那就是回到家裏的企業上班。
雖然沒給警告,但他了解自己的母親,如果他還反抗,那她就讓他變成孤島。
身邊的人會逐漸遠離他,接着失去了所有的他會心灰意冷地回到家裏。
但如果他還有可以失去的,那就是季暖。
他怕失去她。
母親的潛臺詞暗示明顯,他又怎麽能忽視。
季暖嘆氣:“可我要是擁有了傅斯朗,就已經得到全世界最好的了。”
微妙的情緒沖擊着他的五髒六腑,傅斯朗摟着她,嗓子幹澀得生疼,“其實我家裏是希望我念商科的,而我做過最任性的事情,就是固執要念外語。”
母親在知道他專業後,情緒絲毫沒有起伏,因為不管他選擇什麽,她都有辦法讓他重新回到她設定好的路線上。
只是早晚問題。
季暖接話:“那不是任性,是追求夢想。”
她認真的語氣是最好的安慰,他微怔。
“嗯。”傅斯朗看着她,目光描着她柔情的眉眼。
季暖莞爾一笑,“大外交官,你一定要心想事成。”
她也相信他一定會。
傅斯朗抱着她不願放手,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薛玉晴終于在撥穗典禮當天有機會和季暖唠嗑了。
這一周也不知道她怎麽的,三天兩頭的跑回家住,搞不懂是什麽家庭溫暖讓她如此戀戀不舍。
季暖用筆改文件上的錯別字,合上筆蓋,無奈說:“你有事就說,別這裏礙着我。”
薛玉晴揚了揚胸前的單反相機,理直氣壯說:“誰礙着你了,我在工作!工作!”
她也是學生會勤奮的一員好不好!
季暖伏案繼續忙,薛玉晴改變政策,狗腿說:“外邊天氣也熱了,要不要給你紮頭發呀。”
季暖身子一僵,搖頭:“我耐熱。”
催她:“薛理事,我記得你們傳媒部在舞臺側面沒有工作任務吧。”
薛玉晴撐着桌子耍賴,“暖暖啊暖暖啊!你怎麽就不懂我呢!”
“說吧,”季暖看她一眼,“要什麽作業。”
薛玉晴激動拉着她雙手,兩眼放光:“阿暖,我的統計學就靠你了!”
“你把題目發群裏,我寫完給你發。”季暖應下。
只希望這位祖宗能早點離開,別來霍霍她。
薛玉晴識趣說:“好的呢!你的實訓課任務我給你包了!”
一換一,完全值得。
終于打發走磨人的薛玉晴,她翻看名單。
研究生的撥穗在最後,傅斯朗今天早上要去市中心醫院做入職前的體檢再返回來。
季暖和花店老板确定了一遍時間,她買的花束在六點前送到。
從三天前她就在準備傅斯朗撥穗禮物,聽說都送花,她也定了花。
沒什麽特別驚豔的禮物,就想讓他像所有畢業生那樣,讓他這一天感受最後的大學美好時光。
忙起來很快就到下午,季暖擡起頭正好對上另一邊舞臺候場的傅斯朗。
他穿着藍色碩士袍,粉色的盤扣領子,校服是學校特地找人設計過,帶了複古元素,裏面是簡單的白色襯衫。
戴着碩士帽的他,氣質矜貴,很好的拿捏住了寬大的衣袍,像從油畫裏走出來的十七世紀歐洲貴族。
他也看到了她,沖她勾唇一笑。
眼神纏在一起,她也不禁一笑。
他身後的顧延看到季暖,激動地揮手,季暖點頭回應,他還想做什麽,被傅斯朗的一個冷眼鎮壓住,顧延心裏直犯嘀咕。
正念到傅斯朗的名字,他信步走向舞臺中央,校長握着他的手欣慰一笑。
撥穗後授予學位證書,合影後便下了臺。
整個過程很短,傅斯朗還是成為了大家讨論的對象。
耳邊都是誇贊的語言,她聽得認真,感覺與榮有焉。
結束後便是各類繁瑣的發言。
傅斯朗被評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發言的重任落到他的身上。
他站在話筒前調試高度,底下便一陣騷動。
“大家好,我是三年級外院日語專業的傅斯朗。”
他嗓音清冽,拂過每個人的耳邊。
無疑,讨論聲更大了。
他就站在舞臺中央,大家借着機會大膽的看着他,季暖也是。
宋落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她身旁。
與大家不同,她眉目間有着一抹憂愁。
以為她是檢查工作的,季暖問她怎麽了。
宋落收回在傅斯朗身上的目光,惆悵說:“我這兩天聽我爸說了我表哥家的事。”
表哥指的是傅斯朗。
“我也搞不懂姨母怎麽想的,以往也不怎麽管我表哥,一畢業就趕着來操縱他人生,上頭還有我大表哥,兩個兒子放到公司裏,是想讓他們為家産打起來?”宋落聳了聳肩,“搞不懂這些自诩成熟大人們的腦回路。”
“現在的父母親……不都是挺民主的?”季暖想知道更多關于傅斯朗的事情,便搭了話。
宋落嗤笑:“別的家你說我倒是信,我們家風氣不行。祖上富了幾代,都怕子孫不上進丢了祖宗積累的財富,所以逼得也急。”
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每天都在被迫內卷。
季暖:“聽說傅學長考上了外交部,家裏應該讓去吧?”
宋落抿唇沉思,“難說。”
“我表哥以前做事果斷,因為怕被管太多,所以大學堅持在國內上,我姨母在國外也管不到,這次不知道怎麽了,沒聽說他一定會去,不太像他處事風格。”
季暖回想起那天傅啓杭的話。
心中對他們口中雷霆手段的女人産生了忌憚。
會以她裹挾傅斯朗嗎?
季暖自嘲一笑。
她想太多了,或許事情沒有這麽複雜。
宋落離開沒多久,傅斯朗發言結束,鞠躬下臺。
他把話筒放到她手裏,由于距離太近,手指相碰,他摸到她手背。
她緊鎖眉頭看他一眼,他雅痞淡笑。
外人看不出他的小動作,只以為是簡單的歸還話筒。
而她心中微微慌張,快速抽過話筒。
盛宴之下的暗潮湧動,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手機裏是他的留言,約她結束後在大禮堂後面的林道見。
季暖故作鎮定熬到結束,交接完任務就往那跑去。
傅斯朗捧着一束花站在吸煙處,還穿着優雅的碩士袍。
他見她走來,輕笑說:“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玫瑰花。”
季暖走近戳了戳嬌豔欲滴的花朵,“我也不知道送什麽花好,玫瑰花也很好啊。”
十一朵,是個好寓意,不是?
傅斯朗從包裏拿出拍立得,以為是要合影留念一張,結果他讓她捧着玫瑰花,一個勁給她拍。
剩餘的相紙用完,她的照片十八張,他們的合照只有四張。
他拿走了二十張照片,分給了她兩張合照。
季暖努嘴:“我的照片為什麽全部是你拿了啊?”
傅斯朗收好,“因為是我的私有物。”
又被他言語戲弄,季暖吃癟不說話。
最近他家裏的照片牆已經貼上了十多張她的照片。
她成了他拍下的無數風景裏唯一的人物。
林道盡頭有個女生叫了傅斯朗的名字,季暖擡頭便看到。
是鞠紫曼。
傅斯朗收拾好東西,也不顧外人在,上前抱了抱季暖,說:“我還有事,回頭找你。”
季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覺得他很急,多半是家裏的事,她也幫不上忙,說了聲好。
走前,他往她手裏塞了東西,低身親了親她臉頰,便跑遠了。
獨留捂臉愣在原地的季暖腦子一片空白。
攤開手掌。
一顆大白兔奶糖和一枚扣子。
拿起兩人的照片一看。
他的領口敞開,第二顆扣子不見蹤影。
應該正是她手中的這枚。
曾在網上看到過關于畢業典禮送扣子的科普。
「把離心髒最近的紐扣送給你。
就像把心送給了你。」
雖然只是一個小儀式,季暖也小心翼翼地收到袋子裏。
她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季暖在兩人的聊天框敲下方才沒來得及說的話。
【畢業快樂,傅斯朗。】
此後,人生坦蕩,高歌偉大,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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