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一步錯,步步錯
第七十三章一步錯,步步錯
福建那邊八百裏加急,送回了此次前去福建調查總督周超意貪污枉法,徇私舞弊一案的調查結果。
經過調查,得出結論是沒有證據能夠證明福建總督周超意貪污枉法,徇私舞弊。
反而在調查該案的過程中,發現了上書彈劾福建總督周超意貪污枉法,徇私舞弊的泉州知府許嘉然存在一些問題,從而牽涉出了曾經發生在福建的一樁驚天大案!
那就是永昌侯宋瀾亭在福建任職之時,竟然屠殺漁村百姓,冒充海盜,上書朝廷冒領軍功!
經過查實,永昌侯宋瀾亭在福建之時,共屠殺了九個村落,高達一千七百多名村民遇害,冒領軍功六次,牽涉其中的福建官員共計一十三名。
泉州知府許嘉然就是牽涉其中的官員之一,此次之所以會上書污告福建總督周超意,就是因為被福建總督周超意發現了他們屠殺村民,冒充海盜,冒領軍功一事的蛛絲馬跡,為了阻止周超意繼續調查下去,才會有此一舉。
誰知皇上聖心明斷,沒有聽信一面之詞,特意派人去了福建調查,這才讓事情得以真相大白!
而且,在調查永昌侯宋瀾亭屠殺村民,冒充海盜,冒領軍功一事時,還發現他勾結德意志王國的外國人走私貨物,賺取大量金錢來買通福建和京裏的各級官員,所以才能将如此喪心病狂、罪大惡極之事做成,且這麽多年來不被人發覺。
随着調查結果一起上京的,還有整整兩大馬車的證據和人證,可謂是鐵證如山!
消息傳來,震驚了整個京城!
皇上派人去福建調查福建總督周超意貪污枉法,徇私舞弊之時,所以人都等着看溫敬嚴的笑話,沒人想到,竟然會是如今這樣的結果!
與此同時,大理寺少卿也上書陳列了溫敬嚴被陷害的各項證據,證明他并沒有收受賄賂,欺君罔上,而是被人構陷。
福建總督周超意原本就沒有貪污枉法,徇私舞弊,而是被人誣告,此時大理寺少卿又呈上了溫敬嚴被陷害的證據,但凡有點腦子的人,此時都不禁将這件事情聯想到了之前溫廷筠去福建出使一事上,暗暗感嘆原來如此!
一直盼着這個消息的溫廷筠,此時心情不由大好,永昌侯宋瀾亭安排泉州知府許嘉然上書彈劾福建總督周超意時,肯定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以為把福建的水攪渾,現在剛剛登基不久,根基還沒有那麽穩固的皇上,為了福建的穩定,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福建總督周超意拉出來做個典型,殺雞儆猴,敲打一下福建的官員也就罷了。
就算以後,皇上根基穩了,再想徹底調查福建的事情時,他也已經把首尾處理幹淨了,就算有事,大不了沒了實權,做個閑散侯爺,也不會傷筋動骨,以後還有機會翻身。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之前溫廷筠借着受傷失蹤之時,已經秘密去了福建,在他沒有防備之時,将他的罪證收集起來,全都交給了皇上。
如果說皇上只是接了密報,沒有親眼看見這些血淚斑斑,喪心病狂的證據時,事情還有可能像永昌侯宋瀾亭以為的那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那麽當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心中還有理想和熱血的皇上,看見那些罄竹難書的證據後,這件事情,就絕不可能會像永昌侯宋瀾亭想象的那樣,只是走個過場,随便結束了!
而永昌侯宋瀾亭在對事情第一步的判斷上犯了錯誤,接下來便一步錯,步步錯,讓泉州知府許嘉然上書彈劾福建總督周超意這一手,卻是把福建總督周超意徹底推向了他的對立面,在皇上派人去福建調查之時,為了把他自己摘出去,自然是全力配合,毫無保留,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把藏在暗處,與永昌侯宋瀾亭有關系的那一十三名官員連根拔起!
福建總督周超意心裏十分清楚,此時将永昌侯宋瀾亭的黨羽牽連出來的越多,就對自己越有利,福建的局勢越緊張,越風雨飄搖,皇上就越不能動他這個福建總督,就算真的查出來自己有什麽貪污枉法的事情,跟永昌侯宋瀾亭這件事情比起來,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其實說到底,永昌侯宋瀾亭這次之所以會一敗塗地,落得如此境地,全是拜溫廷筠所賜!
永昌侯府,永昌侯世子宋遠昇面色慘白,腳步踉跄的沖進了永昌侯宋瀾亭的書房,嘴裏顫聲喊道:“父親,父親,這是真的嗎!您當初的軍功,真的都是屠殺漁村百姓冒充的海盜嗎?”
正在往面前的火盆裏扔書信和賬冊的永昌侯宋瀾亭,面無表情的擡頭看了驚慌失措的宋遠昇一眼,沒有說話,又重新低下頭去,繼續往火盆裏扔東西。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此時的表現,其實已經回答了宋遠昇的問題。
宋遠昇不由面如土色的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裏喃喃的道:“完了,完了,這可怎麽辦……”
片刻後,恢複了些許理智的宋遠昇,突然猛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對默默燒着東西的永昌侯宋瀾亭,歇斯底裏的高聲喊道:“您為什麽要這麽做?您知不道您這樣做,是犯了抄家滅族的大罪啊!不…….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您快想想辦法啊!”
“我不這樣做,現在還只是窩在福建的一個空有侯爺之稱,沒人瞧得起的落寞廢物!而你也不會有如今的風光!”永昌侯宋瀾亭頭也沒擡,一邊往火盆裏扔着東西,一邊聲音冷峻的回道:“既然享受了因此帶來的好處,就得承擔相應的風險,你有在這裏大喊大叫的時間,還不如回去安排一下你屋裏的事情。”
宋遠昇聽到父親的宋瀾亭的話,知道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們父子兩人,是絕對逃不了一死的,吓得再次癱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身子抖得如篩糠般,腦子裏一片空白,哪裏還有心思去安排什麽事情了。
同一時間,英國公府。
英國公世子徐景熠也同樣面色惶恐的沖進了英國公徐風意的書房裏,結結巴巴的問道:“父親,我……我不知道永昌侯宋瀾亭也同亞德裏安一起做走私生意,如今他……他出了那樣的事情,您說我……我們會不會受到牽連?”
“哼!現在知道害怕了?”英國公徐風意冷哼了一聲,一臉怒其不争的模樣看着世子徐景熠回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可是……可是我不過就是跟亞德裏安做了些走私的買賣,怎麽會……怎麽會想到他竟然還會牽涉進那麽大的案子裏去,現在……現在還說永昌侯宋瀾亭之所以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都是因為走私貨物掙到了錢,才能買通福建上上下下那麽多官員,那……那不會說我也是跟他一夥的吧!”英國公世子徐景熠結巴着說道,顯然是真的害怕了。
這樣大的案子,光福建牽涉進去的官員就有一十三名之多,京城裏沒準也會有,如今他送了這樣大一個把柄出去,要是此時有人想要借着這件事情,把他們英國公府拖下水,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你如今心裏可有什麽章程?”英國公徐風意臉色陰沉的看着自家兒子,開口問道。
誰知徐景熠卻是遲疑着搖了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從您上次罵了我以後,我已經沒有再跟亞德裏安做走私的生意了,可是……可是之前做過的事情,又沒辦法抹去……”
“你作為世子,将來是要承擔起整個家族的重擔的,卻不懂什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什麽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看事情只看眼前的利益,就連耀哥兒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卻不能,如今出了事情,卻只會驚慌失措的跑到我這裏來,你說,我如何能夠放心将這偌大個家族交到你的手上?”英國公徐風意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卻沒有看到自己兒子徐景熠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
“我會親自進宮去見皇上,把事情說清楚,你這一陣子就別出去了,待在府裏好好反省反省!”英國公徐風意見兒子徐景熠一副全無主張,束手無策的模樣,只能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雖然心中對父親說不放心把家族交給自己有些不滿,但不管怎麽說,至少看父親的意思,這件事情應該不會有他想得那麽嚴重的後果,徐景熠不禁在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可是,就在他剛剛走到書房門口時,卻聽見屋裏的英國公徐風意對小厮開口吩咐道:“去叫二少爺來見我!”不由臉色一變。
溫府裏,聽到丫鬟來報,二夫人來了,正在府門口撒潑打滾的想要進來見太夫人時,溫夫人也不由得臉色一變。
自從上次她來把溫廷筠受傷落水,失蹤了的消息告訴給太夫人,讓太夫人吓得暈倒了過去,至此纏綿病榻後,溫敬嚴就嚴禁二夫人再出入他們溫府。
之前二夫人也曾來過兩次,不過被門房擋在門口後,叫罵了幾句,也就神色怏怏地回去了。
今日這樣撒潑打滾的非要進來見太夫人,指定是因為永昌侯宋瀾亭在福建鬧出的那件事情,可是那麽大的事情,他們溫家又有什麽能力和辦法管得了呢?
溫夫人知道事情重大,二夫人這次不進來見到人,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此時整個京城因着永昌侯宋瀾亭的事情,都在暗潮湧動,也不好讓她鬧大了,再惹出什麽事兒來,只能嘆了口氣,讓人去把二夫人請了進來。
不一時,鬓發有些淩亂的二夫人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一見到坐在花廳裏的溫夫人,便高聲說道:“大嫂,您快帶我去見母親,我有事要跟母親商量!”
溫夫人聞言,臉色微變,有些不快的開口道:“母親如今身體不佳,纏綿病榻,你有什麽事情就跟我說吧,她老人家可再經不起刺激了!”
二夫人聞言,臉上不禁一紅,此時心裏也十分後悔,當初故意用溫廷筠受傷落水失蹤的消息,來刺激她們,以至于讓太夫人纏綿病榻,如今自己需要幫助之時,她竟一點忙也幫不上了!
不過,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可嘴上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道:“那……那我既然已經來了,怎麽着也應該先去探望一下母親,不然豈不是不孝了,大嫂還是讓我先去見見母親吧!”
溫夫人如何不知她心裏是怎麽想的,知道她要去探望太夫人是假,不死心的想要去求太夫人幫忙才是真,所以搖了搖頭,神色堅決的道:“母親她老人家剛剛吃完藥睡下了,大夫說她現在的身體不能再操勞了,你有什麽事情,就跟我說吧,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就早些回去吧,我這裏還有事情要忙!”
二夫人見見太夫人無望,只能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着說道:“還不是笙哥兒的事兒嗎!當初給他娶了永昌侯府的小姐,滿以為找了個高門大戶的媳婦,能夠借上些勁,可誰知,全是虛的,就面上好看,三十二臺嫁妝都只是表面功夫,都沒裝滿,其實根本就不值幾個錢,陪嫁的宅子聽着好聽,結果是多少年都沒住人的荒宅,翻修起來要花的銀子,比再買個宅子也不差多少,誰知如今還要攤上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們家牽連進去,大嫂,你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說完後,竟然用帕子捂着臉,嘤嘤的哭了起來。
溫夫人被她的話說得很是無語,雖說誰家娶媳婦都是要看條件的,講究個門當戶對,也都是利益權衡的結果,可是也沒有誰家娶媳婦,就是沖着人家小姐的嫁妝去的,如今她一個做婆婆的,竟然理直氣壯的圖謀人家的嫁妝,溫夫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可是,如今二夫人這個樣子,自己卻是不勸不行,無奈之下,溫夫人只能開口說道:“弟妹,你也是做兒媳的人,要是母親這樣圖謀你的嫁妝,你會怎樣想?還有,永昌侯的事情是永昌侯府的事兒,笙哥兒媳婦雖然是永昌侯府的女兒,但如今卻已經是你們家笙哥兒的媳婦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永昌侯府真有什麽事情,也不會牽連到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身上的!”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二夫人聽完溫夫人的話,卻馬上拿下了捂在臉上的帕子,瞪着眼睛,高聲道:“當初我費了那麽大勁,才把她娶進了門,原就是想着要借他永昌侯府的勢的,如今樹倒猢狲散,不僅借不到勢,還要因為他們家,四處吃人白眼,我圖什麽?而且她爹滿手鮮血,假仁假義,她又能好到哪裏去?這樣的媳婦,我們家可不敢要!”
溫夫人聽她說話實在是膩歪,根本就不想跟她糾纏下去,聞言不由開口回道:“你是她婆婆,如今是要休妻,還是要怎地,你都能做主,又何必跑來問母親,母親早就說了,不再管你們二房的事情!”
二夫人聞言,眼珠轉了轉道:“我這不是拿不定注意,想要母親幫我參詳參詳麽,那卿哥兒呢?卿哥兒對永昌侯宋瀾亭犯的事情,可說過什麽?”
聽到這裏,溫夫人終于明白了二夫人今天來的目的了,原來她是看永昌侯宋瀾亭出事了,就想要休掉原本就覺得占不着便宜的永昌侯府的小姐,可是又怕永昌侯宋瀾亭的事情有反複,萬一最後沒事,她休了永昌侯府的小姐,再雞飛蛋打,這才想起要來問太夫人,想要一向看事情十分透徹的太夫人幫她出出主意。
如今太夫人病着,不能見她,她便想着從溫廷卿身上打探打探消息。
溫夫人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卻見侍書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伏在她的耳邊說了兩句,溫夫人臉上閃過訝異的神色。
然後便有些不耐對二夫人開口道:“卿哥兒回來從來不說朝廷上的事情,弟妹既然心裏沒底,那着什麽急,等到事情塵埃落定,再做決定也不遲,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陪弟妹了。”說完後,起身出了花廳,把二夫人晾在了那裏。
二夫人今天來,其實也就是來解個心焦的,倒也沒真指望來這一趟,就能把這件棘手的事情給解決了,此時見溫夫人離開,把她一個人晾在了花廳,不由啐了一口,起身忿忿的離開了。
“小姐,侯爺出了這樣的事情,以二夫人以往的脾性,肯定會讓姑爺把您給休了的,如今又沒有侯府給您撐腰,你真要是被休了,連個去處都沒有,現在可怎麽辦是好啊!”永昌侯府庶出小姐宋秀楠貼身丫鬟青翠,滿臉焦急的對她說道。
宋秀楠臉上也閃過一絲擔憂之色,如果侯府出了事情,她真的被休了的話,沒有娘家撐腰,她孤身一人,就算是有再多的財産,也都守不住,到時候,就算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也許都沒人在意!
思慮了良久,宋秀楠終于咬了咬牙道:“去把前一陣子父親給我的銀票拿兩張來!”
“小姐!”青翠聞言驚呼了一聲,随即忙壓低了聲音,低聲道:“不行啊,那不是侯爺放在您這裏,讓您替他保管的麽,您怎麽能擅自動用!”
“快去!”宋秀楠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喃喃的道:“他要是會沒事,就不會把錢放在我這裏保管了,如今我也只能先顧自己了!”
二夫人一回到家,剛想像平日裏那樣,指桑罵槐一番,出出心裏的惡氣,卻見宋秀楠從屋裏走了出來,對剛想開罵的二夫人開口道:“我手裏有些錢,原先家裏沒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我也就沒拿出來,如今永昌侯府出了事情,想必公公和相公還得為着奔走一番,原就是我娘家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這裏有五百兩銀子,母親先拿去用吧!”說完後,一揮手,讓站在她身後的青翠,把兩張二百五十兩的銀票送了過去。
二夫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直到從青翠手裏接過那兩張二百五十兩的銀票時,才如夢初醒,捧着銀票喜笑顏開,忙開口道:“那是,那是,親家出了事情,我們怎麽可能會袖手旁觀,只是親家出的事情太大了,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上力……”
話雖是這樣說,但其實婆媳兩人心中都明鏡似的,就憑溫敬寬和溫廷笙那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的本事,能幫上忙,才是見鬼了,宋秀楠不過是借着這個由頭,給她些錢,讓她知道自己還有用,讓她不要輕舉妄動罷了。
“母親盡力就好,如果銀子不夠,我再想辦法!”宋秀楠難掩眼中的鄙夷之色,說了這句讓二夫人有盼頭的話後,便轉身進了屋。
既然兒媳身上還能榨出銀子來,二夫人自然也就不急着休掉她了,怎麽的也得把她手裏的錢榨幹了以後再說。
那邊溫夫人卻是剛剛送走了來訪的範家二房的小姐範若蘭,沉吟了片刻,起身去了太夫人的房裏。
第二日,溫廷筠便被溫府來的人叫了回去,說是太夫人有事要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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