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奶茶吻
第34章奶茶吻
商場頂樓大鐘掀起的聲波還在空氣裏綿延。
等餘音徹底消失的那一刻, 江弄月也終于從老實上車和打爆奚遲風的頭之間做出了選擇。
她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奚遲風:“奚總, 您找我要談什麽?”
奚遲風打出方向燈,看着左邊的反光鏡小心掉頭, 低沉的聲音卻不疾不徐地傳了過來。
“非要談點什麽才能找你?”頓了頓,他又輕飄飄道, “也是啊,某人好不容易不用成天跟着我轉了,自由多寶貴。”
江弄月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選擇打爆他的頭。
她撇撇嘴角, 沒有搭理他, 轉眸看向窗外。
車子在大路上疾馳, 沒過多久, 商業街的喧嚣便漸漸被抛在車後。
江弄月沒忍住, 問奚遲風:“奚總,這是要去哪兒?”
奚遲風餘光掃她一眼,低低道:“郊外。”
江弄月一愣:“去郊外做什麽?您約了客戶?”
奚遲風眉心微微一皺,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忽然問道:“江弄月,我很老嗎?”
江弄月怔了怔,沒明白他什麽意思:“沒有。”
“那你總是‘您’啊‘您’的, 搞得我還以為自己已經七老八十了。”
江弄月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卻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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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您”的尊稱, 還要追溯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尚未畢業,還是學生心态,因此在奚遲風面前,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後輩。
後輩對前輩用尊稱當然沒有問題, 而後來在他身邊工作,對于來往接觸的人,她都以“您”字相稱,一來是顯示尊重,二來也是一種隐含的邊界感。
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提出異議,這會兒倒是挑起她的刺來。
江弄月下意識地觑了奚遲風一眼。
車內光線幽暗,路燈冥冥的光影時而在奚遲風臉上滑過,照亮他淡漠的神情。
江弄月幾乎是一瞬間,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恰在這時,奚遲風指尖點了點方向盤,追問:“怎麽不回答?”
江弄月目光從他臉上收回,指尖摳了摳奶茶的打包袋,淡淡道:“沒什麽好回答的。”
奚遲風極低地呵了一聲,語氣很淡:“你現在的說話方式,怎麽越來越刺耳了?”
江弄月偏頭,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
奚遲風沒得到回應,頓了幾秒,聲音又不知不覺變得柔和,“江弄月,你講點話,随便什麽都好。”
江弄月心跳驀地漏了半拍,因為他話語間難得的柔軟,她的胸腔裏還莫名地生出了一種叫作“心疼”的情緒。
她抿了抿嘴角,看向奚遲風,猜測道:“奚總,您……”一個音節剛說出口,她便驀然頓住,而後改口道,“你剛處理完家事回來?”
奚遲風彎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嘆出一口氣,說道:“我現在覺得,當初把你留在我身邊做事,是個非常明智的決定了。”
江弄月沒有搭話,拿出吸管打開一杯奶茶給他遞過去。
奚遲風餘光一掃:“這是什麽?”
江弄月說:“奶茶,你喝嗎?”
奚遲風張了張嘴,下意識開口:“你知道我從來不……”
他話還沒說完,江弄月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意料之中。
她不由小小地翻了個白眼,把奶茶收了回去。
奚遲風餘光往副駕一瞥,頓了兩秒,忽而低低道:“但也不是不可以嘗試。”
江弄月懶得理他,直接拎起剩下一杯奶茶,連帶打包袋一起遞過去。
奚遲風皺了皺眉,話語間有點兒不滿:“江弄月,我只有兩只手,還在開車。”
江弄月沒忍住,接了一句:“那你別喝了。”
奚遲風:“……”
江弄月咬着吸管,側眸瞧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看着他吃癟的神色,沒忍住嗤地笑出了聲。
她幫他打開另一杯奶茶,遞到他手邊,手背碰了碰他的,輕聲說:“奚總,試試?”
奚遲風微愣,眼睫一垂,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柔軟修長,映着從擋風玻璃內溢進來的燈光,白得像是會發光。
奚遲風喉結微微浮動,過了兩秒,才伸手接過奶茶。
去郊區的路有點兒遠,江弄月正低頭跟幾個營銷號聯系發顧雪珂的相關通稿,忽然聽見旁邊奚遲風說了一句:“你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你的父母家人。”
江弄月聊天的手一頓,過了會兒,她晃晃手裏的手機,慢吞吞說道:“每個人的生活就好像一個正在運行的手機,手機上難免會預裝一些流氓軟件,但為了讓手機流暢運行,我有責任去維護它,所以我必須有勇氣把流氓軟件慢慢卸載,不是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好像也特別容易感性。
他們朝夕相處這麽多年,從未互相提及過彼此的家事,可這會兒兩人卻都比較有傾訴欲。
奚遲風聽完她的“手機”言論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晃了一下手中的奶茶,嘴角翹了翹:“我現在覺得奶茶确實不錯了。”
江弄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現在的我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也有能力去幫助他們,不會再像幾年前那樣。邊界與聯系共存,其實也挺好的。”
奚遲風微微一頓,大約和她想到了一處,張了張嘴,可情緒一瞬間複雜到極致,又讓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江弄月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前方,不緊不慢道:“而且,我也已經能平靜接受他們在情感上的殘缺對我産生過的負面影響,只是還是有點遺憾,他們永遠無法和我成為同路人,也沒有真正地認識過我。”
奚遲風嘆出一口氣,語氣帶着些許自嘲:“你這話說得,還真是讓人傷感。”
江弄月瞧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奚遲風也沒追問,只沉默地開車。
仔細想想,江弄月确實比他過去以為的強大得多也清醒得多。
從認識她到現在,即使兜兜轉轉,但她最終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她想要的目标靠近。
以前奚遲風覺得江弄月心中有超乎常人的欲求,可現在他倒覺得,她不過就是想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掌控自己的命運。
畢竟,從自我覺醒的那一刻起,誰都想擁有完整屬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這個欲求一點也不過分。
這麽說起來,他與江弄月倒确實是同類。
如果她要通過賺很多很多錢,或者掌握權力才能實現自我,他一點都不介意盡全力去滿足她的欲求,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邊作伴。
--
深夜十一點多,車子終于在目的地停下。
這是一條沿江路堤,石砌的斜坡下就是長滿雜草的荒地,再往前是一條窄窄的江,在月光下映着粼粼的波光。
奚遲風從後備箱中拿出兩個青白花紋的陶瓷小瓶,将其中一個扔給江弄月。
江弄月接過後看了眼,才發現是那天請梁晉康夫婦喝的栀山燒。
奚遲風已經在路緣石上坐了下來,仰脖喝了口酒,隔着護欄指向下面的荒地,朗聲道:“小時候,我來這兒秋游過,那天難得不用上課,也沒有補習班,可以開心地跟同學玩,所以我的印象特別深。”
江弄月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倒是沒有喝酒,只支肘撐着膝蓋,手背托着下巴說道:“我小時候從來沒有跟同學出去玩過,我媽讓我專心讀書出人頭地,而且家裏也沒零花錢讓我能跟同學一起去玩。”
奚遲風瞧了她一眼,突然輕笑一聲:“你這人還真是争強好勝,連比慘這種事都要争第一,嗯?”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或者是夜色的氤氲,他的眉眼看上去莫名比平常溫和許多,那些幾乎刻在眼神裏的深沉這會兒也都消失不見了。
就好像一只原本蓄勢待發的猛獸突然卸下了防備。
江弄月心中微微一動,忽然臉色發燙,不敢看他的眼睛,無事發生般別過頭後,才柔聲說道:“我沒有。”
奚遲風沒出聲,視線在她臉上頓了兩秒才重新轉開。
斜坡底下的雜草在冷風中簌簌作響。
奚遲風始終記得秋游那天陽光很好,同學們在草叢間跑來跑去,追追打打,空氣裏都是小孩子的歡笑以及帶隊老師們無奈的制止聲。
後來他就到了奚家,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闖入者,被原本圈子裏的那些孩子排斥孤立都是意料之中。
只是尚且年幼的他仍天真地以為,去讨好他們,主動跟他們做朋友,就可以被接納。
奚遲風至今記得,自己拿着心愛的樂高去跟小夥伴們玩,結果卻被騙進了一個封閉的小黑屋裏。
小孩子的惡意少了人情世故的掩飾,比大人來得更加直接。
他的樂高被他們砸碎在地,他用力拍門,卻被他們在外面上了鎖。
然後,數不清的蜘蛛從門上的塑料桶裏兜頭倒下。
什麽親情友情愛情,不過是在弱肉強食外面包裝了一層彩色的糖紙。他不知道自己足夠強大後能不能擁有親情友情愛情,但他清楚,這樣他至少不會成為被吞噬的那一個。
奚遲風晃了晃酒瓶,側頭看向江弄月,懶散道:“我問你個問題,等你哪天翅膀硬了,你會飛走嗎?”
江弄月怔了怔,過了會兒才說:“你不是說過嗎,我得罪了二太太,二太太家人脈深厚,只要我離開恒洲,他們就能讓我一輩子找不到工作。”
奚遲風聞言,極低地哼笑了一聲:“這個答案不錯。”
說完,他便仰頭喝幹了瓶子裏的酒。
将空酒瓶往邊上一放,奚遲風又朝江弄月伸手:“給我。”
江弄月下意識将酒往身後藏了藏,勸道:“奚總,你喝多了。”
奚遲風看着她的眼睛,忽而一笑:“你都不是我秘書了,還管這麽多,嗯?你想幹什麽?”
江弄月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怔怔地看着他。
奚遲風耐心告罄,傾身去奪她手裏的酒。
江弄月猛地回過神,一邊将酒藏在背後,一邊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
可也不知怎的,腳下一個踉跄,她還沒完全站起,便又整個往地上摔去。
奚遲風倒是眼疾手快,怕她摔到就去拽她。然而,他喝了酒本就迷糊,這麽一拽,反倒被江弄月帶到了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江弄月仰面躺在地上,和撐在她上方的奚遲風四目相對。
酒氣驀地在兩人之間蔓延。
奚遲風的視線被酒精暈染之後,看上去就透着些朦胧。
江弄月心跳驟然加速,本能地屏住呼吸。可下一秒又覺得不對,別開眼,伸手推了推奚遲風的肩膀:“奚總……”
奚遲風回過神,目光卻本能地往她紅唇上一落,随即轉移視線,從她身上起來。
“抱歉。”
他說完,還拉了江弄月一把。
江弄月起身後,下意識地理了理長發,像是為了緩解尴尬,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有點冷,先回車上了。”
說完,也不等奚遲風回複,她就急匆匆地轉過身。
剛走了沒兩步,忽然不遠處傳來“咻”地一聲,緊接着璀璨煙火在絨絨夜幕中轟然炸開。
江弄月腳步一頓,本能地回身擡頭。
煙火變幻的彩光映在她眼底,也映在了她白皙的臉上。
她擡起腕表看了眼時間,指針剛好走向淩晨十二點。
耳邊砰砰聲不絕,像是開了個頭,剛才第一束煙花之後,又有無數煙火騰空而起,在墨藍色天空中綻開無數絢爛。
奚遲風原本也擡頭看煙火,不知不覺,視線又轉到了江弄月的臉上。
他雙唇翕動,說了句“新年快樂”,可惜淹沒在了煙花的轟然巨響之中。
而江弄月也擡頭沉迷于煙花的美貌,絲毫沒有看到他說話。
奚遲風清淺地笑了一下,并未在意,走到江弄月身邊,與她一起擡起了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煙花終于落盡。
江弄月眨了眨眼,嘴邊呵着白氣,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奚遲風。
可奚遲風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失神地望着天空。
江弄月想了想,扯扯他的衣袖,等奚遲風扭頭朝她看過來,她才笑着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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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區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奚遲風喝了酒不能開車,從上車之後,便在副駕上假寐,到了這會兒,倒是真的睡着了。
江弄月在紅燈前停下,深更半夜還要當車夫的疲憊在這一刻蓋過了剛才看煙花的興奮。
她沒忍住橫了奚遲風一眼。
這個罪魁禍首倒是睡得安穩。
江弄月嘆了口氣,不自覺地看着奚遲風的睡顏。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了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當然,也長了一張能毒死人的嘴。
江弄月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面,他戳穿她冒充尤夏青之後還問她:“知道我是怎麽看出來的嗎?”
江弄月當時懵懵地搖了搖頭。
奚遲風傲慢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說話風格,這是刻在性格裏的,即使通過文字表達,也能感覺到不同。”
“我要見的‘羅徹斯特’是個坦然自信的人,跟她聊天時,我可以感覺到思維的交換。而你,只會拼命地展示自己,卻不是因為自信,而是因為缺乏關注度和存在感。你想方設法地,試圖得到我的關注和贊賞。可想而知,你的出身或者你的成長環境并不那麽優越,甚至非常貧瘠,也難怪你會做出冒充別人的事。”
江弄月眼淚唰地流下,反複解釋:“不是的,是我跟她……我們商量好由我出面,因為我家裏出了事,實在沒辦法,只能從您這裏試一試。而且,‘羅徹斯特’的賬號還是我起的!”
後來,她到奚遲風身邊工作後,奚遲風倒是莫名其妙問過她一次:“為什麽要叫‘羅徹斯特’?”
江弄月反問他:“奚總,您看過《簡·愛》嗎?”
奚遲風頓了頓,而後了然一笑。
想到這裏,江弄月沒忍住伸出手指,指尖在他眉梢輕輕一碰,又立刻收回。
她搓着手指,忍不住想,如果他第一次碰到的,是現在這樣的她,那麽他們之間會不會不一樣。
羅徹斯特是她少女時期的夢,但如果奚遲風真的是她的羅徹斯特,那她希望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走到與他并肩的地方,而不是蹲在原地等他來拯救。
江弄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過了這麽久,奶茶都已經涼了。
江弄月皺了皺眉,正想把杯子放下,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慢慢地将紙杯放到唇邊,而後在杯壁上輕輕落下一吻。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将吻過的那處,在奚遲風嘴角快速地貼了那麽一下。
這是,她至今為止,與他最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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