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不若委屈點,接了她的……

陸有福夫婦在外奔波了大半天,回來又忙活一些客棧的瑣事,這一日累得不輕,等陸成材過去的時候,兩人剛用過晚食,正煮茶商量今日的收獲呢。

“怎麽了這是?又跟你娘子吵架了?”陸有福見兒面色不好看,揉着額角問道,“這回又是因為什麽啊?”

陸成材不願說出自己剛才那丢人的妥協行為,也不可能在沒證據的情況下把沒影兒的事情拿出來說給爹娘聽,支支吾吾混了過去。

夫妻倆對視一眼,甭管是骨針還是背的法子,總要時間,又想起兒諱疾忌醫的模樣,二人都沒多問,打發了陸成材出門。

陸成材也沒多想,剛才沖着林蓉服軟的事兒,還是讓他很難受。

這一天他覺得自己過得也不容易,受到驚吓就算了,還受到了新婦的羞辱,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小娘子的份兒不好計較,他一定這樣那樣……

在心裏幻想着各種欺負回來好一會兒,陸成材好歹心裏舒服些,洗漱過躺下。

睡着前他才有功夫沉下心裏仔細尋思,前頭說了,陸大郎只是愛跟狐朋狗友湊在一起玩樂,他不是個愚笨的。

燕彩居從來就沒傳出過進了蛇的事兒,而且怎麽就那麽湊巧,前腳林蓉威脅過他,林焱暗戳戳吓唬他,後腳他跟行首們親近的時候就摸着了蛇?

這新婦肯定是有哪裏不對!陸成材絞盡腦汁尋思着,他倒是不會往林蓉能控制動物的方向去想,可他基本上肯定——這事兒跟林蓉絕對有關。

也許是新婦瞞着人提前就布置好了呢?她手裏可不是一點銀子都沒有,只是陸成材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麽大費周折吓唬他還不肯承認,就沖她打人的利索勁兒,陸成材不覺得她是那種做了‘好事’不留名的。

思來想去,陸成材眼神一亮,去掉所有的不可能,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新婦是太喜歡他,可前頭兩個人又鬧得不愉快,她不想叫自己知道她心悅自己。

陸成材再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他摸着下巴得意,他就知道,怎麽會有人能不被他這般出色的郎君吸引呢。

雖然她這般感情陸成材是不可能回應的,但……下午那些憋屈總算是消除不少。

陸成材忍不住哼哼出聲:“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直嘴硬下去!”等這新婦露出馬腳,到時候他肯定要狠狠拒絕,好報今天被吓唬的仇!

做着舒爽的美夢,陸成材睡着後唇角還帶着得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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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并不知道自家相公已經被自己那神一般的邏輯說服了,之後兩天陸成材只懶洋洋幫着陸有福處理一些客棧賬面上的事兒,也沒鬧騰什麽,陸家難得安靜極了。

林蓉也得以有時間慢慢安排好自己準備的東西,香皂做好後,她還叫阿飛替她找了把小巧的刻刀,仔細在香皂上刻出了自己提前在紙上設計出來的來福客棧标志。

若是翁婆同意她的計劃,過後再做香皂時,就可以提前叫木匠做好模子,每回作出來的香皂自然就帶着圖案了。

待得陸有福做好了帳,派人過來請她,林蓉抱着提前準備好的東西還有計劃書出了門。

一出門就看到陸成材站在門口。

“快點,磨磨蹭蹭的。”陸成材看見她哼了一聲,徑自走在了前頭。

林蓉挑挑眉,瞧他剛才的姿勢,這是在門口等她呢?難得他竟然沒有叫阿鵬或者自個兒敲門催她。

她笑了笑,跟在陸成材身後進了正屋。

見着陸有福夫婦,林蓉先跟翁婆打過招呼後,也不廢話,将計劃書往陸有福身邊一放:“阿翁可以先看看,這幾日我跟仆婦也了解了些情況,眼看着備考的學子們沒幾日就該開始陸續進颍州府了,有些事情比較着急。”

如今已經是三月底,四月二十三便是府試,有提早準備的或者離得遠的,這會兒就已經有到颍州府的了,林蓉繞着來福客棧轉悠的時候,便看見有背着書籃的學子進門。

陸有福見陸成材心急去拿計劃書,一把将他的手拍開,自己拿起來看,越看眼神越亮,慢慢雙手都有點抖。

林蓉這幾天沒少了解來福客棧的情況,也帶了帷帽繞着來福客棧裏裏外外都轉了一圈。

來福客棧是陸有福的阿爺一輩兒逃荒至此,憑着頭腦聰明賺了些銀錢開起來的。到了陸成材的阿爺接手時,因陸成材阿爺夫婦身體出了問題,那時前朝也正是民不聊生的時候,荊朝還未曾打進上京,客棧生意很不好,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所以四十多年下來,除了修繕外,來福客棧竟然是沒有銀子進行過翻新,內裏的東西也少有換新,比很多客棧看起來要舊一些。

惡性循環之下,哪怕陸有福竭盡全力,好不容易叫來福客棧在他手上見到了些起色,也沒能攢夠重修來福客棧的銀錢。

更別說前幾年來福客棧還發生過有學子在落榜後,自殺在客棧裏的事情,平添了不知道多少晦氣。

陸有福也不是不想改善這種情況,他絕不願意祖宗基業毀在自己手裏,也想替兒攢下點家業。

只是前些年伺候着身體不好的爹娘走了,家中孩兒也陸續夭折,狠狠傷了夫妻二人的元氣,客棧這生意慢慢也就越發江河日下,近十年下來待得兩口子緩過元氣,才比原來好些。

到林蓉進門的時候,來福客棧的生意其實比前幾年已經要有些起色了。

陸有福夫婦如今不過人到中年,身子骨都不是錯,陸成材長成,他們夫妻倆便有了主心骨,不用再擔驚受怕,好歹也攢下了些銀錢。

只是那學子自殺的事情,當初在颍州府傳得沸沸揚揚,對講究好兆頭的學子們來說,還是影響頗深,陸有福哪怕有心力想要改變,一時卻也沒什麽好法子。

前幾日看到林蓉做的意境菜,陸有福就敏感察覺到,這是來福客棧的機會,他本來以為兒媳是想着将這聞喜宴想法子做大呢,沒想到兒媳婦給了他更大的驚喜。

“這個計劃……書,裏頭的東西看着倒是都挺有意思,只是即便來福客棧用上了,一時打出去招牌,別家客棧學會怎麽辦呢?”陸有福看完深籲口氣,精神抖擻問林蓉,“你說的這個标志是什麽?”

“這個阿翁不必擔心,有些東西他們學不會。”林蓉沒仔細回答別家客棧跟着學的問題,她先前就說過,不怕別人跟着學,就怕跟着學的不夠多,永遠被模仿,卻永遠無法超越,才能成為行業标杆。

她拿出自己提前繡好的帕子給陸有福看:“這是兒媳簡單畫了幾筆設計出來的,若是阿翁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改,這東西就跟世家的家徽差不多意思。”

陸鄭氏手快接過帕子,帕子上簡單繡了個福字,不過是倒着的,字體倒是挺有意思,一筆一劃都很圓潤,瞧着可愛也好看,倒是跟畫兒似的,倒着的福字外頭是四四方方的框子,都是紅色的,看着很喜慶。

“福倒,福來,來福,好好好,簡單又好理解,不錯,這個标志就挺不錯的。”陸有福探頭看過去,忍不住誇贊道。

陸成材聽林蓉說家徽,伸頭看了眼那帕子,撇了撇嘴,見陸有福放下計劃書後,這才拿起來看,一看就陷進去拔不出眼來了。

其實這幾年陸成材還算是叫陸有福夫婦省心,他玩樂歸玩樂,那些狐朋狗友也不是白交的,甭管是布行、商行還是酒肆,陸成材都有那麽幾個好友,少不得就給來福客棧添了幾分便利。

所以陸家攢下了些銀兩,陸有福本是想着将客棧修整一下的,他比自己的爹要長袖善舞的多,不想叫祖宗攢下來的家業埋沒在自己手裏,若不是因為跟林家的親事,府試後他就想着動工的。

林蓉給的計劃書上,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她其實做了一年規劃和三年規劃,一年當中也分為短期規劃和長期計劃,她拿出來的只是目前丞待改變的部分,可也是陸成材從來沒聽過見過的。

來福客棧若是要推倒重建,影響生意不說,即便客棧翻新,也仍然解決不了前頭産生的問題。

林蓉大學四年學的很紮實,她很清楚,對一個客棧(酒店)來說,生意好壞影響因素最重要的無非就三方面——硬件設施、服務水平和口碑。

如今對來福客棧最丞待解決的問題便是口碑,其次便是服務水平,最後才是硬件設施。畢竟這時候對人們來說,勤加修整的情況下房子住個幾十年并不成問題。

來福客棧當初造的時候,陸有福阿爺手裏銀錢不算少,便是直接選了青磚灰瓦,這些年下來,舊是舊了點,但并不顯破敗。

想要徹底叫來福客棧成為最火的客棧,建築肯定是要翻新,卻不用停業翻新,甚至這翻新都能成為改善口碑的關鍵所在。圍起來一部分,改造出來一片便舉辦一場活動,掀起文人風潮,不怕別人不追捧。

所以林蓉計劃分主次改造,翻新可以往後放,等府試結束後,來福客棧的聞喜宴和服務打出去一點口碑,然後再慢慢策劃活動。

主要也是目前就需要開始做的主要是改善口碑和服務水平。

她寫的時候盡量直白了些,用現代話來說就是——統一視覺标準,制造熱點話題,使用獨家配置。

人都是視覺動物,都喜歡好看的,建築舊一些沒關系,當一座有歲月感的客棧,外牆是植物修剪出來的标志,進門不管是從跑堂還是吃穿住行用到的所有物品,都帶着來福客棧獨有标志,那看着肯定是順眼的多。

制造熱點話題就更好辦了,如今所有的客棧被褥都最多是一樣的花色,頂破天最上等的房間裏用的東西都是好的,獨門獨院的院子裏設計點小橋流水好精致些,再多就沒有了。

可若是來福客棧能讓每一個住進客棧的人都能享受到獨一無二的尊貴服務呢?香薰和服務性的小物件不要太多,都不會花費太多銀錢,卻能夠大大提高人們的舒适度。

功能性的區域劃分也都不難,不但能讓客人身心舒适,更能提起從未見過這些的客人們心裏的好奇。

“這是計劃書裏的香皂?”陸有福拿起刻着福字的香皂,簡單一小塊兒,是有些暗沉的杏色,半透明質地,帶着茉莉花的清香,“是你夢裏見過那些大客棧裏的東西?”

林蓉點頭:“對,所有客棧裏都有,用來洗手,洗臉甚至沐浴和漿洗都特別好用,翁婆不如試試看?”

一旁陸成材聽見,放下計劃書,忍不住先拿香皂去洗手。

香皂沾濕後,滑溜溜的,還有白色泡沫,洗幹淨後,陸成材感覺自己的手前所未有的幹淨,上面還有淡淡的清香,比皂莢好用多了。

“這是用香皂洗過的衣服,阿翁和阿婆聞聞。”林蓉笑着拿起一件簡單設計過的斜襟系帶便袍,遞給陸鄭氏。

陸有福夫婦湊近聞了聞,衣服可能在陽光下曬過,淡淡茉莉花清香帶着陽光的味道,讓人感覺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好,若是這香皂不費事,客棧內所有的被褥都能用這個洗,別人就算是想學咱們的法子,也沒處學啊!哈哈哈……”陸有福高興地大笑出聲。

“懷璧其罪,若只咱們家有,萬一有人從中作祟,到底是不美,就讓他們學,若是有人想要買香皂,這也是個不小收入。”林蓉笑眯眯道,“香皂的造價并不高,我算過了,一塊成本最多兩文錢,若是做多了還能降低,咱們可以四文錢一塊賣給別人。”

陸成材這才插嘴:“你這就不會做生意了吧?既然是咱們獨家秘方,就算是十文錢肯定也有人買。”

林蓉笑眯眯道:“相公說的是,不過我想着,賣出去的所有香皂上面都要帶着來福客棧的标志,可以比咱們客棧裏的小一些,賺得少一些卻能叫所有人都能用得起。”

陸成材眼神立馬亮起來,他比他爹還要聰明(臉厚心黑)些,照他的經驗來看,到時候在狐朋狗友之間和月生坊那些瓦舍茶肆運作一番,香皂必定會風靡颍州府。

到時候不只是客棧會買,即便客棧把來福客棧的标志抹了去再刻別的圖案,可若是能低價賣出去,早晚會一提起香皂,別人就要想起來福客棧。

他錯了,看過那樣一份詳盡又精彩絕倫的計劃書,他怎麽還會覺得娘子是個不懂做買賣的呢?她分明就是個奸商的料子啊!

唔……如此看來,林蓉倒合該是陸家的媳婦哩,陸成材看着在一旁溫聲跟陸有福夫婦仔細解釋計劃書的林蓉,眼神裏閃過些掙紮和為難。

若是這小娘子真那麽喜歡他,他不若委屈點,接了她的情意?好歹是大師說的福氣大的金元寶呢,誰還不愛手中銀錢多一點?

頂多,頂多到時候給小青梅安置在外頭嘛,別叫這悍婦發現就好,陸成材渣渣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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