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他手裏的這袋小餅幹恐怕就是人生中最後一份了。

“他不是組織成員。”黑澤秀明小聲道。

沒錯,組織成員蘇格蘭跟諸伏景光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不是?”安室透反問。

“嗯。”黑澤秀明極其心虛,根本不敢與安室透對視。

諸伏景光剛被治好,情況還沒有穩定,他們也沒有對過口供,現在要是被找到,那豈不是明擺着告訴安室透他和組織內部的關鍵成員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安室透察覺到黑澤秀明心虛躲閃的視線,他拉開客廳的窗簾,看向陽臺,“既然不是,那你把他叫出來。”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只剩下大門緊閉的主卧。

答案顯而易見。

安室透一步步逼向那扇木門,“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自己叫他出來,我寫報告的時候就不提這件事。”

黑澤秀明自暴自棄地坐在客廳角落裏那三個摞起來的行李箱上,大聲道:“我本來就不心虛,我也沒犯法,他不是罪犯,他也不在主卧,他不在家。”

諸伏景光自己藏好一點吧,只能攔到這裏了。

找到了也沒什麽,不就是沒有小餅幹嗎?誰稀罕小餅幹,大不了讓諸伏景光做。

可是,被安室透找到之後的諸伏景光還有機會給他做小餅幹嗎?

飯呢?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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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還是攔一下,萬一安室透放棄了呢?萬一他就找不到呢?

黑澤秀明沖上去,擋在安室透和主卧之間,“啊……那個……真的沒有人,也沒有什麽組織成員。”

這句話說得一次比一次更蒼白無力。

安室透視若無睹,他今天必須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景光!他從黑澤秀明張開的手臂下找到主卧的門把,輕輕一扭,推開主卧的房門。

比起整潔的客卧,主卧顯得有些淩亂,被子亂糟糟地堆在床腳,地上攤滿了寫滿不知名文字和抽象地圖的的紙張,看上去像是什麽行動計劃。

黑澤秀明跟着安室透的視線環視一圈,悄悄松了口氣,看來諸伏景光藏的不錯,至少一眼看過去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真的不在?”安室透狐疑道。

“不在。”黑澤秀明板着臉回答。

安室透遺憾地嘆了口氣,他知道有,可惜找不到。

半個月前晚上六點,他在303門口看到了一個背影。

那個人将袖子挽起,小臂處有一點變黑的捆綁痕跡,他穿着藍色的沖鋒衣,提着一個便利店的塑料袋,鞋子就是現在擺在門口的那雙運動鞋。

眼熟地就像他已經死去的摯友,一定是他已經死去的摯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熟悉得就像一個人,怎麽可能認錯?

如果、如果他沒有死呢?

如果哪天他看到的都是假的,諸伏景光身上只有口袋裏的手機是真的呢?

黑澤秀明看着安室透關上主卧的門,緩緩走向玄關。

要走了?

剛想要松口氣,就見安室透猛地回頭,沖進主卧,開始搜主卧裏半敞開的衣櫃。

黑澤秀明的心瞬間提起。

房間裏的窗戶沒有打開,這意味着諸伏景光并沒有通過窗戶離開,仍在室內。

而室內唯一能藏的地方只有衣櫃,不出意外的話,諸伏景光就躲在衣櫃裏。

他徒勞嗫喏了下唇,知道自己攔不住安室透,于是坐在床上看着他搜。

安室透打開左側的立式櫃門,撥開裏面的衣物,沒有找到人。

黑澤秀明垂下眼睑,不去看中間那個櫃子,諸伏景光大概就藏在那裏吧……

等等!

這個半敞開的抽屜!

諸伏景光沒有藏在櫃子裏!

黑澤秀明微微勾起嘴角,他擡頭,看向一無所獲的安室透,“你看,我說過沒有,你不信?”

“好像确實沒有。”安室透失望的合上櫃門,他停頓一會兒,忽然猛地拉開抽屜。

坐在床上的黑澤秀明屏住呼吸,和藏在抽屜後面空隙的諸伏景光對上視線。

兩人的視線交流沒有超過三秒,安室透就直起身,将抽屜推回半開時的狀态,自言自語道:“我在想什麽,人怎麽可能躲在抽屜裏?”

“你只是太想找到他了。”黑澤秀明體貼地為安室透找好借口,“沒有對吧?我就不送你了,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準備好賠禮的芝士蛋糕。”

至少一周的分量才能讓他原諒!

黑澤秀明站在卧室門口,看着安室透離開,确定大門已經關上之後才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

他沖到衣櫃前,将衣櫃下的三個抽屜全部拉出來放到一邊,然後伸手抓住藏在後面縫隙處的諸伏景光。

“你居然能想到把抽屜推出一半後藏在後面,然後利用從上向下看時的視野盲區藏住自己!”

黑澤秀明贊嘆,“我還以為你會被找到。”

“你小時候不玩捉迷藏嗎?”諸伏景光笑着詢問。

“沒人來找我。”黑澤秀明小聲回答,他小時候從不玩捉迷藏,因為就算藏起來了,也不會有人特意來找他。

“我小時候不玩。”

諸伏景光一愣,“沒關系,今天也算玩過了,也就那樣,對嗎?”

“太刺激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黑澤秀明蹲下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紙,“這家不能呆了,我總覺得安室透趁我不在的時候還會想進來看看。”

“我們去住賓館!”

拼死拼活賺了一個月之後,他賬戶裏的數字已經永遠不會變少了。

就算哥哥給的卡永不解凍,天天住賓館也住得起。

“等你的身份在官方那邊恢複之後你們就能見面了,主要是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黑澤秀明将那些A4紙放進文件袋,“你知道琴酒和我的關系對吧?”

“嗯,你想讓我包庇他?”

誠然,琴酒救下了他的命,但那幾年暗無天日的痛苦生活也是真的,“你是一個公安,我也是一個公安。”

“我跟上面說過,我在組織中放了一個協助人。”黑澤秀明說道。

話不需要說全,諸伏景光就能明白黑澤秀明的意思。

他想把琴酒洗成協助人。

“按照規章,協助人本來就是替公安做明面上不能做的事,琴酒确實符合,但在明面上很難擁有合适的身份,就算摘出來了,也只能是黑手黨,到時候或許可以讓他在橫濱那邊定居。”

畢竟橫濱不歸政府管。

“而且,犯罪其實可以通融,每一個進組織的卧底都會‘犯罪’,包括我和安室透,對于公安來說,為了大部分人的安寧犧牲個體是必要的,但唯一不能赦免的就是狙殺卧底,你能保證讓琴酒放過所有卧底嗎?”

“你可能已經攔住過幾次,但你能保證從今往後次次都攔住嗎?”

“我能。”黑澤秀明肯定道,“我一定會做到。”

“我其實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能在端掉組織的同時保證他不被執行死刑就可以,我想我們能正大光明的見面。”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琴酒和黑澤秀明是完全割裂開來的兩個人。他們由于生長環境的差別,幾乎沒有絲毫相像的地方,勉強都有的缺點是共感能力較差。

但黑澤秀明富有正義感,他的快樂來源于破案和解謎而不是殺人和犯罪,這就是他們最本質的區別。

見諸伏景光沉默,黑澤秀明有點心慌,哥哥如果是因為支持他的選擇而将諸伏景光送到他的身邊,那麽諸伏警官就會答應他的要求。

如果……

如果真的只是把人送來當生活助理的呢?

如果這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我可以答應你,但琴酒不能殺公安的人,只要他不殺公安,他在日本就還能有活路。”諸伏景光道,“還有一種情況,是琴酒親自參與行動殺掉組織的boss,那他就會成為功臣,你覺得這種假設成立的可能性有多少?”

黑澤秀明長籲一口氣,“那個可能性不大。”

“我們的目标其實差不多,我如果想要摘出琴酒,那麽首先需要覆滅組織,所以你能幫幫我的,對嗎?”

黑澤秀明習慣了和諸伏景光這麽交流,總不自覺地在句子的末尾加上一個疑問詞。

他說完,覺得這個要求多少有點過分,畢竟他是諸伏景光仇人的弟弟,于是他小聲道歉,“之前我哥哥對你做的那些,抱歉。”

“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是兩個人,該道歉的人不是你。”諸伏景光分的很清楚,如果不是黑澤秀明,他可能永遠不會恢複正常。

“我的任務本來就和組織有關,現在卧底任務失敗,上面肯定不會再派我執行相關任務,不如跟你一起,你有什麽計劃?”

諸伏景光坐到床沿,看向黑澤秀明,“和你賺的十億日元有什麽關系?”

“組織在最近會在日本郵政搶劫10億円,我要替換掉那個銀行職員手裏的10億円。”黑澤秀明指了指放在門外的行李箱。

“執行這個任務的人名字叫宮野明美,現在的假名叫做廣田雅美。”

“宮野明美?”諸伏景光露出有些怔然的表情。

“你們見過?”

“沒有,但我見過她的男友。”諸伏景光嘆息一聲,“諸星大,一個利用宮野明美跨進組織并且一步一步做到高層的FBI,現在已經脫離了,但走的時候卻沒有帶走宮野明美,本名叫……”

“赤井秀一。”黑澤秀明接話。

“你們見過?”諸伏景光疑惑,“你們應該沒機會見面才對。”

“我跟赤井秀一在美國見過面,但我不喜歡他,他是個壞東西。”黑澤秀明皺着眉抱怨,他學着馬德拉的口吻告誡蘇格蘭,“離他遠點,FBI都不是什麽好人。”

諸伏景光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

“這樣想的話,這可能是宮野明美最後一次行動,組織不會原諒将卧底引到組織內部的人,所以她妹妹才會把求救信息遞到我手裏。”

黑澤秀明将那張已經有點皺巴的照片遞給諸伏景光。

“她在搶劫完畢後很可能就會被前來交接的人處理掉,只要知道組織裏處理叛徒的人是誰,我們就可以确定和宮野明美交接的人選了。”

黑澤秀明頓了頓,才故作輕松地說道:“之前接到安室透的消息,我推測琴酒就是交接人員,但他應該不可能剛好就是處理叛徒的人,不會這麽巧的。”

“你在那邊卧底這麽長時間,有頭緒嗎?”

諸伏景光複雜地看向黑澤秀明,“我離開的時候,琴酒被調到了處理叛徒的位置上,所以,應該就是他。”

黑澤秀明瞳孔極具收縮一下,他從未想過現在在組織內部處理叛徒的人就是哥哥,這意味着他會處理掉大量的卧底。

而根據諸伏景光的說法,琴酒不殺公安的人,才有可能被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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