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望舒白的跟冷玉一樣的肌膚上…… (1)
“是我。”望舒清幽悅耳的聲音響起, 破開了這滿院的滾滾煞氣。
“姐姐?你來啦?”晉寒睜大眼睛,興奮的說,轉身去看她。
晉寒面前, 暗紅色的身影一僵, 呆呆的看向忽然出現在晉寒身後的望舒。
“望舒公主?”他不可置信的喊道。
望舒黑色衣裙雲袖逶迤, 月華落于其上, 隐約間有鳳紋振翅飛翔。
她的下巴微微擡起,帶着漫不經心的驕傲和威嚴。她看着厲鬼細眉略有些驚訝, 仔細打量,卻始終看不出對方是誰。
“末将, 拜見望舒公主。”下一瞬間,那道暗紅色的身影頓時重重跪下, 五體投地, 大禮參拜。
哪怕這個厲鬼周身仍舊缭繞着陰厲之氣, 身影介于虛實之間, 不像真人一樣的凝實,可他這一跪, 卻充滿了力量感, 硬是讓人看出了他的忠誠和堅毅。
望舒一愣,她按在晉寒肩膀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拜見公主,真是……好久遠的一幕啊。
自從她那些随葬宮人護衛們全都投胎轉世去了後,她就很少再看到有人這樣叩拜她了。
“你是?”恍惚只是一瞬間, 望舒很快回神, 低頭看着拜伏在地上的厲鬼,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平靜從容一如從前,聽不出絲毫的激動。
晉寒悄悄伸手,拉住了望舒還搭在他肩頭的左手, 側身擡頭看向望舒,亮晶晶的眼睛跟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
熱乎乎的暖意從冰涼的指尖蔓延到全身,望舒低頭,看了眼小家夥,對上那雙眼睛裏的歡喜,她眼神一動,不由溫和了些許。
“望舒公主?”元明忍不住驚訝,開始回想歷史上有哪位公主的名號喚做望舒,可不管他怎麽想,都找不到出處。
難道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公主?
“公主,仆是熊屠,是那年您從山裏帶出的那個狼孩,被您親自賜名的熊屠。”厲鬼沒有擡頭,依然趴跪在哪裏,恭恭敬敬的回答。
望舒一愣,眼中恍然,又有些驚喜。
她加快腳步繞過晉寒走到熊屠面前,說,“擡起頭來。”
熊屠依言擡頭,露出一張粗犷的臉,眉粗色重,眼睛不大,卻十分淩厲,看着就特別的兇神惡煞。
可那雙眼睛看起來卻十分的溫順,并且帶着強烈的喜悅。
“我記得你,”望舒低頭仔細看着熊屠,慢慢的和記憶中的那張臉對上,最後淡淡一笑,又懷念又欣喜的說,“真的是你啊——”
她嘆息了一聲,感慨萬千。
當初她進山打獵,正巧遇到黑熊狩獵落單的幾只狼,而那裏面竟然帶着一個狼孩兒,為了護住母狼正舉着石頭拼命與黑熊厮殺,八九歲的小孩子,狠勁卻很足,把黑熊都給砸的受了不小的傷。她心中驚奇,便射死了黑熊,又把他帶走,并賜名熊屠,且找了人精心教導他為人處世。
而在她死的那一年,他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今滄海桑田幾千年過去,他早已變得滄桑,并化作了厲鬼。
熊屠急急的擡頭看了眼望舒,然後又低下頭,說,“正是,公主救了仆下,實乃再造之恩。仆下早就想着要好好報答公主,可沒想到公主竟然早逝。”說道這裏,他一個一米九的大個兒竟然哽咽了一聲,說,“如今能再遇公主,實乃上天有幸。”
“你怎麽也成了厲鬼?”望舒輕聲問他,眼神悠遠,回憶道,“我記得我死的時候,你已經成千夫長了。”
熊屠不由激動,說,“您,您還記得我,還記得我。”
“我當然會記得你。”望舒看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當初在她的葬禮上,這個傻大個哭的聲淚俱下,非要随葬她的陵寝,可他的身份不足,加之與她的命數不和,就被她父王給拒絕了。
後來……
“公主,國亡了,熊屠無用,攔不下那些叛軍。”熊屠嚎啕大哭出聲,滿是悲拗。
“沒事,你盡力了。”望舒蹲下,伸手摸了摸熊屠的腦袋。
她莫名早逝後魂魄不散,游蕩于王城之中,親眼見國力日漸衰弱,親眼見父王過世,王兄繼位,她也親眼看見了這個傻大個一直牢牢護在王兄身前,直到他生生戰死。
熊屠忠勇,從來都沒有辜負過她當初的援手教導之恩。
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哪怕緊跟着就怨氣沖體化作了鬼王,可又有什麽用。
國沒了,王室被屠盡,就連她也被酆都大帝帶入地府,親自看守千年,直到她心中戾氣逐漸平定,恢複理智。
“我以為,你已經投胎去了。”望舒輕聲說,伸手想要扶起熊屠,又說,“若知道你還存于世間,我早該來找你了。”
熊屠伸手抹了把臉,不敢勞累望舒,自己一翻身站了起來。
“仆下死後,心中執念不散,附身在您賜給我的劍中,後來我莫名醒來,看見了一個道人拿着我的佩劍,我和他鬥了一場,就被收進了這個古怪的木偶裏。”
望舒點頭,道了句原來如此。
“如今得遇公主,還望公主能留我在身邊,莫要嫌熊屠無用。”熊屠說着話,又啪的跪下了。
“起來說話。”望舒喝道。
熊屠一僵,又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有些不安的看着望舒。
望舒無奈,說,“如今時過境遷,我也不過是一個鬼物而已,公主不必再說,這跪拜之禮,亦不必再行。若有心,喚我名字便可。”
“這可不行,您可是公主,豈可無禮。”熊屠拒絕的堅定。
“聽話!”望舒說,眼神一掃,自帶威勢。
熊屠沉默了一下,依舊執拗,說,“不叫公主,那就叫您主人,仆下是絕對不會僭越的。”
他這樣堅持,望舒也有些無奈,說,“那便這樣吧。”
罷了,以後再想辦法讓他改口吧。
“是,仆下見過主人。”熊屠立即笑了起來。
“仆下也不可再說了,自稱‘我’或者名字即可。”
“是,熊屠見過主人。”很明顯,比起自稱,熊屠更喜歡他的名字。
望舒這才又笑起來,說,“跟在我身邊是不行了,我如今身在地府,你身上有血債,若跟我去了地府,怕是先得上十八層地獄走一遭。如今,你就先跟着這個小家夥吧。”
說着話,她微微側身,伸手一探,拉住晉寒牽着她裙角的手,示意熊屠去看。
“公主,他身上很香,我能感覺,若是吃了他,我會變得更強。”熊屠低頭看了眼只到他大腿的小不點,認真的對望舒說,一副生怕望舒不知道最後吃了虧的樣子。
望舒失笑,說,“我知道,這個小家夥是純陽命格,在厲害的鬼物眼裏是大補的存在。”
說着話,她低頭去看晉寒,想知道他怕不怕,結果就見這個小崽子,正一臉依賴信任,滿眼開心的看着她。就像是沒聽見熊屠的話一樣。倒是身後站着的元明,氣息亂了一瞬間,
見着望舒知道,而不是被欺瞞,熊屠就不說話了,又低頭看了眼晉寒,堅定的說,“公主放心,我會保護好這個小家夥的!”
他會把這個小家夥養的白白胖胖,絕對絕對,不會讓這個小家夥在公主吃他之前就死在別人手裏。
最好的東西,都應該是他的公主的!!!
望舒柳眉微動,總覺得熊屠的話裏似乎還有別的意思。
心裏想着,她低頭去看晉寒,忽又一笑。
“怕不怕?”望舒問他。
晉寒搖頭,沖着望舒笑的燦爛,說,“姐姐不會害我的,我知道。”
望舒笑了笑,說,“傻乎乎的。”
他都不了解她,又能知道什麽呢?
感覺到了望舒的不以為意,晉寒堅持說,“姐姐又美麗又善良又高貴,還救過我,姐姐是絕對不會害我的。我相信姐姐。”
熊屠在一邊大點其頭,不停贊同,說,“對對對,公主就是這麽好。”
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都這副信賴有加的樣子,望舒不由笑開。
眉眼舒展,嘴角上揚,銀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白皙的臉上,一時間,仿佛比漫天的月色還要皎潔。
“按理說我的鬼印能護住他三次,為何這次就裂了?”
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望舒本來準備再給晉寒補上一道鬼印的時候,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我也不知道。”這話倒是把元明問住了,他認真想了想,說,“這些年,阿歲沒有遇到過別的危險。”
“嗯?”望舒有些疑惑,看向晉寒。
她仔細想了想,伸手去探晉寒的識海,囑咐他不要抗拒。
晉寒照做,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彎起,笑的開開心心,說,“好,姐姐放心,我不會亂動的。”
仔細轉了一圈,望舒收回手,默了片刻。
“怎麽了?”元明有點擔心的問,“是阿歲有什麽不對嗎?”
望舒仔仔細細的去看晉寒,然後一笑,說,“沒什麽,只是他修煉了我給他的功法,進步太快,導致體質增長也跟着加快,這鬼印在日積月累的消磨之下,散去了一些罷了。”
“小家夥,是個真正的天才。”她補充了一句,伸手去摸了摸晉寒的腦袋。
頓了頓,望舒又揉了揉。
還別說,這小崽子的頭發又細又軟,絨絨的,摸着挺舒服的。
晉寒也不在意,腦袋還主動往望舒手底下湊了湊,笑的滿臉開花,燦爛無比。
“傻乎乎的,”望舒忍不住再次說。
“所以姐姐要好好保護我呀。”晉寒理直氣壯的說,“不然我被別人騙了可怎麽好。”
“得寸進尺。”望舒頓時笑了。
元明總算松了口氣,見着兩人笑鬧,他不由的又有些心酸。
臭小子,不是你說的頭發不讓動,可現在怎麽就讓人家動了,不止動,還揉了。
這小徒弟,總感覺是白給望舒養的一樣。
再次補上一道鬼印,望舒帶走熊屠,想單獨問他些話。
當年她雖然在王城中游蕩,可時日久了總覺得無趣,偶爾會找個地方睡上一覺。誰知一覺醒來,就發現從前昌盛的國家竟然莫名要亡了。
所以,她有很多疑惑,想要弄清楚。
可惜,望舒一頓發問之後,只換來了熊屠的沉默。
“公主,是修道之人,”他一張憨厚的臉逐漸變得木然,說,“兩國交戰,那些修道之人卻插了手,敵軍有如神助,而我方則接連大敗。最後,直至滅國。”
望舒周身陰氣湧動,腳邊的草木瞬間沾染上黑色,然後碎裂成粉末,失去了所有生機。
“公主。”熊屠心裏一急,連忙喊道。
望舒微微阖眼,勉強平靜下來。
“那些修道之人,都是誰?”她看向熊屠,本來黑色的雙眸化作了血色。
熊屠搖頭,說不知道。對于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那些修道者實在是太過神秘了。
身周的陰氣又是一個翻滾,望舒白的跟冷玉一樣的肌膚上浮現出大片宛如繁花盛開般的黑色紋路。
瑰麗,且靡豔。
看她這樣,熊屠着急的又喊了一聲公主。
望舒逐漸平靜下來,微微阖眼後,周身恢複了平靜。
“原來如此,”她說。
她心心念念幾千年的家國興亡,其實只是那些修道中人的一場争鬥而已。
熊屠默然,老老實實的低着頭站在望舒面前,小心的觑了一眼望舒,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就說吧。”望舒擡頭去看天空。
今夜夜色不顯,可這滿天的繁星卻璀璨極了。然而,這樣的美景,她或者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珍惜過。
“公主,您也是被那些修道者害死的。”
望舒頓時驚愕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說,“什麽?”
“仆下為此追查過,聽說王上召修道者入宮,卻從那人口中得知因為您氣運昌盛,可鎮國運,被敵國所知,然後對方布下詛咒而死。”熊屠一五一十的說,眉眼猙獰,透着入骨的憤怒。
“詛咒,”望舒呢喃,忽然想起了自己死前的經歷。
她還記得,那時正是盛春,陽光溫柔,風也溫柔,城外的花開了,她出城踏青,惬意的聽着河上漁民的歌聲,躺在大石上睡了一覺。
至此,一覺不醒,她再次睜開眼,便是在自己的祭禮上。
衆人哀戚,她的親人們悲傷不已,而她只能浮在半空,眼睜睜的看着。
她死了。
可死亡對她來說并不是結束,她沒有見到陰差,也沒有看到地府,反而被困在王城之中,哪裏都去不了。
日複一日的,只能看見親人,卻不能和對方交流的孤獨感幾乎要把她逼瘋。
然後,望舒開始在王城中游蕩,其間,她看到了一個俊秀漂亮的男人。
美色養眼,她便就跟着到了對方的府邸,常駐在那裏。
看出了望舒正在回憶,熊屠沒有插話,安靜的站在那裏。
“熊屠,你知道葛夏嗎?”既然響起,望舒就随口問了一句。
幾千年了,她都還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沒辦法,誰讓他長得那麽好看呢。
昳麗絢爛,就像是三月枝頭怒放的桃花,只是一眼就驚豔了望舒。
她甚至還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麽‘她活着的時候怎麽就沒發現他呢,若是發現了,她定要讓這個人做她的丈夫。’身為當朝最受寵的公主,她有這個權利和底氣,選擇自己所喜歡的人。
熊屠呆了一下,抓了抓後腦,問她,“葛夏是誰?”
“葛夏是……”說道這裏,望舒忽然也愣住。
對啊,葛夏是誰呢?為什麽,為什麽她記得初見,記得他的樣子,可別的事她卻全都忘記了?
葛夏……是誰?
“公主?”熊屠疑惑的問。
望舒倏地回神,眨眼藏起裏面的驚濤駭浪,讓自己平靜下來。
“姐姐,你不能留下來嗎?”晉寒拉着望舒的袖子,擡頭眼巴巴的看着她。
望舒心緒翻滾,可看着小家夥滿是期待的雙眼,還是不由笑了笑。
“不可愛了。”她有些可惜的捏了捏晉寒的臉頰,沒了曾經軟乎乎的小肉肉,這樣總覺得有些不過瘾。
晉寒睜大雙眼,震驚了,然後有點擔憂的擡眼看她,問,“那姐姐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望舒被這小家夥一臉哀怨的表情給逗樂了,說,“怎麽會,阿歲大了,自然不能說可愛了,但是你更好看了啊。”
“姐姐是最好看的!”晉寒認真的說。
望舒就又笑了,說,“那阿歲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朋友了。”
說着話,她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
晉寒忍不住笑了,然後有點糾結的松開手,後退一步,睜大那雙漂亮的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望舒,說,“姐姐你有事就先走吧。”
望舒笑了笑,轉身走向空中蕩開的漣漪。
“姐姐,你不忙了記得來看我啊。”晉寒向前走了幾步,眼也不眨的看着望舒,滿懷希冀的說。
望舒的身影一頓,她側身回頭看了晉寒一眼,然後微微一笑,說,“好。”
晉寒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望舒嘴角又勾了勾,一步邁進漣漪,回到了黃泉路上。
彼岸花連綿無際,她站在忘川河邊眺望枉死城,臉上的笑容散去,滿是肅殺。
昌盛了可鎮一國的氣運,修道之人,詛咒,讓她記憶模糊的葛夏,莫名把她抓回地府鎮壓的酆都大帝。
這一切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地府三千年,據望舒所知,只有她一個鬼王是酆都大帝親自帶回來的。
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望舒,你去看那個人類幼崽了?”伏諸帶着點愉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緋色的衣袍一閃,站在了她身邊,側頭看她。
望舒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挂上了微笑,說,“是啊,小家夥遇到了點危險,我就去了。”
“那你可輸了。”伏諸絲毫不掩飾他的心情舒暢。
“看來是的。”望舒倒沒怎麽後悔沮喪,直接就認輸了。
伏諸咦了一聲,仔細打量她,說,“你竟然這麽痛快就認了,真是讓我少了許多意趣。”
側身撇了他一眼,望舒呵了一聲,說,“那你莫非還想要我懊悔不成?”
“不必不必,你輸了,那你可就欠我一件事了。”伏諸笑着否定,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說,“我該讓你做些什麽呢?”
望舒轉身看他,倒也有些好奇了,說,“的确,你想讓我做什麽呢?”
“啊,想不到,先欠着吧。”伏諸出神了好一會兒,最後無奈的說。
望舒就又笑了一下,無所謂的說,“那就欠着吧。”
伏諸卻頓了一下,認真看她,說,“奇怪,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大概是我心情好?”望舒笑道,轉身穿過花海,走向枉死城,邊擺了擺手,說,“不說了,累了,回去歇着。”
伏諸笑的無奈,“理由也不找個認真點的,都鬼王了還說自己累。”
清晨四點,晉寒醒了。
他木着臉,有些呆的看着站在床邊的熊屠。
“怎麽了?”他有點暴躁的說,跟着坐起身,直直的盯着熊屠。
“該起床練功了。”熊屠認真的說,上下看着晉寒有些嫌棄的說,“你太弱了,必須要好好修煉,不然以後怎麽為公主殿下效力。”
晉寒擰着眉,有點不高興,可聽完熊屠的話後,還是老老實實的爬了起來,開始修煉。
元明迷迷瞪瞪的跟着起來,說,“阿歲啊,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
然後,他就也被熊屠拽過去練功了。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全都低頭老老實實的修煉。
沒辦法,打不過,只能聽人家的了。
做完早課,晉寒出門拎了早餐回來,照舊先給望舒擺上。
香燭燃起,他開始期待的看着。
昨晚姐姐就回應他了,這次的祭祀她肯定會收的吧。
熊屠忍不住看了眼香火,生人的祭祀,對他來說也十分誘人。
不過——
“你這是在供奉誰?”他随口問了一句,并不認識靈位上的那兩個字。
“是姐姐啊。”晉寒頭也不回的說,跟着似乎十分驚訝的來了一句,“怎麽,這位大叔你不認識字嗎?”
“你就給公主殿下供奉這點東西?”熊屠不可置信的看着靈位前的四個盤子,還有一瓶黑乎乎的水。
這都是什麽?他就拿這些東西敷衍他家公主?
晉寒眨眨眼,回頭看他,虛心請教,說,“那應該給姐姐供奉多少?”
他抿了抿唇,有點擔心。
真的很少嗎?
熊屠十分的不滿意,他目光一掃可憐兮兮的幾個盤子,憤怒的說,“那當然了,公主殿下身為王女,可享五谷,玉帛血食為供,可你這都是什麽?!”
說着話,他一張兇神惡煞的臉瞪向晉寒。
晉寒認認真真的聽他說完,若有所思,然後向他保證,“我知道了,中午就那麽安排。”
反正他最近接單掙了不少錢,就算照着熊屠的說法來他也完全能養的起姐姐。
在一旁聽見一人一鬼對話的元明嘴角抽了抽。
“阿歲啊,”他不得不出來打斷,說,“你這麽做的話動靜就太大了。而且,熊屠你說的這種供奉方法只有每年的幾個大日子才會這麽做。”
熊屠默了一下,頭一擡十分硬氣的說,“那些人豈能和公主相比,公主享用的當然要是最好的。”
元明心中一梗,然後就看到自家小徒弟也十分贊同的連連點頭。
他擡手按了一下胸口,更心塞了。
這兩個貨,是不是有點二?
他那個聰明機靈的小徒弟呢?腦子離家出走了嗎?
正在這時,袅袅升起的香火倏地迅速燃燒起來,然後消失不見。
“姐姐收了!!!”晉寒顧不上再琢磨祭品的事情,有些興奮的說。
“公主委屈了。”熊屠小聲說,狠狠的看了眼晉寒。
公主心軟,她肯定是為了不讓這個人類小崽子失望,所以才會這麽委屈自己的。
說話間,晉寒擺在一邊的黑乎乎的水,也跟着顏色變淡。
點星樓上,望舒臉一僵,感受到嘴裏略有些奇怪的味道,一時間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等到那股刺激的氣體散開,她這才試着咽了下去。
停了一下,望舒細眉一挑,又喝了一口。
嗯,還挺有意思的。雖然第一口會很不習慣,可多喝幾口後,就會發現其實喝起來感覺還不錯。
她記得晉寒說過,這種飲品名叫可樂?
心裏想着,望舒也沒閑着,手指一勾,引得香灰落下,在晉寒幾人面前形成一串字。
【不必隆重,新鮮有趣的就好。】
五谷三牲,玉帛血食,對于被供奉者而言,吸取他們供奉時給出的誠摯信仰,進而增長修為的意義要更大些。
而對她來說,還是好吃的更重要。
晉寒眼睛一亮,咕嚕嚕轉了一圈後,說,“那就每月初一十五給姐姐上熊叔叔說的那些,平時我給姐姐找好吃的菜!!”
熊屠臉僵了一下,熊叔叔是什麽稱呼?他有心想要反駁,可看着小崽子在和公主說話,他又不好打斷,只好憋了回去。
“姐姐,這個可樂你還喜歡嗎?還有別的飲料,我以後都給你準備上。”他又說。
望舒微微一笑,香灰移動,變成了一個‘好’字。
晉寒臉上的笑容變大,眼睛眨了眨,開始想着一會兒中午該準備什麽才好。
“你要叫我熊屠。”安靜候在一旁,等晉寒收拾完供桌,熊屠認真提醒他。
晉寒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麽啊?”
“因為我的名就叫熊屠,不可以叫我什麽熊叔叔。”熊屠一米九多的大個站在這屋裏,弄得周圍的空間好像都有些狹小了,他就跟在晉寒身後,晉寒去哪兒,他就去哪兒,一步不離。
“那姓呢?”晉寒問他,不叫熊叔叔也行,他很好說話的。
“我是庶人出身,沒有姓氏。”
“那我就叫你熊叔叔吧,你看你個子又高又大,和熊一樣健壯,叫你熊叔叔多合适。”晉寒堅持。
“不行,叫我熊屠。”
“不要,就叫你熊叔叔。”
“叫我熊屠。”
“不,就熊叔叔。”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堅持,熊屠氣的攥緊了手,想要揍這個小崽子一頓,可想到公主的囑咐,只好怏怏的松開手,最後被固執的晉寒氣的不想說話,直接回了寄身的符箓。
元明輕輕的長出一口氣,又好氣又好笑的拍了晉寒一下,說,“你膽子大的沒邊了,那可是半步鬼王,你也敢逗他。”
這孩子在學易經的時候就了解過那段歷史,怎麽會不知道庶人無姓氏,他就是在故意氣熊屠的。
“誰讓他那麽讨厭,”晉寒氣呼呼的,下定決心鄭重的說,“不管姐姐以前和他是什麽關系,姐姐以後最喜歡的一定是我!”
……
元明一時無言,有些哭笑不得,搞半天這個小崽子是看望舒和熊屠關系親近,心裏不樂意了?
第二天一早。
熊屠再次把兩人叫醒,然而,這次他又添加了煉體這一項。
想當然的,純粹搞術法流的師徒倆被身經百戰的熊屠慘虐。
“呵——”看着被摔打了一早上,導致全身上下都灰突突的晉寒,熊屠冷笑了一聲。
小崽子,跟他鬥。
從這天起,這方小院就徹底熱鬧了起來。
每天熊屠和晉寒一鬼一人折騰的雞飛狗跳,熊屠淳樸厚道,嘴笨,不如晉寒機靈鬼主意多,所以在這方面總是吃虧。可他懂一力降十會,說不過就直接上手。所以兩方輸贏各半,誰都被得了好,但也不算輸。
晉寒照着自己說的話,初一,十五,都準備了五谷三牲,玉帛血食,認真給望舒供奉上。
熊屠這些時日也初步了解了如今的人間,經過打劫不義之財後,半夜偷偷去給望舒買了如今時興的別墅洋房,還有小轎車等,全都讓晉寒給望舒燒了過去。
“雖然有些粗陋,可公主喜歡新奇的東西,這些她應該會喜歡的。”這是他的原話。
當時的晉寒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氣呼呼的踹了踹牆角。
好氣,他怎麽就沒想到?!
眼珠一轉,晉寒想了想,趁着有空去商場轉了一圈,給望舒買了不少如今女孩子們喜歡的衣服首飾,也燒給了望舒。
點星樓上,望舒看着和自己精致華美的蘊華宮格格不入的一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鬓角。
晉寒也就算了,還小呢,熊屠你還記得自己多大了嗎?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中元節。
晉寒認認真真燒掉自己新買回來的香燭衣服,又奉上上好的供品祭祀,算是好好給望舒過了個節。
子時到,鬼門開。
一聲只有頂尖修道者才能聽到的吱呀聲響起,鬼門大開。
人間百鬼橫行,有家人奉養的就去找家人吃點好的,至于那些孤魂野鬼,就只能在路上轉悠,混口飯吃了。
“姐姐,我前幾天去買香燭,發現那個老頭大壽已盡,他的後人似乎不準備再幹這個了。”他有點可惜,然後又興奮起來,說,“所以我準備自己做,我已經開始學了,等到明年,可就可以給姐姐你用上好香燭了。”
“又快開學了,我和師傅準備再擺兩天攤就回去,不過渭縣的飯菜沒有陽市的好吃,倒是就要委屈姐姐了。”晉寒鬥志昂揚,“我想通了,靠別人都是靠不住的!所以我準備自己學做飯,姐姐你就等着吧,我會讓你享用到最美味的供品的!”
“姐姐我這些天給你供的東西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要是喜歡了記得告訴我啊,我會多多給你準備的。”
“姐姐我好想你呀,你什麽時候來見我啊。”
晉寒照例一頓絮絮叨叨,等看到香火像以前一樣迅速的燃盡,飄向上空,他才高興的笑起來。
點星樓上,視野廣闊,在這裏能将大半枉死城盡收眼底。
望舒倚在欄杆上,看着城中跑來跑去的小汽車,穿着新式裙子,燙着卷發的女鬼,不由想起了晉寒和熊屠給她燒的那些東西。
看起來,似乎沒那麽糟糕,很有趣的樣子?
手指一點香火,聽到小家夥輕聲念叨的話,望舒微微一笑,手指劃開空間,一步邁出。
漣漪浮現,晉寒敏銳的轉頭看去,頓時期待的睜大了雙眼。
“姐姐,你來啦!!”看到走出來的望舒,他頓時興奮的沖了過去,伸手拉住了望舒的袖口。
望舒伸手摸了摸他毛絨絨的腦袋,和走過來的元明已經熊屠打了個招呼。
“小家夥,能帶我出去轉轉嗎?”望舒低頭詢問晉寒。
時移世易,在收到晉寒給她的那些東西,以及地府出現的那些新鮮玩意後,望舒忽然對如今的世界産生了些許興趣。
破後而立,在經過對女子的瘋狂束縛,以及戰亂落後的那些年後,這片熟悉的故地,似乎産生了一些新鮮的變化。而這種變化,足夠讓她重燃興趣。
說實話,一百多年前那種對女子瘋狂扭曲的朝代,望舒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恨其不争,哀其不幸。
不過還好,酆都大帝雖然讨厭了些,可在行事上,他還是十分的公正且公平的。
地府的獎罰設施這些年越來越嚴謹,有功便賞,有過便罰,行善積德得福報,作惡造孽有孽債。望舒不得不承認的是,酆都其實是一個好帝王。
晉寒連忙點頭,笑的特別開心,大聲說好。
望舒微微一笑,制止了熊屠跟上來,走在晉寒身側,跟着他去了大街上。
夜半時刻,這個點商鋪的門都已經關了,不過十字路口上卻都能看到行人,一個個都拿着香燭紙錢,竊竊私語的燒着。
路邊栽種着整齊漂亮的梧桐樹,路燈摻雜其間,在馬路上打出暖黃色的燈光。
望舒站在梧桐樹下,擡頭去看那盞路燈,幾只小飛蟲飛蛾撲火一樣網上撲去,然後慘遭燈罩的阻攔,撞出‘啪’的一聲,其中一只似乎撞蒙了,暈暈乎乎的在空中繞出了幾個圈子。
她伸出手,看着燈光穿過自己的指縫,在地上拉出一只大大的手掌。
晉寒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睛總是亮晶晶的,盛滿了開心。
看望舒玩,他也起了玩心,兩只手握在一起,不停變化,在地上打出狗,兔子,鷹的影子。
望舒看的好奇,也跟着學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幼稚鬼在這裏用影子打了半天的架,望舒忽然笑開,收回了手。
開心是真的,傻乎乎也是真的。
“姐姐你笑的真好看。”晉寒看着望舒,呆呆的眼也不眨,一句話說得特別誠懇。
“那我不笑的時候就不好看了嗎?”望舒擡杠,和這個小家夥說話的時候,她總想逗他。
“都好看啊,不過一個像春風,一個像星星,姐姐,你笑起來的時候,眼裏像是含着星星。”晉寒指了一下天空,然後才發現,今天的月色很好,卻沒有他說的星星。他眨了眨眼,有點失望。
“是星星嗎?可是姐姐的名字可是代表着月亮啊。”望舒牽着他的手,在馬路邊走着,轉頭漫不經心的打量着這座新奇的城市。
城牆在天邊隐約浮現,亭臺樓閣中摻雜着摩天大樓,小洋樓和舊院子交錯。這是一個兼具古典和潮流的都市,一個正在發展的地方,只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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